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空闊的大地上（組詩）

蒲公英的夢

我曾經在山坡上看見一些人

憂傷裹挾細雨。那時天色有些灰暗，

仿佛林中的鴿子剛開始睡眠

而蒲公英就是亮麗的燈盞，

我知道大地有太多的秘密等待你去

破解就像一次探險。

風又會告訴我們什么呢？

我并不奢望一個破裂的夢可以

改變方向，或者在另一種時刻驚醒

這只是我的初衷。現在

一切都變得若即若離

因此我會慢慢停下來，等待春天步入

山谷。其實我也只能這樣了，

明天又將走到哪里？

初 秋

忽冷忽熱的天空讓我看見了

一張張臉譜在寂靜中施展才藝。

燕子朝南飛，天鵝就要到來，而這時候

烏鴉在收割的空地上忙個不停。

色彩也變得曖昧起來，墨綠中

透出的紅，也有淡淡的黃——

這斑駁的碎影在叢林里搖蕩，

就像一縷夕陽射入水底。

而枯枝敗葉間，灰暗的色調

代表了一個季節就要結束。或者一個

時代也是這樣的，忽然間

風起云涌，仿佛世界已經改變

了色彩。但我只是看見，

山谷用充沛的激情抗拒死亡。

核桃熟了

就這么來到這里。野山杏的

黃葉透出的滿臉紅暈——

核桃溝也讓我想起，果實

一個人正托起夢一般清幽的漣漪。

伴隨季節的足音，任緩慢攏起

我沿著思緒一路前行，

此刻，野核桃的秘密被時光封存，

只有一段空白明滅起伏

就像我的遺忘，那時候，

這西天山的遺腹子

在巖石上醒來。在一個人夢中

完成大地的最后一次洗禮

所以我的夢也是清亮的——

核桃已經成熟，那些生命都會

用自己的方式堅硬起來。

星 空

天色忽然暗了下來，夜之手

用眺望把空闊帶給我。而這時候，

多么寂靜，馬群在草地上吃草

夜幕中它們就像一組群雕

顯示出高貴、安詳，以及那么多觸動我的

秘密。遠處的云杉挺拔、聚集著

往昔和已經長高的思想。

這是庫爾德寧的秋天，昨夜

我聽見秋蟲的哀鳴，聽見秋聲

在大地上演繹的一場戰爭——

就這么沉入黑色谷底。

看不見密林深處的鳥鳴，而這一刻

星光已經把記憶拉得更近。

那時，我正穿越烏孫山

一些雪正在枝頭，而巖石上另一些雪已經從

最深的呼吸中驚醒。它們小心翼翼，

用溫熱的目光把塵世遺忘

時間就這么悄悄延續我的悲情，以及整個

下午

都沒有說出的那個秘密。

當然，我也會停下來，在高大的云杉下

繼續完成一次孤旅。

風來得正是時候，疏密有致——

就像天空布滿了星辰。我喜歡這樣的季節，喜歡

寂靜環繞的旅途片刻涌現的潮汐，

在夢里，在山谷踟躕的步履中等待

醒來的感覺如同夜行，那時候我已經

看見了風的影子怎樣進入幽暗。

燕 子

現在，這些燕子回到了這里。

而初夏帶來的是——

泥土裹挾記憶，就像一次孤旅之后

升起的一片藍色火焰。

或許我已經等得太久，昨天

在康蘇溝簡陋的屋宇下，燕子好像

看見了一些什么。

她們預感到烏云將要來臨，

一場急劇擴張的雷雨把想像變成了

天堂。但是我并不會停下來，

不會在燕子進入之前

用卑微的心挽留一個幻影。

我想，這是現在我還能夠去做的

一件事情。而明天之外，

這些燕子又將回到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