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至少在房地產行業,宋衛平到了“蓋棺論定”的時刻。
由于對產品苛刻、偏執,在地產行業內,宋衛平往往被拿來與喬布斯相提并論,這也是其深受市場歡迎的最大原因。
然而,成敗皆蕭何,由于對規模的偏執,超乎常人的賭性,在市場判斷力和管控方面的短板,一次次將綠城這家企業帶到懸崖邊。
半退休生活
賣掉綠城之后,宋衛平的生活暫時變化不大。
盡管孫宏斌已經移步到了綠城集團在杭州市中心的辦公樓上班,但是宋衛平早已經極少再到那里辦公,多年來,他一直宅在杭州自己設計開發的別墅和酒店里。
和以前一樣,習慣于夜間活動的他,會睡到自然醒,然后在午后,這個身材中等,體型略顯臃腫的中年人,會頂著一頭花白凌亂的短發,一臉笑容地移步小區的前廳——杭州玫瑰園度假酒店。
咖啡廳的下方是游泳池和草坪,三兩只孔雀正在草坪上悠閑地散步。這個面朝錢塘江、背枕五云山的度假酒店,猶如宋衛平的私人辦公室。
在這里,員工、合作伙伴、記者、客戶、業主……每天都有各色人等帶著各種需要決定的事項排隊等候。在過去,甚至綠城的股東大會、公司內部會議,也多在酒店會議室召開。
在過去的20多年里,宋衛平帶領的綠城深受理想主義情懷影響,在市場上以高品質、高負債和低利潤著稱,又因其戰略激進、拒絕變通,數次在政府調控和市場起伏中因為資金問題面臨險境,而又數度被人施以援手,轉危為安。
現在,這些紛紛擾擾的生活要告一段落了。少了綠城中國的諸多事務,宋衛平的下午相對清閑了很多,這更像一個半退休式的生活。面對調控,意興闌珊而退出的宋衛平,甘心嗎?
格格不入
這是一段被“綁架”的地產大腕掘金史,從身無分文到名滿天下,他始終顯示出了格格不入的一面,為其后來的離去奠定基礎。仿佛攜劍出山的諸葛武侯,離開草廬時希望有一天能回歸田園“躬耕隴畝”。
1958年,宋衛平出生在浙江紹興嵊州,他自小隨父母到舟山謀生。他在浙江美術地毯廠織過地毯,這培養了他講究經緯對稱和特殊的審美能力。20歲時,恰逢恢復高考第一年,宋衛平考取了杭州大學歷史系。
大學畢業后,宋衛平被分配至舟山黨校,教授歷史課,同時兼任體育老師,在學校里一直呆到1987年。因為常常寫一些出格的文章和說一些出格的話,他被停課,尚不等處分下達,旋即辭職南下。
他輾轉從杭州來到珠海一個電腦公司當文員,主要是辦內部的刊物,最后一直從文員當上了那家公司的一把手。
1994年,宋衛平從珠海回杭州,身無分文,卻借了15萬元,并開始和妻子夏一波、同學壽柏年組建杭州綠城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宋衛平后來自嘲當時“身無長物,學無專長”。
由于重視品質,宋衛平逐漸在市場打響了旗號。宋衛平本意是賺了錢就走,但他發現公司發展到一百多個人的時候,自己被“綁架”了,根本無法退出了。“那么多人指著你吃飯呢,你怎么走?你走不了。”
而在接下來的二十多年中,宋衛平顯示出了與逐利的資本市場和現實格格不入。“宋總是個性情中人”,綠城集團運營管理部副總經理兼新聞發言人俞翔說。
如其所言,多年來宋衛平一直以“理想主義者”的光輝形象示人,他是綠城品質當仁不讓的代言人,是不計代價追求品質卻不顧利潤的“叛逆者”,對業主的要求幾乎有求必應;他熱愛足球熱愛體育熱愛一切有輸贏的游戲,高負債大舉攻城略地,歷經數次劫后重生。
他的性情在他人生的各個階段、多種場合表現得淋漓盡致。年輕時在浙江舟山黨校,常有“出格“的言論;足球打黑,他與李書福一起炮轟,當后者選擇明哲保身之際,他依然憤而獨自面對。
宋衛平的秘書和公關團隊經常擔心老板說錯話,但宋衛平完全不受控制。
5月下旬的發布會最后,宋衛平以一段對房地產調控的批判“演說”結尾,他的聲音幾乎可以用咆哮來形容,在一旁的孫宏斌臉色尷尬,欲言又止。
品質偏執狂
品質是綠城的迎風大旗,也是宋衛平孜孜以求甚至不惜成本的夢想。
5月23日的發布會前,宋衛平在玫瑰園召開內部工作會議,席間提及“真誠、善意、精致、完美”8個字時,一度哽咽,“這8個字就是綠城的品牌價值,沒有這8個字,我們一分錢都不值。”
在其好友杜平眼中,宋衛平是個頗有古風的“士大夫”,而孔子在《論語》中對“士”的定義是:“行己有恥,使于四方不辱君命,可謂士矣”,用現在的話說,就是有使命感和責任感。
宋衛平是杭大歷史系的77級學生,他喜歡談論歷史、文學、媒體、建筑等話題。他喜歡用草木來給項目命名,比如“蘭園”“香樟園”“玫瑰園”,無一不符合品位精致的人們對生活的美好想象。
其他開發商說“我們的房子”,綠城則習慣說“我們的作品”,宋衛平曾說:“那哪是房子,那是我們心血的轉移、生命的轉移……工作者一天天衰老,房子一天天變得漂亮,我們留下會生長的樹,向客戶致意。”
關于宋衛平推倒重做、大罵項目經理的案例,在坊間比比皆是。財經作家吳曉波是綠城的業主,他清晰地記得交房那天原本已經鋪設完工的大堂地磚被挖掉重鋪,原因是宋衛平來看過之后覺得不對,強令換掉。
最典型的恐怕是綠城旗下眾多桃花源項目。在這個以陶淵明《桃花源記》為靈感的中式園林住宅項目上,宋衛平在營造上不遺余力。往往一塊景觀石都要從福建采購,再運到幾千公里外的廣東打造,光運費就超過石材本身了。
在和融創合作的蘇州桃花源項目上,在宋衛平督導之下每平米造價將近6萬元。孫宏斌曾在接受記者采訪時訴苦,“這輩子不會再做桃花源了”、“這樣的項目一輩子做一個就夠”,但這卻是宋衛平孜孜以求的夢想。
當審視其他開發商時,宋衛平的眼光同樣毒辣。宋衛平看過孫宏斌引以為傲的西山壹號院,隨手便揭出一堆問題。即使是曾受到宋衛平激賞的龍湖,2012年底,記者遇到宋衛平時,他也直言不諱:“以前他們做得不錯,現在越來越下降了。”而他最著名的一次批評緣自對某著名開發商產品粗糙的不滿,“要是綠城的房子做成這樣,產品經理會自殺N次!”
宋衛平的這種苛刻,使綠城成長為房地產行業當仁不讓的標桿。在杭州相同地段的房子,只要打上綠城的標簽,可以比其他樓盤高出 20%的價格。在這座城市,很多普通人的夢想,是能買一套綠城的房子。
有趣的是,這座二線城市的地產媒體人,甚至比一線城市的地產媒體人更加苛刻挑剔住房的品質。“杭州樓市記者在產品水準、文字水準與情懷上,都要超過大多數其他城市的同行。”一名業內人士說。
宋衛平自負地說:“我相信我花了20年時間,把中國的房產品質從普通的一般的,變成世界一流的營造,我做到了,我肯定做到這一點。”在他看來,能在離世前預覽到大家對其二十年房地產行業生涯的追思,也是一種機緣。“更有幸,看到你們的主體評價是正面的。這是莫大的安慰,”他說。
成敗皆蕭何
成也蕭何,敗也蕭何。從拿地到建造住宅,宋衛平對產品的追求是不遺余力,但卻由于對成本的漠視,給綠城本身帶來了傷害。
“成本你不要考慮”,這是他經常對員工說的話。因宋衛平對產品品質要求甚高,綠城項目的開發周期相對更長,成本相對更高,進而造成企業資金回籠慢、利潤率低、資產負債率高,這點讓資本市場頗為不滿。

不計成本的“宋氏風格”造就了綠城項目的口碑,卻也帶來了超長的項目周期和低利潤。其最大的問題是對財務紀律的漠視,不計成本做產品。綠城的平均建安成本將近10000元/平方米,這樣的水平在業內少有能出其右者。
宋衛平極為重視項目的外立面和景觀,即便造價不菲,也務必做到極致。綠城的內部人員曾透露,在綠城藍色錢江,整個項目光玻璃幕墻就花了6億元,單方成本是普通石材外掛住宅的8倍;園區內的風雨連廊原先預算1500萬元,實際花了4500萬元。
而另一方面,產品主義也必然會對地價有相當的要求,綠城的地價成本也因此遠超出同行水平,使得綠城中國的凈利潤常維持在10%出頭。
2010年和2011年,綠城的凈資產負債率連續兩年超過100%,2012年年中甚至一度達到160%的高位。與此同時,綠城的凈資產收益率也一度跌至15%以下的水平,直到啟動與融創和九龍倉的合作,其盈利能力才逐漸恢復。
北京一名業內人士甚至指出,綠城宋公的產品專業主義已經上升到原教旨主義,“脫離了其目標市場與客戶的實際,這跟頭已成必須付出的代價。”
在該名人士看來,產業專業主義不一定意味著就要砸那么多錢,而是需要與時俱進,關注市場的真實需求。比如當前一些高端項目,剝掉石材外立面,移除奢侈的家電配備,但卻在新風系統等健康科技上做加法。“在很多時候,成本幾毛錢的創新可能比成本幾千元的創新,更能得寵客戶與市場。”
賭性十足
浙商好賭,這已經不是秘密。在杭州、溫州、臺州、寧波,多的是曾經盛極一時的商人因好賭最終傾家蕩產的故事。
以至于著名投資人軟銀賽富董事長閻焱此前甚至在微博上爆料稱,宋衛平賣掉綠城股份是因為“一個月一個月飛到拉斯韋加斯賭博”。
宋衛平喜歡一切有輸贏的競技項目,橋牌、圍棋、麻將、乒乓、足球。“賭徒是一個快樂的旅行者。賭博真是一種誘惑,你可以去探尋里面的規律。好像有規律,又好像沒有規律的變化,那是高智商的事情。”宋衛平說,他認為自己的智商不低,擋不住考量的誘惑。
但這一賭性卻數次將綠城拉到了生死邊緣。每次面對市場波動,他總想將手中籌碼全部壓上,以博取最高回報。
綠城成長的前十幾年,搭上了國內房地產市場的持續向上周期,綠城以高品質定位贏得了市場和消費者的口碑。而2005年開始的數輪樓市調控,對在低周轉率和低利潤率模式下運行的綠城挑戰極大。為了擴大規模,宋衛平使用多種融資工具,運用高杠桿,以謀求快速發展。
2008年金融危機時,綠城中國一度瀕臨破產,不得不以更高成本做信托融資,后趕上四萬億刺激經濟復蘇才渡過難關。次年,綠城規模一度逼近萬科,2009年居中國房地產業年銷售榜第二。
這次的“死里逃生”沒有改變宋衛平骨子里的賭性。2009年、2010年樓市火爆,綠城繼續瘋狂拿地,通過信托融資繼續放大項目資金杠桿。整個2009年,綠城拿地投入達到456億元,占當年銷售的近九成。這直接導致了綠城在2010年-2011年間的資金遇險。
2010年,綠城樓盤均價2.047萬元,為全國房企最貴。2011年,綠城頻頻陷入資金鏈緊張的局面,甚至屢次傳出被收購、被調查的傳言中。
在那幾年,綠城中國的負債率曾連續幾年遠高于其他內地房地產上市企業,2010年末的凈資本負債率是132%,2011年為148.7%,當年年中一度飆升至163.2%。
直到2012年九龍倉成為綠城第二大股東時,其憑借在綠城獲得的一席財務投資委員會的席位,進行了財務優化穩定和內部風險控制,綠城的財務逐漸步入正軌。此后,綠城又將9個項目的一半股權賣給融創,并聯合創建融綠進行運營,此后才逐漸走出輿論漩渦。
管理硬傷
“綠城是一家有人情味的企業”,這是許多業內人士對綠城的評價。因為宋衛平誠心待人,同時綠城高管的薪酬之高也是業內有名的。“綠城人對于老板首先都是留戀,然后對日后的綠城希望有改進”,有綠城內部人士如是說。
但在綠城這樣一個銷售額已突破500億元、管轄項目上百個的公司,科學、系統的公司管理架構尤為重要。
萬科集團董事長王石對一家企業的理解是:“現代企業一定是制度化的,一定是職業經理化的,包括你的休息也都應該是制度化。如果你連休假都沒有時間,說明你在管理上有問題。”
同為領軍房企, 宋衛平活得很辛苦,王石卻很自在逍遙。王石昨天登山,今天跳傘,后天留學。沒有王石的萬科,看似無人駕駛,卻在自己的軌道上高速運行。
很多人質疑,正是宋衛平的理想主義、偏于獨斷的作風,影響了綠城更健康、平穩的成長。綠城是一家企業,但卻不是一家現代意義上的企業。綠城在企業架構、成本把控、人才選拔、制度建設、風險評估、決策科學、財務運營等方面,都有所缺失。
有離職老員工曾以文言文形式上述宋衛平說綠城弊端:“以宋公為全師、事于形而怠思行、計粗而行疏,賞罰不明……(公司)鮮見據理直諫之言,鮮聞憂公縝思之策”。
宋衛平在管理上過于強勢的“一言堂”,并且決斷過分依據感情色彩,也并不被視作一個優秀的企業管理者。綠城很多人都被宋衛平罵過,甚至有的人因為微不足道的事情就被開了。
龍湖掌門人吳亞軍也是個理想主義的企業家,但她卻格外重視管理和紀律,“沒有理想和愿景,我們無法聚合更多的人在沒有路的地方走出路來;沒有戰略和紀律,我們會走彎路、爛路;沒有管理和執行,我們是穿著夾腳的鞋走路”。
人們常常拿喬布斯與宋衛平對比,但喬布斯做到的不只是產品完美,其離去之后,留下了庫克等一大批優秀的職業經理人,留下了完善的企業管理制度,留下了獨步業內的設計、產品團隊,留下了全球產品銷售渠道和品牌影響力。
“宋衛平事必躬親、大權獨攬,沒有留下一個蘋果或者萬科那樣的完善的職業經理人制度,這不能不讓人感到可惜。”一名杭州媒體人如此感嘆。
房地產行業揮別過去低風險高利潤時代,不但要拼產品品質,還要比拼成本和企業管理制度、適應市場調控節奏等的高階競爭時代,宋衛平的離去,或許對綠城不是一件壞事。
“監工”
宋衛平的離去,最讓人擔心的是今后的綠城能否保證品質。從傳出融創收購綠城的消息以來,不少綠城的粉絲紛紛跑到綠城項目拍照,有綠城業主甚至表示將永不賣掉綠城的房子,因為將成“孤品”。
宋衛平說:“我再次聲明我不退出綠城,我退不出綠城,綠城前面20年是歷史,無法割斷的,綠城是由我的這些同事們一起打造的,永遠退不出來,所以不要講那么悲哀的話題。客戶和我們的團隊永遠在一起,生生死死。”
這位深信星座與屬相的企業家一再強調自己屬狗,比較適合為眾生看家護院。雖不再主掌上市公司,但仍將盡力協助孫宏斌保障品質,哪怕一分錢股份也沒有,還將盡自己的責任和義務。
一位同時具有綠城業主身份的記者這樣對宋衛平表示了他的擔憂:“我以前因為房子有問題給你寫過信,你逐條給了我回復,并且改正,以后小區遇到問題,我還能給誰寫信?還能得到整改嗎?”
宋衛平調侃說,“以后可以寫兩封信,給我和老孫。如果老孫三個星期沒有回復,我會跟他說,他忙不過來,我來回復你”,說到這,宋衛平再度加重口氣:“不管是過去造的,還是現在造的,將來造的(綠城的房子),我全部負責。”這句話迎來了長久的掌聲。
在與宋衛平的相處中,以“小弟弟”身份出現的孫宏斌表現出了極大的服從和克制。“都是宋總的人,我也是宋總的人”、“我就聽宋總的,宋總說怎么干就怎么干吧。”
盡管孫宏斌所有的回答都簡短而小心翼翼,但從中還是能看出他的野心和自信。“孫宏斌與宋衛平畢竟是不同的”上述北京業內人士說,宋衛平是個文人,但孫宏斌始終是個功利主義的商人,他只考慮市場,不考慮情懷。
宋衛平很清楚綠城的弱點和融創的長處,他也坦言不喜歡融創的“狼性”文化。在他看來,孫宏斌“工科生”式的表達缺乏江南的美感,“第一次下單,融創叫現殺,綠城叫一見鐘情,你說哪個好聽?”
記者追問宋衛平,如果有一天孫宏斌精神跟宋衛平的人生哲學發生了矛盾怎么辦?他說,我退避三舍,讓他三次沒有問題,但是事關客戶、事關團隊、事關社會價值,我也會抗爭。
宋衛平甚至說:“在這個公司里面股權算什么?最起碼天比股權大,道理比股權大!誰也不可能在綠城團隊里面擺老板的架子,這樣的話明天我第一個就把他趕走了,哪怕是老孫也趕走了。”
在“股份等于話語權”的資本市場,將“溝通”和“道理”作為解決問題的方式,顯然不能令人信服。當然,宋衛平也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不行的話,我們再去買一些股份也可以。”但這種方式的可操作性仍然備受質疑。
生意就是生意,商業就是商業。孫宏斌不可能一直屈從于宋衛平,就好像揚長而去牽手恒大的馬云,即使率兩萬浙江球迷聲討他“不愛浙江愛美人”,“重利忘義,嫌貧愛富”,想必也無濟于事。
些許凄涼
一直以來,外界把宋衛平塑造成一個強者及攪局者的形象,這符合公眾的某種訴求,但現實中的他卻只是一個年近花甲的老人。
宋衛平膝下沒有兒女。他有過一次婚姻,前妻夏一波早年與他結識于舟山。廣為人知的是,宋衛平對這段婚姻抱有很大的遺憾,外界傳言二人分道揚鑣是因為沒有兒女,事業沒法繼承。
2010年,媒體曾曝光宋衛平與小其24歲的圍棋美女毛昱衡之間的忘年戀,但這段戀情最后卻無疾而終。沒有膝下兒女承歡,也沒有完滿的婚姻生活,宋衛平的晚年多少有些凄涼。
宋衛平大多時間都是瞇著眼睛自說自話。即便是接受采訪或是新聞發布會上,都很少張開。綠城內部員工再三解釋說:“這不是沒有禮貌,他習慣這樣了。”
自2005年以來的數輪地產調控中幾起幾落,極端的壓力導致他患上了某種程度的“幽閉恐懼癥”,既無法乘坐飛機,也無法忍受長途旅行。看項目的時間和次數也越來越少,他把自己的活動半徑控制在玫瑰園別墅和酒廊之間。
在他離開時,綠城以銷售額計仍排名中國房地產業的前十位。然而,面對2014年市場的低迷和公司發展的不如意,他也終于意興闌珊。綠城內部員工表示,綠城上市8年來,宋衛平曾多次因產品理念與投資者發生爭吵,有一段時間,幾乎“見一次吵一次”。
宋衛平說起當初,自己也沒有多大的事業規劃,只打算做個三五年賺幾百萬,“就找個地方養老”。誰知一旦開始就剎不住車,“后來的努力和認真,已經有違我懶散的做事風格”。
因此他決定,“不如離去,得一份自由”。發布會上,宋衛平還展現了他頗為溫情的一面。有個女記者現場提出要與宋衛平擁抱,他頂著花白的頭發,起身,微笑伸開雙手。
“你知道崖山之戰嗎”,宋衛平多次問過采訪他的記者,這是他最愛的一個典故。
1279年,南宋軍隊與蒙古軍隊在崖山(今廣東新會南崖門鎮)進行的大規模海戰。相傳宋元雙方投入軍隊30余萬,結果宋軍全軍覆滅。陸秀夫背著少帝投海自盡,許多忠臣追隨其后,十萬軍民跳海殉國。
此次戰役之后,趙宋皇朝的隕落,同時也意味著南宋殘余勢力的徹底滅亡,元朝最終滅亡中國,中國第一次整體亡于游牧民族之手。
宋衛平說,有人給他發了短信,告訴他:崖山之后再無中國,綠城之后再無房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