論《兄弟》（上部）宋凡平形象塑造的敘事視角及意義

摘 要：余華的長篇力作《兄弟》上下部之間在敘事手法、敘事角度、語言表達等方面存在較大差異，本文從“我們劉鎮”、李光頭兄弟二人、李蘭等多個敘事視覺，嘗試探索兄弟（上部）中宋凡平形象的塑造的敘事視角與意義。

關鍵詞：敘事視角；敘事者；人物

作者簡介：黎鯤（1982.03-），女，漢族，籍 貫：湖南岳陽臨湘，學位：湖南師范大學碩士，職 稱：講師，職 務：湖南工程職業技術學院基礎課部副主任，研究方向：現當代文學，比較文學，教育管理。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4）-14-0-02

《兄弟》（上部）講述了江南小鎮上兩個小男孩——李光頭與宋鋼的童年經歷。這兩個孩子原本沒有血緣關系，但因為家庭的重組而成為了患難與共的兄弟，在生存困境中尤其是文革時期一起經受了種種苦難。作者通過李光頭、宋鋼一家為代表的劉鎮人在特定年代里的具體生活狀態，凸現出歷史的荒誕、人性的扭曲和親情的珍貴。那么，在小說中，余華選擇怎樣的敘事視角進行講述？這種敘事視角的選取對文本主題的凸現又有著怎樣的影響？本文將重點闡述這兩個方面的問題。

通過閱讀文本，可知小說敘事的重點大致有兩個：其一是描敘了李光頭與宋鋼兩兄弟在生活的苦難中結成的兄弟情誼；其二是塑造了父親宋凡平的高大形象。

前者采用的視角比較單一，即作者自己所說的“我們劉鎮”的視角，這個敘事者可能是在劉鎮里面的一個群眾，也可能是幾個群眾，通過這個“介于第一人稱和第三人稱之間” ①的敘事者讓我們全方位地觀察李光頭和宋鋼的生活，關注他們的經歷。作者在作客新浪網時曾和網友談到：“我當時最早是用第一人稱，是用一個類似于無賴的口氣來講述，因為我覺得用無賴的口氣來講述今天這個時代很有意思……后來我發現，老是用“我”出現的話，像很多場景就無法進入……沒辦法把“我”改成純粹第三人稱的敘事，就改成“我們劉鎮”了……”

與此不同，對宋凡平形象的塑造作者則采用了多重敘事視角，通過不同的敘事者的多角度敘事，使人物形象真正豐滿起來。從這層意義上來說，筆者以為，宋凡平形象的塑造才是作品的重點，作者也似乎更偏愛這個人物形象。正如余華自己所言：“宋鋼和李光頭都是宋凡平的繼承者，身上都有宋凡平的血脈，宋鋼繼承的是善和承受，李光頭繼承的是力量、氣勢和敢作敢為。”②因此，我們可以這樣理解：正是由了宋凡平人格的感染和人性的燭照才有了李光頭與宋鋼在苦難中的患難與共，才有了他們之間形同手足的兄弟情深，《兄弟》（上部）敘事視角的多重性主要是在宋凡平這個形象塑造上體現出來的。而這種多重性又主要表現在幾個主要的視角：即“我們劉鎮”的視角、李光頭（兄弟二人）的視角、李蘭的視角、蘇媽的視角……另外還有一個冷峻的敘事者。這些視角在作品中既各自獨立又相互映襯，通過視角的疊加共同構成了人物宋凡平：一個經歷了苦難人生卻真誠善良，因著人性美而熠熠生輝的男子漢。

一、用“我們劉鎮”的視角講述宋凡平遭受苦難的人生

宋凡平是一名中學教師，高大魁梧，勇猛威武，在李光頭的生父劉山峰因偷看女人屁股掉進糞池溺死劉鎮群眾袖手旁觀時，他跳進糞池將劉山峰背出來送回家；在李蘭孤苦無依時，他經常出手相助；妻子去世后，他和李蘭組成新的家庭；文革中，因出身地主家庭他狠遭批斗；為了履行諾言去上海接妻子回家，他在車站被紅袖章活活打死；最后被打斷腿骨裝進短小的棺材中……本是苦難的一生，作者卻用“我們劉鎮”的敘事視角冷靜道來，為整個故事預設了一個凄冷的底色。這是那個“精神狂熱、本能壓抑和命運慘烈的時代”③的一個反諷，讓讀者窺見人們內心的冷漠。也正是由于這種時代的荒誕和人們內心的冷漠，才有了宋凡平以及更多的人的苦難人生。

二、用李光頭（兄弟二人）的視角來突顯宋凡平的樂觀、堅強

宋凡平被一次次的批斗、毆打，可是在兩個孩子的面前，他卻沒有表現出絲毫的沮喪和怯懦，仍以樂觀的笑和無私的愛關照著他們。當三個中學生學完掃蕩腿欺負他后，他對孩子們說，其實最重要的一招他沒有教給他們④，于是兩個孩子興致勃勃地學習起掃蕩腿；當家里被紅衛兵掃蕩一空沒有筷子吃飯時，他去屋外折了兩根樹枝，神秘地告訴孩子們要用“古人的筷子”⑤吃飯，于是孩子們興高采烈地用起了“古人的筷子”；當他被紅衛兵打斷左手后，他對孩子們說他的左手“在休息”⑥，于是孩子們也煞有介事地學著讓自己的手臂休息……這就是宋凡平的樂觀，他可以隨時用他的樂觀來感染孩子們，可以隨時讓孩子們轉憂為喜。他在孩子心中永遠都是堅強的男子漢，是身懷絕技的好爸爸，他總是在用人性的積極一面引導著孩子們。在面對宋凡平時，我們會不由得想起電影《美麗人生》中的父親基度，這樣兩個父親，都是令人肅然起敬的，你可以從他平凡的舉動中看出神圣，從他機智的謊言中看到崇高。 兄弟二人視角的設置是整個作品的關鍵所在，有了宋凡平的樂觀堅強作庇護，宋鋼和李光頭才能在苦難中勇敢面對，才能相互支持情深義重。甚至于到了《兄弟》（下部）中，兄弟二人的性格、命運發生了驚天逆轉，但從他們身上依稀還可以看見宋凡平的影子。

三、用李蘭的視角來凸現宋凡平的偉岸、強大

在李蘭的眼中，宋凡平簡直就是一尊偉大的神。李蘭的前夫讓她蒙受恥辱，是宋凡平的出現，給了她生的勇氣和希望。宋凡平高大魁梧的身材給她安全感；籃球場上身手不凡的宋凡平是她心中耀眼的明星；生活中風趣大度的宋凡平讓她仰慕不已；更重要的是他給了她一生中最珍貴的愛。因此，在李蘭的視角，宋凡平無疑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是個完美的丈夫，她看著他時“眼睛里的光芒像爐膛里的火焰一樣熱烈” 。⑦他們的婚姻生活雖然只持續了一年，但宋凡平給她的生活帶來了愛和尊嚴，帶來了生機，即使宋凡平去世后只留給她一個地主婆的身份，可她卻能因此而驕傲地抬起頭勇敢地面對生活。這個敘事者是柔弱的，卻是溫情、深情的，與兄弟二人的敘事一同構成整個文本殘酷敘事中的一抹溫情，極力盛贊了愛的可貴、親情的可貴！

四、用蘇媽的視角感嘆世態的炎涼

蘇媽是文章的一個配角，這個視角使用最少。當宋凡平在汽車站受到造反派的毒打時，蘇媽看到紅袖章的所作所為對自己說“人怎么會這樣狠毒啊”，這一句話卻直指人心，發人深省。紅袖章以革命的名義進行殘酷迫害，鄰居同鄉冷漠圍觀，是什么讓人心變成如此？相形之下，宋凡平的真誠善良就顯得尤為珍貴了，給一個軟弱無助的女人無私的幫助，給兩個無辜的孩子快樂，為了實現接妻子的諾言不惜獻出生命，他的寬廣、無私與無畏的愛“彰顯了生命存在中最樸素也是最強悍的人性面貌。” ⑧

五、用冷峻的敘事者來反襯宋凡平的人性美

在整部作品中還有一個冷峻的敘事者。在閱讀中我們可以感覺到敘事者的冷靜，他在作品里隨意進出，“有時候恨不得把這個情節寫成鬧劇，突然又回到一個悲劇，有時又回到正劇，有時候特別的溫文爾雅，有時候特別的暴力血腥”。⑨通過這個冷酷的敘事者可以盡可能地書寫人性的惡，書寫血淋淋的暴力場面，而宋凡平勇于承受生活本身的苦難，承擔自己的責任的形象卻從中屹然挺立起來。正如余華自己所言“往往在最黑暗的深處，你會看見人性的美最耀眼地閃亮著。”⑩

通過敘事視角的多重合奏，宋凡平高大魁梧，勇猛威武，球技高超，才華橫溢，幽默開朗，純潔浪漫，善良真誠的形象被成功地塑造出來，而小說正是通過宋凡平形象的塑造凸現人性的崇高，通過李光頭和宋鋼成長中的辛酸——包括他們看到的父母的辛酸經歷——來凸現歷史的荒誕不經和命運的慘烈。

注釋：

①余華談《兄弟》

http：//www.newwisdom.net/forums/details.jsp？forumsource=2subjectsource=23

②余華、嚴鋒：《兄弟》夜話，《小說界》2006年第3期P43-49

③余華：《兄弟》（上部），上海文藝出版社2005年出版，后記

④余華：《兄弟》（上部），上海文藝出版社2005年出版，P95

⑤余華：《兄弟》（上部），上海文藝出版社2005年出版，P96

⑥余華：《兄弟》（上部），上海文藝出版社2005年出版，P127

⑦余華：《兄弟》（上部），上海文藝出版社2005年出版，P75

⑧洪治綱：愛是苦難的慰解——評《兄弟》

http：//www.flcjxnu.com/enjoy/book/200510/461.html

⑨作家再荒誕也比不過現實荒誕（新浪讀書余華訪談）http：//www.redmag.cn/？page_id=54

⑩《余華：我能夠對現實發言了》，《南方周末》2005-09-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