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黨人：祖國忠誠的兒子

朱肖晨

“我真正的歷史可以用兩句話概括：我強烈地熱愛我的祖國，熱切地希望她幸福。”

在寫給雙親的最后一封信件上，佩斯捷利如此回顧了自己短暫的一生。拋棄了自己貴族的身份，別離了自己的家庭，為了祖國的幸福，許多十二月黨人像佩斯捷利一樣甘愿在絞刑架下獻出自己的生命。

改變思想的遠征

1812年12月，法國人倒在俄國冬季惡劣的天氣之下。但是戰爭卻沒有結束，為了把歐洲從拿破侖的統治下解放出來，亞歷山大一世帶領著俄國軍隊開始了遠征。

遠征使軍隊中的年輕貴族們第一次接觸到外國的土地，他們發現俄國的農奴制度在西歐國家早已經廢除，專制制度也已然不見，資本主義的代議制在西歐政府確立起來。德意志聲勢浩大的解放運動，法國尖銳的政治斗爭，這些都使得進步的貴族們認識到俄國應該像他們一樣去謀求改變。

俄法戰爭之中，貴族的貪生怕死在其中暴露，而加入軍隊的農民卻前赴后繼、浴血奮戰。伏爾孔斯基公爵在回復沙皇關于“農民和貴族在戰爭中表現”的問話時，有著這樣一段回答：“陛下，應該為他們感到驕傲，每一個農民都是忠于祖國的英雄……而我因身為貴族而羞恥——貴族在口頭上講得很多，實際上什么也沒做。”

盡管戰前沙皇曾經給那些當兵的農奴們許諾“允許他們以廢除農奴身份來表彰他們的愛國行為”，但衛國戰爭勝利后，沙皇卻要他們從“上帝那兒獲得嘉獎”，農民在戰后依舊遭受著嚴苛的剝削，勝利并沒能改變農奴的悲慘處境。

沙皇的出爾反爾激起了十二月黨人的憤慨，剛把歐洲從拿破侖桎梏下解放出來的俄國十二月黨人“難道就不能擺脫束縛自己的羈絆，不具有高尚的熱忱么？”很快他們就把斗爭的矛頭對向了沙皇。

組建秘密協會

“但是我們中間誰戴著枷鎖？誰忍受著不自由的苦痛？農民，是養活我們，使我們免于饑餓的人。他們使我們健康長壽，但是他們卻無權支配他們的土地和他們所生產的糧食。”

從彼得堡到莫斯科，A.H.拉吉舍夫把他所看到的農奴制下農民的悲慘命運寫在旅行記里。他的旅行記以手抄本的形式在一些進步貴族之間廣泛傳播，祖國和人民的命運何去何從，這不平等的社會制度又該怎樣去改變，這些都在折磨著渴望民主、自由、平等的貴族青年。

對于現狀的不滿在這些參與過戰爭的進步貴族之中發酵，他們互相結社，交換思想，在一起議論時弊，抨擊朝政。1816年，十二月黨人建立了第一個秘密的政治團體——“祖國忠誠子弟協會”，在這里，“為了俄國的幸福”消滅農奴和專制制度，實行君主立憲制度成為斗爭的目標。

革命浪潮之下，激進派與保守派向來從不缺乏，十二月黨人之間逐漸出現了明顯的分歧。

佩斯捷利建立了十二月黨人之間最激進的秘密組織——南方協會，其起草的《俄羅斯法典》主張廢除沙皇專制，建立統一的民主共和國。土地分配給農民，等級制度也在法典之中取消，年滿二十歲的男子均享有政治權利。溫和的穆拉維約夫則在彼得堡建立了北方協會，其起草的“憲法”則主張建立君主立憲制，公民的選舉權受到財產多少的限制。

盡管彼此之間，觀點不盡相同，但是貴族革命家的斗爭目標是一致的，都是要推翻農奴和專制制度，而革命的方式也都采用了“軍隊革命”的套路。

十二月黨人把拯救俄國的希望寄托在軍隊手里，在他們看來法國大革命是無人領導的現象。“我們革命要像西班牙革命一樣，不要人民流一滴血，因為只有軍隊參加革命，而沒有人民參加。”

輿論也為十二月黨人所看重，他們在聚會時、在舞會上利用一切機會宣傳自己的主張， 并在自己的周圍吸引了一批支持者和更多的同情者。在軍隊之中，秘密發展成員加入他們的社團。南北兩大協會也在共識的基礎上進行協商，商討著召開代表大會，謀劃共同進行軍隊起義的日期。

參政院廣場的炮聲

機會意外地來了。

沙皇亞歷山大一世突然病逝，而法定繼承人康斯坦丁因為其哥哥的皇位沾染著父親的鮮血而拒絕接任，這樣皇位必須改由尼古拉一世繼承。但是因信息不暢，導致了皇位的暫時虛懸。這對于起義者來說是絕無僅有的好機會，起義的時間被提前。

12月14日，這是尼古拉一世宣誓繼位的日子。12月14日，這也是北方協會公開發動武裝起義的日子。他們企圖阻止參政院成員向新皇帝宣布效忠，迫使他們宣布沙皇制度已經推翻，簽署《告全國人民》的革命宣言。

但是起義的第一步目標就沒有達到，尼古拉一世對于十二月黨人的企圖早有察覺。14日凌晨，他就緊急召開國務會議，讓參政院成員宣誓對他效忠。等十二月黨人的軍隊趕到參政院廣場之時，宣誓早已經完成。

總指揮特魯別茨科伊在這個關鍵的時刻則不見了身影，他選擇了退縮，逃到了奧地利大使館之中。副總指揮布拉托夫上校則在接近尼古拉之后，沒敢射出手槍里的子彈。起義的軍隊一開始就陷入了沒有人指揮的糟糕境地。

起義過程中，“決定不先射擊，而等待對方的射擊……不希望事件以流血結束”的初衷則使得戰斗一開始就使得十二月黨人的軍隊處于被動地位。效忠于沙皇的軍隊很快就占據了上風，隨著參政院廣場的一聲炮響，十二月黨人的首次起義以失敗而告終。

南方協會的起義隨之開展，不過以一個團的兵力去撼動沙皇的統治注定只是以卵擊石，尤其是在他們只寄希望于軍隊的情況下。五名策劃領導起義的十二月黨人被處以絞刑，一百余名參加起義的十二月黨人被流放西伯利亞服終身苦役。轟轟烈烈的十二月黨人起義就此宣告結束。

改變俄國的愿望從來沒在他們心中止步。“我們的悲慘工作絕不會落空，且看星星之火將燃成熊熊烈焰”，特魯別茨科伊如先知一樣，給未來下了如此的讖語。九十二年之后，伴隨著冬宮的一聲炮響，俄羅斯的專制制度徹底走到了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