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即將逝去（三首）

黑暗像抽屜一樣滑出

黑暗像抽屜一樣滑出

腐爛的木質氣息

飄滿整個房間。時鐘停在

祖父去世的那個下午

他衰老彎曲的身體

已不能擋在時光背面

如一本線裝書那樣蟄伏

封面落滿二十年前的灰塵

他帶著紙煙味的咳嗽

被夾藏在抽屜底層

那張發黃的全家福中

與哮喘藥片一起破碎、粉化

又一陣涼風拍打著門框

床前老藤椅上，已悄悄堆滿

大團大團的夜色

陽光即將逝去

陽光即將逝去，我來不及

將自己交給這個冬天

它大口大口吐出的濃霧

像我陰陽莫測的前世

我來不及蹲在冬陽溫過的

石頭上，吸完一支煙，

它散落的灰燼

就被寒風的衣角輕輕拭去

我來不及說愛

這幾日陽光，像短暫的重逢

像一場夢剛開始就落幕

她溫暖的呼吸

是最初的花朵，最后閉攏的翅膀

小城春天

想起陽光咳出的血

街旁的桃花

一下子就暗了下來

正午時分，那些機動車

是一把把匕首

牢牢釘在城北路口轉盤

春天的風很大

滿街灰塵，飄起又跌落

想起樓頂那只麻雀已經飛走

這座喧嚷的小城

就讓人惆悵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