繪畫就像一封信 何紅蓓筆下的藝術世界

何紅蓓早在十六年前便以“夜鶯”一畫入選“中國廣州·首屆藝術雙年展（油畫部分）”，并且獲得了優秀獎，成為獲獎者中僅有的兩位女性藝術家之一。事隔多年，許多當年的藝術家還清楚地記得那張宛如月光下吹蕭的雙少女形象。如今，翻開當年的展覽圖錄，評委會的評語這樣寫道：“富于詩意的情調、優美的人物造型以及夢幻般的色彩處理構成了這幅畫的魅力。將‘優秀獎’授予這位畫家，在于我們認可不做作的古典趣味中的靜穆、和諧與安詳的特點在當代社會中仍然不可缺少的立場。”1992年剛好是何紅蓓從四川美術學院畢業的那年。一個二十三歲的年輕女性，能夠在一個今天都具有重要影響力的展覽上，和許多八五時期的老哥薩克同臺展覽并且獲獎，其作品在繪畫語言上顯然具有了明顯的個人特征。

幾年之后，她去了美國，直到去年才將工作室安在了自己的祖國首都北京。這十幾年來，在海外她從未中斷過自己忠愛的繪畫創作，當年的風格延續了相當長的時間，并且日臻成熟。如今，展現在我們面前的這批被命名為“書信系列”的作品，在繪畫語言風格上卻出現了新的變化：

原先人物輪廓的造型線條和圓潤光潔的肢體形態，伴隨著人物形象在畫面的隱匿或邊緣化而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類似照相攝影的影像復寫方式，追求物象細節的真實性，畫面被玻璃器皿、衛生潔具和空曠遼闊的自然景觀所代替。原先月夜下或幽暗背景中，卡拉瓦喬和契里柯式的人物肌膚和服飾衣褶表面令人難忘的光澤，被戶外自然環境中的逆光和室內環境中的底光或反射光所取代。原先畫面里包括樹木、建筑、室內陳設和人物形象等等所有視覺對象之間超現實的組合魔力，如今在畫面中只是靠那些書信的擺放位置才體現出來的。

造成何紅蓓這批新作視覺特征上明顯變化的原因，是她對女性自身認識深化的產物。她自認“一直是一個很喜歡做白日夢的人，但又很怕面對現實。”在十幾年前，她通過畫作，將各種不同時空背景下的景與物組合起來，包裹著恬靜、自顧的少女，畫面中的一切都充滿了想象性和虛構性，藝術主題并沒有明顯現實的對應性。這是一個年輕的女性藝術家對現實生活的理想化和夢幻化的構想世界。時光的流逝，經歷的累積，使她逐漸獲得了對現實生活觀察和體悟的豐富素材和途徑。身邊女友所傳遞或者所發生的各種信息和變故，使她對女性在當代社會生活中“被傷害、孤寂、憂傷、自憐”的現象格外敏感，促使她試圖用手中之筆來反映這種現實生活中普遍存在的問題。然而，何紅蓓畢竟是一個藝術家，該如何表現這樣的現實問題呢？對于現實問題的描述顯然不是繪畫藝術之所長，也不應是繪畫藝術之所為，而將這種女性“受傷的美、神經質的美用繪畫表現出來”，才是藝術之所為。

于是，我們看到何紅蓓這批新作總是出現書信的形象，因為在她看來書信最能代表女人的心境，而書信的形象最能作為女性精神世界的象征。書信是用來交流的，但畫面中的書信卻從未寄出過，它們與其說是寫給男人的，毋寧說是寫給女人自己的。信件里究竟寫了什么相思或者受傷的體驗和感受其實對于視覺藝術的繪畫來說，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些信件被藝術家擬人化了——我們總是能夠看到信件紙張和墨跡里幻化出一張張迷茫苦楚的女人面龐，它（她）們卷縮在玻璃瓶里、抽屜里，浸泡在盥洗盆里，或者干脆漂浮在戶外的天空里。它們原本是寫給男人的，痛述現實男性社會對女性的種種無形壓力和不解，但它們是否寄出其實對于女人來說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寫信的過程中，女人再次獲得了一種宣泄受傷體驗的感覺。這種感覺是否安全或者危險，女人其實并不關心結果，但她們一定要把它表達出來，而且是在表達的過程中親身體會到，這才是最為重要的。玻璃瓶當然既透明又易碎，抽屜當然不透明很牢固，但只要能夠表達出女性的這種宣泄受傷的感覺，就應該在畫面中使用它們。

如果僅僅認為玻璃瓶或者抽屜什么的能夠暗示女性的不安全和危險以及逃避，并以此作為評價何紅蓓繪畫的依據，顯然是不夠的。因為若此，我們如何分析和評價她的那些漂浮在戶外天空中的書信呢？事實上，無論是女性私密空間里的玻璃器皿和抽屜，還是自然環境景象；無論是室內陳設的底光和反射光，還是戶外環境的大面積逆光；無論是這些書信的內容多么憂傷，還是它們的形象如何擬人化，何紅蓓無非是借助于這些有形、可視的視覺形象，來傳達出她作為一位女性藝術家面對當代中國現實生活中社會問題的一種切身的感受和感覺。

正因為要表達這種敏感、無助和復雜的感覺，她在畫面中格外重視不同光源對景物和人物的投射，這一點正好延續了她以前繪畫的精彩之處。信紙的白皙光澤傳遞出蒼白無助的感覺，玻璃器皿和潔具上的復合光眩動出孤寂冷漠的青澀，而午后的逆光，則透露出一種灼傷的感覺。的確，正如藝術家本人所說的：“生活總是充滿了陽光，但有時也有被太陽灼傷的時候。”而這灼傷時候的感覺，正是藝術家試圖通過自己的繪畫要表達的。

由此可見，具體景物和空間的選擇，具體光源的位置與表現，其實都是為了營造出一種關注女性自我感受這樣的目的，而何紅蓓用她嫻熟和精湛的繪畫技巧，將這種女性特有的憂傷和凄美之感準確地表達了出來。或許，隨著她對女性問題理解和感悟的進一步深化，她的畫作在進入畫面的題材對象上會有變化和發展，但她對女性自身的感覺的把握這個主題應該是一如既往的。

“書信系列”的問世，預示著何紅蓓在過去十幾年那種曼妙和自顧的夢幻意境的基礎上，真正進入到直面女性的生存處境的階段，這是她多年直接和間接的人生經歷和女性藝術家特有的敏感的必然結果，這預示著她將藝術與人生現實，特別是女性自身的現實處境聯系起來，從而使她筆下的藝術世界獲得了一種具有當代文化意義的形態，這在她過去的創作中是沒有的。然而，這種當代形態的獲得并沒有犧牲她的繪畫以往對畫面情緒感覺的捕捉這個最大的優勢，反倒是一如既往地延續、發展和提升了這種對感覺的捕捉。這一點，恰恰是當我們環顧今天中國藝術家的創作時，許多人在其作品里所缺少的，因為過多的社會或政治寓意的符號和圖像的直接對應，遮蔽和淹沒了他們的作品作為視覺藝術作品特有的視覺感覺。

何紅蓓用書信的形式表達出當代女性的心理世界，而她的繪畫本身也猶如一封封書信，用視覺的形式來與觀眾交流。有趣的是，她表達的是女性與社會其他群類交流的障礙，但對這種障礙的表達本身卻又是能夠與社會觀眾交流的，這就是藝術的魅力所在，而這種魅力是否能夠產生作用，首先取決于藝術家是否有足夠的手段和技巧能夠釋放出這種魅力。正是從這個意義上說，何紅蓓的繪畫本身又猶如一封尚未閱讀的信，等待著觀者的參與和互動。

記者：請您談一談時尚與藝術、藝術與女性、女性與時尚及其它們之間的關系。

何紅蓓：女性是美的化身，美的就是時尚。

記者：有人認為“女性既是藝術的創造者，又是時尚的踐行者，甚至就是時尚的代名詞，所以藝術與時尚通過她們連接在了一起。藝術始終處在時尚之巔。”對此您怎么看？從女性藝術家的角度談一談您眼中的時尚。

何紅蓓：只要是美好的事物都可以是時尚，不同的時期有不同的審美取向。男女都可以是時尚的。

記者：時尚在您的藝術作品中是如何體現的？您認為美是什么并如何定義美？

何紅蓓：能引起我關注并聯想的事物，就是時尚。美是讓我們產生感情的事物。

記者：如果讓您對時尚做一個定義，您認為時尚是什么？請用一句話概括。

何紅蓓：時尚是觸動我們情感、打動我們心靈的事物。

記者：您覺得生活時尚與藝術時尚有什么區別與聯系？

何紅蓓：藝術時尚來源于生活時尚，是一種精神升華。就像酒和五谷的關系，藝術時尚是酒，生活時尚是五谷雜糧。

記者：當今市場或社會中流行的一些時尚品牌會對您產生影響嗎？如果有，舉例說明您喜歡的品牌以及喜歡的原因。

何紅蓓：影響不大，還是根據個人愛好覺得好看適合自己的才買。

記者：您認為女性藝術家用時尚元素進行創作的視角與男性藝術家有哪些不同？

何紅蓓：女性藝術家傾向柔美溫馨，敏感細膩的內心體驗，感性。男性藝術家往往從力量和社會的角度，理性的。

記者：參加798這樣的時尚之巔的藝術活動有些什么樣的收獲與感受？

何紅蓓：開心。

記者：請談一談對繪畫藝術的理解。請自定義一下繪畫藝術，用三個詞語概括。

何紅蓓：繪畫藝術是繪畫材料表達人的心靈感受。感覺，思考，表達。

記者：請談一談自己的創作風格。哪一位繪畫大師對您的影響最大？為什么？

何紅蓓：我的創作風格是觀念寫實。對我有影響的繪畫大師太多了。

記者：在繪畫過程中，給您帶來的生活與人生感悟是什么？最大的收獲是什么？最大的遺憾是什么？

何紅蓓：繪畫過程中，一幅畫從無到有，一筆一劃的積累，時而興奮時而沮喪，精彩和平淡，豐富和完善，就是我們的生活和人生。

在繪畫過程中，最大的收獲是得到一個新的感悟，最大的遺憾是感覺麻木。

記者：繪畫作為藝術中的一種，您認為它與其他藝術形式最大的不同是什么？它獨特的藝術價值體現在哪里？

何紅蓓：繪畫是二維的，靜止的，只能以視覺去感受。去想象。

記者：繪畫藝術是否也從某種意義上體現著中國傳統文化？若您在繪畫中受到傳統文化的影響，那么這些傳統元素在您的畫作中是否有體現？

何紅蓓：當然有體現中國傳統文化。中國傳統文化中的婉約風格體現在我的繪畫中。

記者：針對目前對于西方繪畫藝術的推崇現象，您怎么看待？很多人抱怨說在中國現行教育體制下出不了真正的大師，包括繪畫領域，您如何看待這個問題？您是否贊同體制因素成了阻礙大師出現的根本原因？您認為成就真正的大師需要哪些必要因素？

何紅蓓：不管西方東方繪畫藝術，只要是美的，我們喜歡的，和我們有關系的，都可以推崇。大師不是教育出來的，真正的大師要有堅韌不撥的和熱愛事業的精神，不畏權勢，敢于創新。

記者：您怎么看待當前愈漸興盛的藝術品投資市場或者說當前的藝術品投資熱，您覺得繪畫在藝術品投資市場中的地位怎么樣？

何紅蓓：繪畫藝術是審美的，給我們美的感受及心靈的升華，好的藝術品肯定有很高的價值。

記者：對于想要學習繪畫的讀者，你會給予一些什么樣的建議？

何紅蓓：喜歡和熱愛繪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