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孫女
這天,夾皮溝鄉(xiāng)余鄉(xiāng)長正在漫不經心地吃早飯,突然接到一個陌生電話。余鄉(xiāng)長一接聽,驚訝得差點把筷子掉地上。原來,電話是王市長親自打來的!
王市長說,他離開夾皮溝鄉(xiāng)幾十年了,想在卸任之前再回曾經掛職鍛煉過的地方看看。他這次回來嚴格落實中央“八項規(guī)定”,輕車簡從,隨行人員只有司機和秘書,既不通知當?shù)乜h長,也不通知當?shù)貐^(qū)長。
余鄉(xiāng)長既興奮又緊張,夾皮溝鄉(xiāng)地理位置太偏僻,平時區(qū)長都難得來視察調研,更別說是縣長了,這回竟然是市長大駕光臨!余鄉(xiāng)長不敢怠慢,馬上召集班子成員商討制定接待方案,精心挑選陪同視察人員。
甄副鄉(xiāng)長是常務副鄉(xiāng)長,對王市長的情況比較熟悉。他說,王市長因愛人患不孕癥,至今無兒無女,所以對孩子特別疼愛。因此,建議在陪同人員中增加一名活潑可愛、懂事乖巧的小學生,既可活躍氣氛,又可增加親和力。
這個建議得到參會人員的一致贊同,大家一致推薦甄副鄉(xiāng)長的女兒苗苗擔當此重任。因為苗苗長得漂亮甜美,唱歌跳舞樣樣精通,更重要的是,苗苗從小在鄉(xiāng)機關長大,見過大世面。甄副鄉(xiāng)長推辭了一番,見盛意難卻,只好點頭同意了。
王市長如期而至,一下車就被苗苗拉住手說:“我是夾皮溝鄉(xiāng)小學三年級學生苗苗,我代表夾皮溝鄉(xiāng)全體小朋友,歡迎王爺爺您常回家看看!”苗苗的眼睛睜得大大的、亮亮的,臉笑成了一朵花,樂得王市長哈哈大笑。
見到曾經戰(zhàn)斗過的地方發(fā)生天翻地覆的變化,王市長很高興。王市長一會兒深入田間地頭,一會兒走村串戶,一會兒深入中小學校,一會兒深入企業(yè)工廠……一路上,苗苗拉著王市長的手,蹦蹦跳跳、載歌載舞,把本來非常嚴謹嚴肅的領導視察活動,搞成了輕松活潑的類似于走親訪友的串門活動。歡聲笑語中,王市長和陪同的鄉(xiāng)領導都感到一身輕松愉悅……
兩三天下來,王市長喜歡上了苗苗這個小寶貝。王市長要回市政府去了,王市長拉著苗苗的小手,一老一小都依依不舍,苗苗都快哭了。王市長說:“好孩子,你想要什么禮物?我回去給你買。你有什么愿望?或許我可以幫你實現(xiàn)!”
苗苗一臉認真地說:“那,爺爺您認我作您的干孫女吧!”
“哦?為什么呀?”王市長慈祥地微笑。
苗苗更加認真地回答:“我爸爸說,只要您認我做干孫女,那他就是您的干兒子,我媽媽就是您的干媳婦。這樣的話,我爸爸當?shù)某崭甭毦涂梢院芸燹D正,我媽媽做的生意會更加紅火,我想去縣城讀實驗學校更不在話下……”
王市長的笑容僵住了!
我真的沒事兒
“老娘,我回來了!”張局長踏進家門,老娘正在生火做飯。
老娘驚喜而又略帶責備的意思:“哎呀,我兒回來啦!怎么電話都不打一個呀?”
“哦,國慶放假有點空閑,心想大半年沒回老家了,就回來了啦!”張局長接過老娘遞過來的洗臉帕。
“那司機小劉呢,還不快叫他進來坐。”老娘向門外望去。這么多年來,張局長回農村老家,都是小劉開車把他送回來的。
“哦,小劉今天沒來,我一個人回來的。”張局長回答道。
“是小劉有事,還是單位的車壞了?”老娘感到很意外。
“小劉沒有事,單位的車也沒有壞,是因為現(xiàn)在干部紀律要求很嚴,不準公車私用,特別是國慶這種重大節(jié)假日,督查得更厲害。”張局長解釋說。
“是不是真的喲,你沒有騙老娘吧?”老娘盯著張局長的臉看,眼里閃過一絲擔憂。
“當然是真的,我騙老娘干嘛呀?”張局長感到莫名其妙。
“這回我是親自到車站排隊買票,乘公共汽車回家的。雖然顛簸了三個多小時,但我感覺還挺好的呢!”張局長補充說。張局長已經多年沒有乘公共汽車了,有一種久違的感覺。以前小劉送他回農村老家,他大都在車里睡覺。而這次乘公共汽車,他竟然絲毫沒有睡意。
這時候老爹趕集回來了,一進門就急急地問:“我兒果真回來啦!我兒沒犯事吧?”
“兒好好的,犯什么事呀?老爹!”張局長一頭霧水。
“嚇,鄉(xiāng)親們都傳遍了,說你一個人從公共汽車里鉆出來,空著手,低著頭,灰溜溜地回老家,肯定犯事下課了呀!”老爹急得喉嚨冒煙。
“哈哈,是這樣呀,”張局長哈哈大笑,“難怪兒在村口下車后,和碰到的鄉(xiāng)親們打招呼,感覺大家的表情都有點古怪呢。”
老爹老娘對望一眼,不相信地搖搖頭。以前兒子回家,可都是坐的寶馬車,前呼后擁,挺胸抬頭,大包小包送給爹娘伯叔甚至鄰居,好不氣派!
張局長只得耐心地解釋:“我空著手,是因為沒有現(xiàn)成的禮物,而兒又忘了買。以前兒拿回來的那些禮物,全是別人送的。現(xiàn)在干部紀律要求很嚴,別人不敢送,兒也不敢收。至于低著頭,是因為兒頸部長了個小瘡,正在治療中,抬頭會很疼呢!”
“真是這樣嗎?”大伯也急急地趕來了,一把抓住張局長的手,“有鄉(xiāng)親說,侄兒下車后,后面還有兩個人遠遠地跟著,說不定是公安局或者紀委、檢察院的人……我侄兒真沒犯事嗎?不是回來告別的吧?”
張局長一聽哭笑不得,只得又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原原本本解釋一遍。
張局長回城的時候,在村口等公共汽車。張局長總感覺身后有鄉(xiāng)親指指點點,老娘似乎還背過身抹了一下眼淚,張局長忽然感到心里很沉重。
回到機關,張局長陪同縣長調研時,總喜歡往鏡頭面前湊。縣電視臺的記者有時候想給縣長拍特寫,見這情況,便悄悄叫張局長回避一下,但張局長總是假裝沒聽見,或者只是口頭答應。礙于張局長是局長,縣電視臺的記者只得另覓機會、另選角度、見縫插針拍攝。
有一次市長來視察,縣長和張局長等人陪同,張局長又往鏡頭面前湊。市電視臺的記者火了,問張局長:“你有話要對全市的觀眾說嗎?”張局長連忙擺手:“沒有沒有。”然后對記者說了句只有他自己聽得懂的話——
“我只是想通過電視新聞告訴鄉(xiāng)親們,我真的沒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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