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烏托邦與感動

摘 要：讀海子的《面朝大海 春暖花開》，詩歌表層上像是對世俗生活與幸福的憧憬，深層次上是未知明天的寄托與絕望的吶喊，詩人對幸福的追求只能是空洞的烏托邦的悲鳴，詩歌帶給了我們靈魂的震驚與感動。

關鍵詞：詩歌；幸福；震驚；感動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4）-24-0-02

從明天起，做一個幸福的人

喂馬，劈柴，周游世界

從明天起，關心糧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從明天起，和每一個親人通信

告訴他們我的幸福

那幸福的閃電告訴我的

我將告訴每一個人

給每一條河每一座山取一個溫暖的名字

陌生人，我也為你祝福

愿你有一個燦爛的前程

愿你有情人終成眷屬

愿你在塵世獲得幸福

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這是海子的抒情名篇《面朝大海 春暖花開》，許多人深深著迷于80年代最后一位詩人——海子及其獨具魅力的詩篇。每當飽含深情地讀到這首富有絕唱式的作品時，都會感動得忘乎所以，同時又伴隨著幾許悲悵。我概嘆一位賦有才情詩人的英年早逝，更對他決絕生命的方式充滿著神秘的魔力。關于這首海子的代表性詩作，我只想在生命沉寂時獨自低吟此種悲歌式的祈求。

初讀這首詩，似乎有一種溫暖的情調在心里升起，它呈現出的是歡快、質樸、明朗的情緒，詩的第一個片段，“從明天起”是一時間概念，這一時間節點，表明詩人開始在設定走向幸福的打算，但也意味著詩人無法在今天成為“幸福”的人，他只好把希望寄托于明天。“從明天起，喂馬、劈材、周游世界；從明天起，關心糧食和蔬菜”。在這里，我們看到了詩人對平淡生活的追求，一種極其平凡的塵世生活的向往，此刻我們感受到了詩人的心境是何等的自由與舒暢。“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開”，在詩人的意識中，他只想要一個簡單的房子，面朝著大海，在春暖花開的季節里，感受自然生活的純真與美好，詩人眼中的幸福就是一種屬于自我的簡單生活的幸福，這種幸福，沒有外界的壓力與誘惑，只有身心的自由與呼吸。

詩的第二個片段，“從明天起，和每一個親人通信，告訴他們我的幸福”，詩人在這里開始把感情升華到蕓蕓眾生，對于海子來說，幸福是很難得的，幸福是需要分享的，只有分享才能感受到快樂，他要把幸福和所有的親人一起分享。即便幸福像閃電一樣短暫，可他還要告知他的親人們，這是怎樣的一種情結，此刻可以看到詩人內心對幸福的呼喚與追求。

詩的第三個片段，詩人已經完全脫離自我的范疇，他把幸福的范圍已經擴大到對所有事物的愛，詩人要給每一座山、每一條河取一個溫暖的名字，連陌生人也開始祝福，詩人的感情已發揮到極致，近乎進入了博愛的境界，詩人超越了自我，他似乎無比激動，沒有什么語言能夠表達。“愿你有情人終成眷屬，愿你在塵世獲得幸福，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開”，質樸而平淡的祝福聲中，卻暗含著一尊偉大的身軀在不可能實現的烏托邦中，寄寓著多么質實的生活理想。

海子非常熱愛荷爾德林的詩歌，他盛贊荷詩是在“抒寫生命的痛苦”，然而他自己又何嘗不是呢！通過對這首詩的解讀，淺層次上看好像是對幸福的歌頌，可深層次上，詩人是在否定自己在現實中尋覓幸福的可能，他的心在等待明天，“從明天起，做一個幸福的人，喂馬，劈柴，周游世界；從明天起，關心糧食和蔬菜；從明天起，和每一個親人通信”，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從明天做起，而不是此刻的現在，存在的當下，然而明天是什么，明天我們將會怎樣，卻都不得而知，明天只是我們意念中的憧憬，是我們過完了今天的希望的寄托，明天只可能是一個提前假定的未知數，一個空泛的概念，我們可以有太多的“明天”，但我們能在明天做一個幸福的人嗎？誰都無法知曉。對于普通人來說，“喂馬、劈柴、周游世界”等這些都是很正常不過的生活，然而對浪漫主義的詩人來說，生活中的他無法擺脫世俗的纏繞，只能寄理想于詩歌，所以這樣的幸福又是遙遠的。明天是如此的遙不可及，就像等待的戈多，一切的等待都是虛幻與徒勞。正是借于此，詩人內心的痛苦與焦慮是如此淋漓盡致地展現在我們的眼前，樸質中表現出如此充滿痛苦的感情，代表了作者最強的感情噴發與生命的絕唱。

愿陌生人有一個燦爛的前程，有情人能終成眷屬，在塵世中獲得幸福，詩人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開，這是詩人在結尾時內心的吶喊，一種痛苦的吶喊。在這里，我們能感覺到詩人也許已經滿含淚水，“塵世”的幸福已經與他無關，他最終在絕望中撕裂了與塵世之間的那張網。“這首詩真正的哀傷之處，不是述說當下的不幸福和對明天的寄托，而是對明天的放棄”①。

《面朝大海 春暖花開》這首詩為我們構建了一幅美麗的圖景，留給了我們永恒的精神家園，幸福的背后，絕望的祝福中，映射出的是死亡的氣息，詩人以這樣一種勇敢的決絕方式，讓當下的我們欽佩，可以說，他通過肉體的消亡來擺脫世俗的束縛，以致達到精神的永恒，在追求幸福的過程中，詩人沒有向現實妥協，他是浪漫的，卻注定又是孤獨的，以死亡來換取精神的永恒是值得尊敬的。這種具有強烈表現性的詩句，帶給了我們一種震驚的感覺、生命的體驗，使我們心扉有了一種來自靈魂的觸動，它雖毫無修飾性的語言去響徹大地，然而正是這份質樸的震驚與感動，給了讀者不一樣的感受。質樸語言中所蘊含著冷氣的光芒在透射著我們感動的心靈。它似乎拉近了我們讀者和詩人之間的距離，無隔膜的體悟，正是我們在前理解的基礎上，一種閱讀的主動追求。此處的震驚感受更是一種心靈的顫動，是讀者在悲鳴的字里行間里一種自我的意識觸動。讀海子的這首詩，正體現了種種感情碰撞所產生的思想的刺激。可我想，這種震驚的感覺不僅是作為接受者的一種心境，更含有創作者在現代社會中所受到的生活世俗的影響，此種世俗的痛苦，加之作者理想追求的精神之絕望，明顯地給創作主體的心靈打上了無法排遣的矛盾的烙印，矛盾之為矛盾，更在于它帶有震驚人心的內在品質。

很喜歡這種具有掙扎性的作品，在淡淡的悲慨中，在夢里的隕落中，在遙不可及的承諾中，詩人又把最真摯的祝愿送給了蕓蕓眾生，“愿你有一個燦爛的前程，愿你有情人終成眷屬，愿你在塵世獲得幸福”，此在的具有普適性的美好祝福，讓我們對精神極度痛苦的海子平添了幾分敬意。

“面朝大海，春暖花開”這是多么富有詩意的意象，在作者的腦海中構織了一個詩意棲居的理想場所，面對無盡的大海，盛開的花香，我們在塵世中的痛苦與煩事或許都能消融在佇立的沉思中。然則這樣的圖景只是作者夢中的希冀所在，冥冥之中的欲望的安置，記憶思忖的幻覺。令人悲嘆的是，如今的“面朝大海，春暖花開”這一話語符號，已被商家所借用，它在商品化的社會中，已變成誘導人們進行購買的一種利益驅動工具，它顯示出暴力和愚昧的特性。

在詩作真誠文字的背后，我們更加感到詩人內心的苦楚，他那痛苦欲絕的靈魂似乎已經在向我們訴說著絕望的時刻即將來臨。一朵冰山上的雪蓮花永遠是最美的，可又是孤獨的，一顆孤獨而無法理解的心，一顆年輕而破碎的心在絕望聲中悄然走向懸崖的邊緣，現實與精神的雙重壓迫使他不能懸崖勒馬，迎接他的只有無盡的深淵，或許更是一種解脫。

《面朝大海 春暖花開》這首人生絕唱詩，在我看來是一種傷郁美的展現，希望的盡頭可能就是一種虛望，一種理想的空中樓閣，它代表了最真實的人生和心境。在無數次的理想召喚中，在無數的未知假定中，我們無法去實現不能肯定的期望，無法探求夢想真實的發生，我們等待的只是焦慮與空無。他在平淡的詞句中，包孕著諸多真誠的眼淚與熱情，讀海子的詩，使人真切感受到了那種悲愴低沉的感情，令人為之而惆悵、為之而感動。海子雖然消失了，可他的生命已經化為他的詩歌的影子，海子的詩歌將長存于我們的記憶中，鼓舞我們去追尋當世的幸福。

注釋：

[1]細讀《面朝大海 春暖花開》（錢翰）（《學燈》第十二期）.中國網絡資源網。

參考文獻：

[1]海子.海子詩全編[M]，上海：三聯書店，199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