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平家物語》是軍記物語的代表作,被日本文學史家譽為“描繪時代本質的偉大民族畫卷”。①敘述的是平家與源家兩大武士集團在宮廷中爭奪天下權力以及兩大武士集團的戰爭,最后以平家失敗以及滅亡而告終。《平家物語》的主要內容來自于歷史上的真實事件,書中描寫了很多如宇治橋合戰、河原合戰等恢弘的戰爭場面,并塑造了眾多忠勇武士的英雄形象。通過對武士在戰爭中表現出來的視死如歸,忠義報主和勇武剛毅,深刻地表現出作者心中的武士在面對戰爭、面對死亡的時候從他們身上所體現出來的生死觀念。
關鍵詞:武士;生死;戰爭;觀念
[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4)-29-0-02
佛教思想對中世初期日本人的生死觀產生了很深的影響,特別是武士的生死觀。而本文正是著重從生死觀的角度著手來探究《平家物語》中的武士精神,并將武士們在死亡面前展示出來的武士精神與生死觀相結合。歸納整理了《平家物語》中的被讀者所熟知的經典武士形象,通過武士對死亡的態度描寫來再現當時武士們的生死觀和武士精神。
在《平家物語》中對平家的興盛并沒有給予太多的描寫,卻以濃重的筆墨聚焦在平家的沒落與消亡的緊張過程上,比起寫武士的武藝,作者更注重的是武士精神世界和武士生死觀念的描寫。在《平家物語》中的眾多戰役中,有一場戰役叫做“篠原合戰”。齋藤別當實盛,就是篠原合戰中出戰的。他不顧己方兵力潰乏,仍屢屢獨騎返回奮戰。木曾殿部下手冢太郎光盛,對實盛的勇悍無匹頗為欣賞,因為他明知己方大勢已去,卻依然孤騎苦戰不屈!齋藤別當雖然勇悍過人,卻已是久戰沙場而疲憊不堪,②并且年過七旬,所以被手冢壓在身下。手冢郎黨一擁而上,割了實盛的首級。由于義仲小時候,曾于上野見過他,實盛那個時候頭發已是半白,如今該當全白才對,為什么鬢須反而是黑呢?樋口次郎兼光之望了一眼,便潸然道此人正是齋藤別當。齋藤別當往昔與兼光相逢時,常說我已經老了,每上戰場,被敵人輕視為老武士。如果年過七旬再次赴戰場殺敵,一定要染黑了自己的白發以少壯貌殺敵。對于喜歡《平家物語》的讀者來說,實盛是一個他們非常熟悉的典型武士。年過七旬老武者將白發染黑奔赴戰場,盡最后一搏,為自己的生命畫上完美的句點。實盛作為武士來說,并不希望自己因為年邁而受到特殊對待,并取辱于少壯。他的死,并不是為了自己的君主而死,而是為了他自己的個人名譽和尊嚴。最重要的是,實盛選擇了他自己的生存方式,那就是用死亡來謝幕自己,實現自己的價值。因為在他心中內心的名譽和尊嚴才是最重要的。
壽永三年正月十一日,木曾左馬頭義仲奏請法皇下令出兵追討平家,誰前兵衛佐賴朝為鎮木曾跋扈,率兵數萬騎前來討伐。但他麾下兵馬已然不多,木曾一方的防守宇治橋的兵馬開始支撐不住,行至大津打出濱時,今井四郎迎面遇上木曾殿。木曾殿振奮地讓大家隨他一起沖入敵陣,全力一拼。激戰過后,義仲舉目四顧,所從僅剩今井四郎一人,今井四郎急讓木曾趕快進松林里去。木曾單人匹馬向粟津松林馳去,只因心中牽掛著今井四郎,不覺回過頭去張望,這時從后面追來的三浦石田次郎為久,正覷著他面部嗖地射出一箭。木曾俯下頭來,把頭盔抵在馬頭上,石田的兩個從卒追至近旁取了木曾的首級。今井四郎正在酣戰,看到主公已死。便把刀尖插入口里,一頭栽于馬下,穿透咽喉而死。因此,粟津一戰沒有交鋒就宣告結束了。在人們的印象當中,武士最重要的就是要具備精湛的武藝,勇猛剛毅的性格和視死如歸的勇氣和精神。源氏集團中的木曾義仲就是最典型的武士代表,木曾在最后一次戰役當中的英勇表現,給讀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木曾在己方軍隊潰敗的情況下,勇猛的沖向敵陣,拼勁全力與敵人廝殺。體現了義仲這位日本傳統的悲劇英雄在面對死亡面前,表現出的勇武剛毅,視死如歸的英雄氣概。武士階級比別的階層更重視死亡,并不是因為武士不重視自己的生命,而是他們更愿意通過最后的謝幕來評判自己的存在和人生價值。
在上文提到的木曾之死一戰中,作者同樣塑造了一個忠義報主的武士形象,那就是木曾的部下今井四郎。當今井四郎得知自己的君主義仲已死,便自盡身亡。這一場景十分感人,體現了忠君報主的日本武士的價值觀念和武士精神。如果說作為武士首先要了脫生死,武藝精湛,那么,忠君奉公則是最終目的。從一個武士由生到死的整個過程縱觀來看,了脫生死只是前提和基本,武藝精湛是條件的話,那么忠君奉公就是靈魂和核心了。因此,為了忠君孝主,甚至可以犧牲自己的性命。換句話說,生死的世間意義就是忠君報主了!武士之所以能成為武士有個前提,那就是必須以死殉職,死就是武士的行動原理。因此日本武士社會中有句名言:所謂武士道:“就是找到死之所在。”③
隨著平家在與源氏交戰中的潰敗,平家勢力已經奄奄一息。熊谷次郎直實趁平家親貴正逃向海邊,欲乘船撤離之際,尋個平家大將來立功。當他看到前方有一平家將領已經策馬接近船只的時候,熊谷在岸上叫住了敦盛,企圖和他分個勝負。敦盛直奔熊谷而來,熊谷拍馬上前迎戰,不過幾回合便將平家武將擊落馬下。他立即飛身下馬,打算割敦盛的首級。豈不知掀起他的頭盔,對方竟是個年約十六七歲的美少年。熊谷心生憐憫,不忍施刃。那美少年卻說:“我乃堂堂平家大將,不上陣則罷,既已上陣,豈能貪生怕死?就這么一耽擱,不料后方的源軍已經漸漸地殺上來。熊谷無奈,含淚割下美少年首級。
如果說老武者實盛染黑白發,奔赴沙場帶給人一種震撼的話,那么十七歲的敦盛之死帶給人的只有惋惜和憐憫。作為只有十七歲的武家少年,敦盛雖然面對的是勇猛強悍的熊谷,但是這個少年表現出來的器宇軒昂、視死如歸令人著實佩服。敦盛作為平家的年輕將領,并沒有向平宗盛那樣被活捉后表現出一副貪生怕死的樣子。小小武將,生于亂世卻能悟徹生死,展現出一種淡定、坦然和從容不迫的氣質,著實難得!作者在《平家物語》中描寫了這樣一位情趣風雅、擅長吹笛的翩翩少年直到生命最后一刻都保持著從容淡定的貴公子的武士形象,敦盛作為悲劇的主人公形象生動地被作者描繪了出來。
同時,面對年輕的生命,熊谷所展現的正是一個成年男子的父愛之心,④這是人性所在。在亂世之中的武士在戰場上殺人無數,而面對這樣一位翩翩少年,顯然在熊谷心中的敵我意識已經被父愛和人性所占據,這段故事雖然被作者悲劇性地表現出來,但是同樣也表現了父愛和武士職責兩者在成年男子熊谷身上的矛盾和統一。在生命和人性面前,熊谷作為武士,恐怕更多的是對戰爭的反思。武士精神和英雄氣概在戰爭中被展現的淋淋盡致,有的軍記物語也有肯定戰爭的一面,但這不是在鼓舞戰爭,戰爭注定帶來的是悲劇。只有和平才會給人們帶來希望,而戰記物語的最終目的不正是為了能夠讓人們在戰爭中反思,祈求和平么?
注釋:
[1]出自葉渭渠《日本文化史》。
[2]本論文中對原作品的引用均出自王新禧版《平家物語》,由筆者大意譯出。
[3]出自葉渭渠《日本文化史》
[4]日本學者鈴木則郎曾在<敦盛之死》評論中提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