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鄉土作家厚圃小說中的潮汕女性形象反映了源遠流長的潮汕文化特點,她們既恪守中國傳統禮教,同時又具有獨立自主的現代精神。
關鍵詞:女性形象;潮汕文化;傳統禮教;獨立自主
作者簡介:鄭潔瓊(1980.10-),女,漢族,廣東普寧人,中山大學中文系2007級同等學力研究生課程班,研究方向:現當代文學。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4)-29-0-02
鄉土作家厚圃曾說過“潮汕平原于我就是一個‘母體’,一個精神的故園。我的作品以它為背景,用地道的潮汕母語反映當地的民俗民風,折射歷史、文化的變遷。我想,這既是內心的一種自然的反應,也是我對故鄉文化的追根溯源。”[1]因此他小說不可避免地帶上潮汕故鄉的文化,而小說中光彩照人的女性形象更是潮汕源遠流長的傳統文化和三面背山一面向海的地理位置所滋養出來的燦爛之花,她們既恪守中國傳統禮教,同時又具有獨立自主的現代精神。
一、恪守中國傳統禮教
潮汕位于中國最南端的一個毫不起眼的角落,古時氣候暖濕,加上五嶺的隔絕,形成與中原隔絕的狀態。這就成了古代中原漢人逃避各種戰爭和災難的理想選擇。自“衣冠南渡”以來,盡管中原江山易主滄海桑田,但來到國尾省角的潮汕地區的中原士人卻頑固地把他們從中原地區帶來的傳統禮儀、文化習俗一代一代地傳承下去。時至今日,在潮汕地區保留著最傳統的民俗文化,而潮汕地區的人們也從小在傳統禮儀的熏陶下長大成人,蒙受著傳統禮教的滋養與束縛,這一點在潮汕女性的身上顯示得尤為明顯。鄉土作家厚圃的小說就對潮汕女性的地域文化特征做了最深刻到位的反映,他小說中的女性形象不但讓我們看到潮汕女性的賢良溫順,更讓我們看到這種賢惠背后的痛苦、隱忍、掙扎、犧牲與偉大。她們在傳統禮教的打磨下犧牲了自我也成就了自我。
1、以丈夫為天,以家庭為地
“嫁雞隨嫁,嫁狗隨狗”是傳統禮教對婦女的基本要求,厚圃筆下的女性可以說是這一方面的典范。比如《清水謠》中的蘇彩娥,在物質貧乏的年代,丈夫龍春爭取到了公社炊事員這一可以撈到好處的差事,可是他卻偷偷地把自己的那份好處拿去接濟跟他有私情的江鳳凰,家里根本就沾不到什么光。不知情的蘇彩娥埋怨丈夫浪費了這份美差,龍春就解釋說他不貪小便宜,他要做一個堂堂正正的人。蘇彩娥聽丈夫這么一說心頭一熱,竟覺出自己的思想差距來。她折服于丈夫的高尚品格,并以此為榮耀,逢人便夸丈夫是個毫不利己、專門利人的好社員。蘇彩娥就是這樣以丈夫的原則為原則,時刻調整自己的準則,以丈夫為絕對理念。
還有《結發》中的孫瑞芬。孫瑞芬長得四大五粗,而且性格火暴,“誰要是惹怒了她,不等對方張嘴,她大手如牛角,三兩下把人家叉到墻旮旯”可對丈夫蘇慶豐她卻百依百順,“極少逆他的意,掃他的興,稍有頂撞就會覺得自己做錯了多大的一件事,咯在心頭極不舒服。”[2]當她看見丈夫和別的女人摟在一起時,錐心刺骨的她就想沖過去收拾他們,但是一想到孩子和家庭,她就把自己給鎮住了,一任這背叛與恥辱的怒火在自己的胸膛里撕心裂肺。后來孫慶豐還是跟別的女人私奔了,蘇瑞芬痛定思痛決定把孫慶豐開除出家門。可是不久她又反悔了,她向兒子檢討“孫慶豐的出走是她一手造成的,她不能一味地怪他,如果他愿意回來,她既往不咎。”[3]接著,孫瑞芬馬開始了艱苦創業,理由是將來用到錢的地方很多,比如要給蘇慶豐養老,因為等蘇慶豐老了,別的女人肯定不要他了。孫瑞芬還把上酒樓、蓋大瓦房等好事安排在蘇慶豐回來之后,可是四年之后回來的蘇慶豐已萬念俱灰,他堅持住在舊理發店里,孫瑞芬不得干預他的生活。于是在蘇慶豐蝸居理發店的那十年里,孫瑞芬只能像喂鳥一樣把一日三餐從鋪窗遞進去,像觀看動物園的動物一樣地觀看他。等蘇慶豐白發蒼蒼走出那間破屋子時,他思想已倒退分不清孫瑞芬是誰了,他還經常兜一褲子尿屎要孫瑞芬去處理。孫瑞芬又凄楚又開心,他終于回到了她的懷抱,真真正正地屬于她了。她像照顧嬰兒一樣呵護孫慶豐,時時刻刻,里里外外,洋溢著濃濃的母愛。就像倪海蘭所評論的“孫瑞芬是一朵月季花,充分體現潮汕地區婦女寬容大度,愛家顧家的美德。”[4]
2、重男輕女
潮汕人重男輕女那是眾所周知臭名遠著。在外地人的印象了,潮汕女人只要一結婚就不停地生孩子,生一個再生一個,一直到生到兒子為止。所以對于潮汕女人來說,她們背負的不只是生孩子的使命,而且是生兒子的責任。這對很多外地嫁入潮汕夫家的女子來說真是人生夢魘,但潮汕女人卻把這視為理所當然。所以我們看到《攔臂街上無秘密》的林新月開始生了個女兒,受盡了家婆的冷眼。于是她就再接再厲,不出一年又懷上了,這下生了個兒子的她終于母憑子貴,走起路來也趾高氣揚得像個功勛卓著的將軍。
更為典型的是《喜嬌》中的羅玉珍,她嫁到馬家后就掌管起家里的大小適宜,她具有大家閨秀的遠見卓識,既堅持原則,又靈活多變,既雷厲風行,又腳踏實地,把大小事情張羅得滴水不漏。就在她在馬家站穩腳跟,準備奪取更大的勝利的時候卻連接生了三個女兒,于是她老實了,愧疚了,凡事親力親為了,打落了的牙往肚子里咽,也沒有資格講究坐月子了,只要丈夫不砸碗摔碟就阿彌陀佛了。一直到第四個孩子喜龍這一男孩的出生才挽救了羅玉珍,給她平了反,讓她在丈夫和鄰里揚眉吐氣。盡管羅玉珍從此深陷傷病的困擾,需要長期臥床并由別人侍候,但兒子喜龍給了她扎根馬家的金牌,有了兒子這塊金牌她即使癱在床上,仍有掌控家庭的信心和魄力。后來羅玉珍也遲遲不讓喜嬌上學,因為她要把錢留給兒子上學用。
二、獨立自主,自強不息
所謂一方水土養一方人物,由農耕文化哺育的內陸中原遺民遷徙到一邊臨海的潮汕平原,必將受海洋文化的影響,而帶上海洋文化的特性。潮汕是個典型的袖珍平原,地少人多,迫于生活的壓力,很多人都漂洋過海到東南亞一帶謀取生存。臨走時,不少青年男丁都先娶妻以照顧家庭中日漸年老的父母。因此很多潮汕女性一結婚就要獨當一面,承當起家里家外的各種事務,這在客觀上也養成了潮汕女性獨立自主的個性。
《結發》的孫瑞芬在丈夫蘇慶豐離家出走后,未曾替別人理過發的她竟決定繼續經營理發店,“不全為了錢,她更想爭一口氣——沒有蘇慶豐,我們娘倆照樣把發院開下去,照樣活得有滋有味。”后來,她又以無比的熱情參與到福壽螺養殖業中,并因此而賠錢欠債。但很快,孫瑞芬就認清了方向,重抄理發店舊業。這一次她虛心向舊情敵李春水學習,不斷引進新的技術和設備,不斷學習和更新理念,終于把理發店經營得紅紅火火,成了貧窮落后農村的明星,經常受鄉政府邀請給那些想致富的農民講課。這就是潮汕女人,丈夫拋棄了她,但她卻沒有拋棄自己,也沒有拋棄家庭,她獨立自主自強不息。她用行動證明,沒有男人,女人照樣活得精彩,照樣把家庭經營得妥妥當當。
《清水謠》中的江鳳凰也一樣不讓須眉,除了喪夫之痛,她的大肚子還滿載著全村人的猜忌,親人都像避瘟神一樣地避著她,仇人蘇支書還想方設法地給她穿小鞋。在背叛、悲痛、傷害和巨大輿論壓力下,江鳳凰還是讓她的女兒順利出生了。問題也隨著產生了,未能分泌母乳的她為了養活女兒不得不去做暗娼。就這樣江鳳凰受到了善良并有家室的嫖客龍春的接濟,可是當她知道龍春為了幫助自己而侵占公社便宜的時候,她斷絕了與龍春的來往,不是不需要幫助,而是不愿看著龍春為了接濟自己而走向墮落,而且龍春終究有自己的妻女,他有自己的家庭責任。后來江鳳凰成了大名鼎鼎的裁縫師“何一足”的高足,并在仙橋街上開了家“鳳凰裁縫店”,她做出來的衣服不但真材實料,而且款式新穎,別具一格,深受人們的喜歡。江鳳凰終究憑著自己的力量打開了屬于自己的一片天地。不得不承認江鳳凰是大氣而勇猛的,她的身上充滿著旺盛的生命力,因此才會有那么多爭議,可是她最終擊敗了輿論;為了養活女兒,她也茍且過,但理智地急流勇退,保全了別人也救贖了自己;最后她還是靠著自己的手藝,締造了自強不息的典范。
不得不說的還有《喜嬌》中的羅玉珍母女,羅玉珍生完兒子后就深陷病疾,可是她沒有自怨自艾也沒有自暴自棄,她把大女兒喜嬌這個小屁孩培養成接班人,自己“癱在床上,依然把家操持得齊齊整整,把老老小小管理得服服帖帖。”從小在母親的嚴格監管下,喜嬌自然養成獨立自主的個性。她是兩次悲劇戀情的受害者,接著又落入廠長王實在的魔掌。自強不息的她乘著王廠長上調為王鎮長的東風,把“喜嬌海鮮大排檔”開得有聲有色;也為二妹惜嬌謀取到令人垂涎的工作。然而喜嬌并沒有迷戀在與王實在的不正當關系所帶來的利益中,不斷成熟的她逐漸拉開與王實在的距離,也順利地在對王鎮長的調查風波中全身而退。最后喜嬌辦完了母親的婚禮,在第二天的清晨離開了家鄉。相信這樣一個自強自愛的女子,無論走到哪里都能創出一片天地來。
綜上所述,厚圃小說中的女性形象,充分體現了潮汕地區的文化特點,在她們身上你可以看到東方女性的傳統美德,她們背負著沉重的傳統枷鎖卻煥發出強烈的生命力量,她們遭遇種種的不幸卻全然沒有祥林嫂般的自嘆自艾。她們是潮汕這片神奇的土地在現代精神的燭照下開出來的搖曳多姿的女人花。
參考文獻:
[1]廖露蕾.故鄉是永恒的主題[N].深圳特區報,2011-06-10(C03)
[2]厚圃.結發[M].北京:中國社會出版社,2009:124
[3]厚圃.結發[M].北京:中國社會出版社,2009:215
[4]倪海蘭.搖曳生姿的女人花——讀厚圃《結發》[N].西安日報,2013-06-05(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