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作為加繆最成功的作品之一,《局外人》體現了加繆對荒誕世界的冷靜思索。其主角默爾索是一位獨特的反抗者,他拒絕一切看似生動的浮華,生活在只屬于自己的世界中。他以自己冷靜的態度漠視一切,在最接近死亡的時候對荒誕世界做出了最真實的體驗。
關鍵詞:荒誕;反抗者;體驗
作者簡介:沈陽師范大學外國語學院,法語教師。
[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4)-29-0-02
加繆在他幾乎所有的作品中都在尋求對荒誕世界的反抗,驕傲的西西弗斯代表著充滿勇氣的斗士在周而復始的抗爭中蔑視著奧利匹斯山的眾神;《鼠疫》中的里厄醫生則代表了荒誕世界中現實存在的反抗者,以不懈的努力對抗著人類社會的頑疾。在這兩部作品中,加繆通過冷靜而嚴肅的文字表現出了一位荒誕作家飽滿的熱情和一個面對荒誕世界的堅強斗士的形象,但是在開啟這條反抗之路以前,加繆首先塑造了一位獨特的反抗者形象,即《局外人》中的默爾索。他看似冷漠,實則擁有一顆敏感細膩的心,能夠洞察到荒誕世界最真實的一面,他拒絕謊言,忠實于內心最真實的情感,并且決不妥協。
1.世界的荒誕性
默爾索的經歷是荒誕社會的一次真切體驗。世界的荒誕性集中體現在以下的
三個方面:
第一,司法程序的荒謬。默爾索的殺人罪行是無可辯駁的,但是法律的尺度卻因為檢察官個人的情感被大大扭曲。默爾索的謀殺并非蓄謀已久,一次海灘散步、口袋中裝著的武器、對方彰顯的惡意,加上當事人對強光的敏感,促成了一起慘案。但是更加凄慘的是檢察官夾雜著個人宣泄的控訴最終使“一個并不復雜的過失殺人案在司法機器的運轉中,卻被加工成一個‘喪失了全部人性’的‘預謀殺人案’,被提高到一個與全社會全民為敵的‘罪不可赦’的程度,必欲以全民族的名義處以極刑。” 事實上,陪審團對于默爾索的敵視并非與法律因素相關。 在代表著正義的法庭上,檢察官聲嘶力竭地把默爾索的罪行定義為“懷著一顆殺人犯的心埋葬了一位母親”。說到底,他的罪行不是因為殺了人罪無可恕,而是因為在自己母親的葬禮上沒有哭泣。審判最終在通過對習俗觀念和所謂的道德層層包裝之后,披上了法律的外衣,把一個僅僅因為過失殺人的年輕人塑造成一個罪大惡極、心理扭曲的骯臟死刑犯。
第二,宗教的濫用。當宗教成為一種自愿的選擇,帶給人心靈的寧靜時,信仰的力量是正面的。但是,當宗教被權力所利用,甚至宗教被用來蠱惑人心時,自然而然會加強世界的荒誕性。默爾索是無神論者,甚至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固執地拒絕向上帝懺悔,甚至和前來步道的牧師扭打,面對權力的壓迫,他始終忠于自己的選擇。
第三,大眾的盲從。如果說是法庭和檢察官把默爾索判處了極刑,那么大眾的盲從必定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默爾索記不得母親的年齡,在為母親守靈的時候喝了牛奶咖啡,以及在母親的葬禮上不曾流淚…… 諸如此類的行為讓默爾索所謂的謀殺行為表現得順理成章。在傳統道德觀的約束下,貌似這些行為比一樁謀殺案表現得更加喪心病狂,讓人無法原諒。為默爾索作證的養老院院長、看門人,以及默爾索母親的朋友中對于默爾索的行為存在著普遍的誤解,正是因為這種誤解使默爾索最終成為罪無可恕的謀殺犯。
2.“局外人”對世界的生動體驗與淡漠表達
就默爾索日常行為的種種表現來看,參照普通大眾的行事準則,對于他的性格得出以下的結論貌似理由十分充分:他自私、冷漠、缺乏信仰。事實上,深入分析之后,對于默爾索以上性格特征所得出的結論未免太過簡單。默爾索遠非一個無動于衷、毫無感情的行尸走肉,相反,他對于荒誕之外世界最美好的一面有著非常深刻的個人體驗。
第一,對自然世界的豐富感受。在《局外人》中隨處可見對于陽光的描述。默爾索對于光線和炎熱有著異于常人的豐富感受力。加繆曾經在1955年美國版《局外人》的序言中寫道:默爾索“是一個一無所有、赤裸裸的人,鐘情于不會留下陰影的太陽。”“太陽”在《局外人》中是一個特殊的符號,一個意味深長的象征,每一處重要的情節推進都與太陽保持著一種似有似無的關系。在母親葬禮上默爾索因為過分的炎熱而表現得不近人情,這為默爾索之死埋下了隱患。至于默爾索的謀殺罪,最直接的原因莫過于過分的炎熱和刺眼的光線:“這太陽和我安葬媽媽那天的太陽一樣,我的頭也像那天一樣難受,皮膚底下的血管也在一齊跳動。”直到他扣動扳機的那一刻“把汗水與陽光全部抖落。”因此,默爾索遠非麻木不仁,從某種程度看,正是因為他擁有異乎尋常的感受力才使他最終成為一出社會悲劇的主人公。
第二,強烈的感官世界。默爾索對于是否與瑪麗結婚有著無關緊要的態度,他可能說不清愛或者不愛,但是他對于瑪麗的身體是迷戀的,這種迷戀一度讓他在監獄里對于女人的身體無限向往。可以說默爾索對于瑪麗的迷戀不是出于愛情,而是出于一種人類最原始的感情即本能。默爾索對于女人的需要同樣是他豐富情感的表達。
第三,情感的流露。默爾索并非沒有強烈的情感,他只是一直以來避免以約定俗成的方式表達情感。在與他人的交流中,他通常選擇對自己的情感避而不談,但幾乎每一次默爾索都是與人無害的,對于他人,他沒有強烈的愛憎,卻從始至終懷著一顆與人無害的心,無論是傾聽老鄰居丟失愛犬之后的絮絮叨叨,還是為雷蒙作證,他從來不曾從得失利害的角度去思考問題。在對待瑪麗的問題上,婚姻于他是無意義的,但內心深處他對瑪麗懷著強烈的情感,在獄中也不曾停止對她的想念。即使如此,他幾乎不曾直抒胸臆。至于最終使他置于死地的對媽媽的漠然也只是因為他的疏于表達。可以肯定的是,他愛他的媽媽,即使他們之間沒有過多的交流,他在母親的葬禮上沒有流淚,記不得母親的歲數,他對媽媽的愛卻從未停止。在默爾索看來“活著不勝其煩,頗不值得”,“三十歲死或七十歲死區別不大”,死與生在某種程度上存在著相同的本質,死亡于他并不意味著悲觀和痛苦。
3.默爾索的沉默與反抗
默爾索的內心充斥著一種強烈而深刻的情感,但他卻始終疏于表達,這種強烈與淡漠形成了一種巨大的反差。默爾索甚至比普通人更愛這個世界:“一個賣冰的小販吹響了喇叭,從街上穿過大廳和法庭傳到我的耳畔。對于某種生活的種種回憶突然涌上我的腦海,這種生活已經不屬于我,但我曾在那里發現了我最可憐最深刻最難忘的快樂:夏天的氣味,我熱愛的街區,某一種夜空,瑪麗的笑容和裙子。”
默爾索的沉默,并非因為他內心世界的淡漠或空洞,相反,他比大多數荒誕世界的人擁有更加豐富的內心世界。面對一個荒誕的世界,大多數人選擇了迎合和屈從。默爾索卻始終按照自己的準則生活,始終不與這個荒誕的世界和解,他的沉默是因為對謊言的排斥和拒絕。默爾索的內心是強大的,他甚至不需要像普通人那樣去陌生人中尋找共鳴,所以,他全部的追求只是做真實的自己,忠實于自己的情感。在這樣一個荒誕的世界中,默爾索最終選擇用沉默反抗,寧肯在固執中被絞死,也絕不屈從。正如加繆所說:“這是一個為真實而死的人的故事,盡管他沒有一點英雄姿態。”
參考文獻:
[1]加繆著,柳鳴九譯.局外人[M].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11.
[2]袁筱一.文字傳奇[M].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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