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本文通過對舒婷七十,八十,九十年代詩歌中親情主題的分析,探究不同時期其詩歌中親情主題的特點,并分析這一主題的成因。
關鍵詞:舒婷;詩歌;親情主題
[中圖分類號]: 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4)-24-0-02
舒婷作為朦朧詩人的代表,她對一代青年價值觀念和人生體驗的傳達起到了巨大的作用。對舒婷的研究,多注目于其詩歌中意象的使用,朦朧象征符號的闡釋,及婚姻觀念、女性意識等。而在舒婷詩歌中親情主題,亦有著另一個廣闊的闡釋視野。在其筆下,親情和自我成長,情感變化,詩歌理想等緊密的關聯。它根植其中,卻又超然于其外,融合了多種人生體味。
一、70年代詩歌中對親情的繪寫
在舒婷的早期詩歌中,繪寫親情主題的代表如《呵,母親》(1975)。
“我依舊珍藏著那鮮紅的圍巾/生怕浣洗會使它/失去特有的溫馨”,“呵,母親/我的甜蜜深謐的懷念/不是激流,不是瀑布/是花木深映中唱不出歌聲的古井”①
在1975年的夏天,舒婷整理衣物時候拽出了母親的紅絲巾,繼而有了《呵,母親》。這一時期的詩歌文本中,詩人以含蓄的筆法來表達對母親的愛。晨曦將夢剪成煙縷、久不愿睜開眼睛、流水的無情、浣洗的圍巾等描繪出面對逝去親人的懷念,情感表達沉郁。相較之后的詩歌而言,這一時期只是對于母親追思和懷念,對親情單純的繪寫。詩歌中流水,浣洗,晨曦的意象,表達出對母親含蓄而深沉的愛。
二、80年代詩歌中愈加豐富的母親形象
80年代描述親情和人生體驗的代表如《在詩歌的十字架上——獻給我的北方媽媽》(1980),《讀給媽媽聽的詩》(1981)。這一時期,詩歌意蘊愈加豐富。“我釘在/我的詩歌的十字架上/ 為了完成一篇寓言/為了服從一個理想”,“可是我累了,媽媽/ 把你的手/ 擱在我燃燒的額上”,“雖然我累了,媽媽/幫助我/立在陣線的最前方”②
此時期的作品里母親形象已不再是簡單的愛的符號,包含了其詩歌理想。在詩歌的十字架上堅持的是為了感動尚未被感動的心。而此時的母親形象是我的精神支柱,面對褻瀆與輕蔑時候給予我力量的人。對母親的感情不再是簡單的一種追憶和懷念,更賦予了個人理想主義的內涵。親情的巨大力量可以幫助女詩人立足在陣線的最前方。
相較于70年代的含蓄而沉郁的情感,這一時期是一種親情呼喚,內在堅持,當個體理想遭遇到外界干預詆毀時,親情可以提供內在力量。
“時隔多年,你留在窗玻璃上的字跡 你被摧毀前的滿腔抗議/愿所有被你寬恕過的/再次因你的寬恕審判自己” ③
此外,與前期的輕柔筆調不同,詩歌文本呈現出了更厚重的情感積淀,由感性的層面提到理性層面。“愿所有被你寬恕過的,再次因你的寬恕審判自己。”親情表達也不再是單一的抒情,添加了對人生的思考,更多了理性的思辨,具有了一定批判性。這個時期舒婷詩歌中的親情主題,擴展到了更廣闊的境地。
三、90年代詩歌中父親形象
出訪德國的一年,舒婷的創作風格發生了轉變。在《最后的挽歌》第六章里,有父親將逝的悲痛與現代社會里詩歌、文字死去的哀愁。
“母親比我年輕/且不認已屆中年的我”④回憶中年輕的母親已不認識業已中年的我,喟嘆于世事的變遷。
“父親預先訂好遺像/他常常用目光/同自己商量/茶微溫而壺已漏/手跡/繼續來往于舊體格律”⑤一個將遲暮的老父親的形象,仍舊在詩歌的舊格律中尋找著生命的生機。
“眼看銹跡侵襲父親/ 我無法不悲傷/ 雖然悲傷這一詞/ 已經殉職⑥
字典凋敗/ 有如深秋菩提樹大道/ 每天經歷肉體和詞匯的雙重死亡”⑦父親的離去,不只意味著至親的離開,同時是文字,詞匯的死亡。一如詩人所寫“右手的綠蔭/ 爭分奪秒地枯萎/左手還在休眠”⑧父親是在舊格律中徜徉的老詩人,父親的離開,也是在現代社會里詩歌死去,文字死去的悲哀。詩歌創作陷入的尷尬境地,這是個體走不出的困境。
親情主題在這一時期,變成了內心深處最凝重的惆悵,親人的逝去,疊加上詩歌在現代社會的困境。節制的感情,在沉重的壓抑之下,更有了內在的張力。此時表現出的親情主題更為冷靜,也更力透紙背。象征的符號的大量運用,個體親情與詩歌命運之間的結合,情感表達更為深沉。
四、詩歌中親情主題的成因
舒婷詩歌中間復雜而深厚的親情主題形成,與其所處時代背景,家庭經歷的影響相關。
(一)童年與家庭生活的影響
舒婷從小生活在幸福完滿的家庭,對于母親的童年記憶,使得她前期的作品中多立足于個體的追思。
但在五十年代遭遇到了家庭變故。其父親被遣送到邊遠地區勞動,為能夠劃清界限,舒婷父母離婚。舒婷的散文《以憂傷的明亮透徹沉默》中曾經提到,直達五年級時才知道在胡同口捧著一手帕雞蛋等她的人是親生爸爸。文革時期的境遇使得母親憂郁成疾,“媽媽遠不是那種能與命運抗爭的堅強女性。這個世界對于她太復雜和悲傷了。她之所以沒有選擇離開塵世,是因為,當時的自殺為:不滿社會現狀自絕于人民,定性反革命重罪,牽累家人。”⑨時代在她幼小的心靈烙下沉重印記,沉淀為詩歌中對文革的審視和批判。
另一方面,也因母親在苦難中的堅守,對詩人的人生創作也產生了重大的影響。舒婷的母親感情豐富而性格纖弱。她獨自承受命運的不公,在苦難中煥發出堅韌。這使得她看到了母親的偉大,“讓我在人心靠近泉源的地方,為母親們立一塊樸素的方尖碑。”這種力量也讓詩人在面對責難時,選擇的是背負詩歌的十字架前行。親情的表達不再是一種純粹的情感抒發,暗含了在其中尋找力量以實現自我的詩歌理想。
舒婷創作的高峰期,也是她的父親伴著她走在最前端。她在廈門做紡織工人,是她的父親給予她鼓勵。“你因為,致橡樹。發表《詩刊》而鐫字贈“瑜兒”的筆,我永不放棄。” ⑩父親照耀著她人生和創作道路。父親的逝去,也交織了現代社會中的詩歌的凋敝。
從舒婷80年代與90年代詩歌中不難發現,親情主題與詩歌理想,詩歌困境交織。抒發個體感情同時,親情主題是與時代相互融合。不論是80年代對文革的反思,還是90年代對現代社會詩歌創作困境的眺望,親情都和時代有著緊密的聯系。
(二)從“小我”到“大我”的轉變
另外一方面,對歷史,民族的關照,是她作品中有了更宏偉的視野的根源。在舒婷下鄉插隊時,和一個大學生的交談深深地影響了其創作。后經蔡其矯介紹,舒婷與北島開始書信往來。1979年10月,舒婷從工廠請假上北京,接觸了北島、芒克、楊煉、顧城等的作品,舒婷“不啻受到一次八級地震”,并開始與“朦朧詩”緊緊聯系在一起。這些人生的經歷和境遇都是使得舒婷在之后詩歌的創作過程中,逐漸跳出了個人情感的小范圍。
舒婷詩歌中的親情主題經歷了一個漸變的動態發展過程,這和她創作風格轉變有密切關系,更與詩人的自我經歷,人生閱歷相連。親情主題融合了人生多種體味,傾注了親人的懷念和對詩歌理想的堅守,多角度,多棱面,由此也使得舒婷的詩歌中的親情主題具有更為豐富的意蘊,增加了時代和歷史的厚重感。
注 釋:
[1]舒婷著,《最后的挽歌》,江蘇文藝出版社,1998年3月版,第106頁。
[2]舒婷著,《最后的挽歌》,江蘇文藝出版社,1998年3月版,第29-31頁。
[3]舒婷著,《最后的挽歌》,江蘇文藝出版社,1998年3月版,第108頁。
[4][5[6]]舒婷著,《最后的挽歌》,江蘇文藝出版社,1998年3月版,第272頁。
[7]舒婷著,《最后的挽歌》,江蘇文藝出版社,1998年3月版,第273頁。
[8]舒婷著,《最后的挽歌》,江蘇文藝出版社,1998年3月版,第274頁。
[9]舒婷著,《舒婷散文》,長江文藝出版社,2012年9月版,第268頁。
[10]舒婷著,《真水無香》 作家出版,2008年4月版,第143頁。
參考文獻:
[1]舒婷著,《最后的挽歌》,江蘇文藝出版社,1998年3月版,
[2]舒婷著,《真水無香》 作家出版,2008年4月版。
[3]舒婷著,《舒婷散文》,長江文藝出版社,2012年9月版
[4]李 峰著,《舒婷詩歌中的多義化母親形象》,《文史雜志》2006年04期。
[5]張德厚等著,《中國當代詩歌史論》,吉林人民出版社,2005年7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