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義法”說作為方苞古文理論的核心在桐城文論中占有重要地位。本文認為,“義法”說之所以在桐城文論中獨樹一幟,主要是其充分體現了方苞對時代寫作文化精神的感悟與把握。本文就從寫作文化的時空情緒、價值取向、思維方式等角度來闡釋方苞“義法”說對時代寫作文化的把握。
關鍵詞:方苞;“義法”;說時代;寫作文化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4)-29-0-02
桐城派是清代散文創作中影響最大的一個流派。它創于康、乾之際,盛于嘉、道年間;以后趨附者愈眾,流弊也日深。桐城派的始祖是方苞,他的“義法說”是桐城派最早亮出的一面古文理論旗幟。方苞年輕時就以“學行繼程朱之后,文章介韓歐之間”二語自勉,而后一生孜孜以求探尋寫作古文之法。
方苞所說“義法”有廣狹二義。廣義的“義法”就是“義以為經而法緯之”。這是一切“成體之文”和歷代“深于文者”都不能違背的基本規律。它既適用于古文也適用于時文;既適用于記事也適用于議論。狹義的“義法”是專指古文藝術的一般規律,甚至是指古文中碑傳表書等某種文體的特殊規律。方苞說,“諸體之文,各有義法”,“義法”的含義,即為后者。
方苞的“義法”說,作為一套對寫作規范的總結與強調的寫作理論,充分體現了當時寫作背景中的寫作文化,它從寫作行為規則、文章模式和寫作技巧的審美規范是等方面闡釋了當時時代背景下的寫作文化。
清初大興“文字獄”,實行嚴酷的思想統治,這種戒備森嚴的文化政策,對當時的文人不啻于壁壘城堡。方苞“義法”說的提出,作為一套與時文相對抗的古文創作理論,為肅清古文創作的源流,對陳舊的、毫無生機的創作觀念進行抗議和批判,倡導一種新的寫作精神和理念,不僅體現著對自身處境和生存環境的對抗與抗爭,更顯示著主體在把這種意識體現在了一種豁達之境生存措施和理想態度上。
方苞“義法”說作為一套古文創作原理,他曾對“義”和“法”如此解釋:“‘義’,即《易》之所謂言有物也;‘法’,即易之所謂言有序也。”方苞對“言有序”的規范,以及展開的對古文創作的詳略、前后、虛實、取舍、斷續、措注變化的體會與揣摩,由此而建立的“法”,正是體現著對時空秩序的自覺追求。
作為程朱理學的忠實信徒,方苞雖尊崇程朱理學,但他對理學的尊崇已不同于宋、明空談心性的理學,呈現出一種“求實”的傾向,這種求實的價值取向正是其對當時代寫作文化的把握。在《送官庶常覲省序》一文中,方苞說:“古人之教且學也,內以事其身心,而外以備天下國家之用,二者皆人道之實也。自記誦詞章之學興,而二者為之虛矣。自科舉之學興,而記誦詞章亦益陋矣?!狈桨械氖菍е聦W風空疏的“記誦詞章”和“科舉之學”。方苞認為,治學的根本應該是經世,經世主要表現在兩個方面:一曰修身(“內以事其身心”);二曰治國(“外以備天下國家之用”),這兩個方面歷來被人們認為是應該遵循的實學。所以,方苞極力倡導“義法”,并且強調文章寫作首先要“言有物”,就是反對空洞無物的學風和文風,并且他把“若古文則本經術而依事物之理,非中有所得不可以為偽。”作為自己文論思想的核心。
雖然,方苞特別尊崇程朱理學,但與此同時,他對兼長相濟的學術思潮也是身體力行的。方苞的“義法”說并不是專學某朝某家,它不同于明代前后七子那樣主張“文必秦漢”,局限于學某個朝代的古文,而是主張“溯流窮源,盡諸家之精蘊”,“兼收眾美,各名一家”。方苞在《古文約選序列》中曾指出:“蓋古文所從來遠矣,六經、語、孟,其根源也。得其枝流而義法最精者,莫如左傳、史記。然各自成書,具有首尾,不可以分剟。其次公羊、谷梁傳、國語、國策,雖有篇法可求,而皆通紀數百年之言與事,學者必覽其全,而后可取精焉。惟兩漢書、疏及唐宋八家之文,篇各一事,可擇其尤,而所取必至約,然后義法之精可見?!痹诠盼膭撟鞯淖鸪缟希桨蟆凹骈L眾美”,他雖視《六經》、《語》、《孟》是文章寫作的根本源頭,但又不拘泥于此,而是博采眾長,對《六經》、《語》、《孟》以后的的文章,比如秦漢散文、唐宋八大家散文的微言精義都會用心學習。由此可見,方苞所追求的是“既得門徑,必縱橫百家,而后能成一家之言”(7)的一種創作境界。
“義法”說本身也是中國古代文論集大成的體現。他對“義”的闡發不僅僅只是傳統的“文以載道”觀念的發展,而是在其內貫注具體生動的內容,使之趨于具體化,具有鮮明的時代性;對“法”的重視更是對中國歷代文論中各種為文之法、寫作技巧的總結與完善?!傲x”和“法”均不偏廢,一方面要求人們寫文章要“言有物”,另一方面,還要“言有序”,要有合適的方法,進行文章內容的剪裁、結構的措置、語言的表述等,同時又包含宋儒“義理”的內容?!傲x法”說可以說是對“古文”創作經驗的理論概況,方苞追求文章的清麗雅潔,很明顯,這是他承接了秦漢派對八股文內容的批判,但對于唐宋派所倡導的靈活自由的篇法結構也是特別看重的,把二者精華并取,最后一躍而成為古文創作的經典之論。異于保守、專一、封閉的價值取向,方苞這種兼取百家、不主一家的學術主張,實際傳遞是他那種開放、自由、兼容并蓄的價值追求。而方苞這種不主一家,兼容并蓄的學術理想追求,充分體現了他寬廣的胸襟,其所蘊藏的審美理想正是在主體博大的心靈世界中尋到了棲息地,從而折射出一種浩渺博大的空間意識,表達出一種寬廣、開放的時空情緒。
方苞推崇的“義法”之論,無疑擴展了“古文”的外延,并以時文為古文,引導散文創作的“清真雅正”的規范。并且提出了古文寫作的具體方法,他強調說,“記事之文,惟左傳、史記各有義法,一篇之中,脈相灌輸,而不可贈損。然其前后相應,或隱或顯,或偏或全,變化隨宜,不主一道。”以“義法”為核心的古文理論一再說明古文寫作“諸體之文,各有義法”,“先后詳略,各有義法,所以能盡而不蕪也”,“變化無方,各有義法,此史之所以潔也”等。由此觀之,“義法說”從一開始就不是一套循規蹈矩、奉行死法的創作理論,而是處處透露著靈活多變的活法的古文創作論。方苞雖及推崇“易、詩、書、春秋及四書,一字不可增減,文之極則也”,但更強調“序事之文,義法備于左、史”。在對待《左傳》、《史記》“義法”的態度,他要作家發揮各自的創作個性,通過各種有效途徑,用活了“義法”,而不是照搬照套,盲目崇拜。由此,他如此感慨道:“退之變左、史之格調,而陰用其義法;永叔摹史記之格調,而曲得其風神;介甫變退之之壁壘,而陰用其步伐?!蔽阌怪M言,他在這里是要“變”,要通過“陰用”來“曲得”,他認為,“變”是為求“通”,“通”以暢達,寫作時思維就會沒有障礙,這就為寫作者發揮個性化寫作拓展了空間,開闊了構思的境界,從而人們的寫作態勢也由拘泥封閉走向自由開放。
總之, “義法”說不僅提出了“言有物”和“言有序”的問題,最主要的貢獻就是方苞治學的一種精神標引,詩歌合為時而作,文章合為事而作,不管是哪一種寫作流派,都要符合當下時代的寫作文化和寫作背景。所以,“義法說”會成為桐城文派的理論基石,會有了桐城后人其他學術理論主張的延續,因為它所體現出的兼長相濟的學術取向、求實創新的價值取向、竭力求變的思維模式,都和清朝初期的學術氛圍是相輔相成的。還有一點,就是在這種思維方式和價值取向的背后,充分體現了文人們對曠達高遠的時空美的自覺追求,并影響了一代又一代的追隨者,穿越歷史的硝煙,讓“義法”的基石亙古不衰,始終散發著耀人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