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車在古巴

盡管美國對古巴實施經(jīng)濟禁運，但產(chǎn)于上世紀40，50年代的雪佛蘭、福特、道奇、斯圖貝克依然在哈瓦那的街頭大行其道。

1959年1月6日，菲德爾·卡斯特羅的部隊距離哈瓦那只有不到一小時的行程。留給當?shù)睾趲褪最I(lǐng)美國人邁耶·蘭斯基逃離古巴的時間只有幾個小時了。蘭斯基的庇護者古巴總統(tǒng)福爾讓西奧·巴蒂斯塔在元旦那天帶著300萬美元離開古巴直奔多米尼加首都圣多明戈。蘭斯基只能和他的賭場，美麗的姑娘，琥珀色的朗姆酒說再見了。這是當?shù)睾谑贮h黑暗的一天，也是政變者的節(jié)日。

擺在巴蒂斯塔總統(tǒng)執(zhí)政時的秘密警察系統(tǒng)SIM成員面前的選擇只有兩個：要么逃，要么死。他們的奧茲莫比（通用汽車的下屬品牌）和別克汽車都被留下成了政變者的戰(zhàn)利品。很快，古巴新的當權(quán)者對島上的所有汽車進行了清查：共計180551輛，93.66%為美國車，雪佛蘭和福特是最受歡迎的兩個品牌。1962年2月7日，美國宣布對古巴實施貿(mào)易禁運，無論是汽車還是零部件都無法進入古巴，這里成了一座汽車孤島。

如今半個多世紀過去了，菲德爾·卡斯特羅的影響仍在，盡管古巴的執(zhí)政者變成了他的弟弟勞爾·卡斯特羅，貿(mào)易禁運也未解凍，成千上萬老舊的美國汽車依然穿梭于哈瓦那的大街小巷。不過三年前，外國游人已經(jīng)無法繼續(xù)乘坐被時間腐蝕的冒著黑煙的雪佛蘭52或57出租車了，為了彌補公共交通的虧損，這批特別的出租車被國家賣給了私人。

若熱是一名出租車司機，駕駛黃色的雪佛蘭57已有十多年的時間。他住在離哈瓦那不遠的工業(yè)小城科托羅。這里以橡膠和機械工廠聞名，不少美國汽車都是在這里得到了第二次生命。若熱經(jīng)常在自己的車庫里修車，最近一次瘋狂的舉動是他打算對一輛報廢的斯圖貝克54轎車進行翻修。“我回收了一臺俄羅斯的伏爾加發(fā)動機。這里的美國車大多數(shù)用的是歐洲或日本的離合器，我得把伏爾加的汽油發(fā)動機改成柴油的……這些必須的改動創(chuàng)造了一個天才。”若熱笑著說。

他掀起了一塊遮雨布，那輛斯圖貝克54轎車出現(xiàn)在眼前：“發(fā)動機是伏爾加的，噴油器是三菱的，預熱裝置是豐田的，汽缸頭是通用的，剩下的就要靠我來組裝了。”在他身后，地上還有另一臺發(fā)動機，“這是雷諾的，我在進口商那淘來的。我要用它裝在我的那臺雪佛蘭上，它比豐田的更節(jié)油。我現(xiàn)在還需要找到一個和它匹配的變速箱。因為這是個橫置的發(fā)動機，我希望將它豎置。我會在日本產(chǎn)的二手變速箱里找到一個合適的。”

在一家汽車俱樂部里，阿豐索·古鐵雷斯笑著談起了一樁軼事。這個汽車收藏協(xié)會會長有100個類似的故事可以講：“每個人都要適應現(xiàn)狀，進行一些發(fā)明，才能把這些配件已經(jīng)停產(chǎn)的汽車開上路。確實，我們的車都是美國產(chǎn)的，但卻是古巴式的。”比如他那產(chǎn)自1957年的克萊斯勒溫莎。最初它是紅色的，帶有頂棚。后來根據(jù)車主的喜好，變成過綠色和藍色，現(xiàn)在是玫瑰色。2003年與古鐵雷斯一同創(chuàng)辦汽車俱樂部的阿爾弗雷多對汽車進行了改裝，他的工具竟然是鋸。

在哈瓦那的中心廣場，20多人聚在一起，分享租車市場。30比索（23歐元）可以駕駛藍色的福特57V8或者玫瑰色的龐蒂亞克Bonneville一小時。 那輛福特屬于安德烈：“我手里的車大多保持著出廠時的配置，美國的原裝發(fā)動機非常耗油，價格也更貴。”古巴的汽油價格與歐洲幾乎持平，這迫使不少人去黑市買油，可以便宜30%左右。安德烈并不準備長久地經(jīng)營這份“生意”：“我會試著把我的車以18000美元賣掉，然后去美國找我哥哥。這里的生意很難做。”

另一些人也希望賣掉他們的汽車，馬塞洛曾是古巴航空公司的飛行員，工作時收入不錯，生活安逸。在1959年離開古巴前，他的家距離海明威博物館只有幾公里。在他的內(nèi)心深處，那輛灰色的雪佛蘭58一直是個心結(jié)。那輛車完全保持著出廠時的狀況，甚至就連千斤頂也沒有換過。為了保證退休后的生活，馬塞洛準備將這輛車以25000美元出賣。

回到工業(yè)小鎮(zhèn)科托羅，那些機械藝術(shù)家的處境并不好。與彼此相熟后，他們帶我來到一個花園深處，里面存放著各種廢棄的汽車，比如有一輛奧茲莫比爾汽車，在15米高的橋上突然失控跌落，駕駛員雙腿摔斷。它在這里期待著復活。工廠的負責人胡安回收了這輛失事汽車，只有他知道如何將它復原。他的工廠里有一些美國產(chǎn)的機器，其中一臺大家伙產(chǎn)自美國康涅狄格的托靈頓，上面的關(guān)稅章竟是1894年的。屋外下著雨，一輛雪佛蘭52在等待著他的現(xiàn)代牌發(fā)動機。

“我們接待過一些外國人，他們帶來了很多麻煩。他們指控我們進行違法貿(mào)易，政府要對我們征稅，否則就要驅(qū)趕我們……”一名不愿透露身份的工人說道，“盡管古巴的貿(mào)易比在古巴的美國車無論外形是光彩奪目還是樸素低調(diào)，都會炫耀車上的品牌標志，因為這是車上少有的原裝配件。要想找到古巴人帶你去參觀鑄造車間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以前要自由些，但對于我們?nèi)岳щy重重。”

在哈瓦那50公里外的鄉(xiāng)村，牛、騾子和小馬扮演著拖拉機的角色，奧古斯丁的臉上綻放出憨厚的笑容。他很驕傲地像我們展示著他的熔爐，他把各種美國零件扔進去煉鋁。“我通過熔煉廢棄的零件回收鋁。”他的臥室也是他的店鋪。回到哈瓦那，破舊的美國汽車停在了著名的國民酒店門口，一些游客走了出來。1951年，弗蘭克·西納特拉（著名美國男歌手和奧斯卡獎得獎演員）和艾娃·加德納（美國女演員）曾在國民酒店的225房間共度蜜月。西納特拉與哈瓦那的黑手黨頭目邁耶·蘭斯基關(guān)系要好，經(jīng)常來哈瓦那表演，每次西納特拉都會住在國民酒店的225房間，費用都由蘭斯基負責。半個多世紀以來，225房間沒有任何變化，同樣的床，同樣的電話機，在窗戶下停著的同樣是雪佛蘭54和凱迪拉克49。

曾經(jīng)住在國民酒店附近的人還可以碰到拉娜·特納（美國女演員）、埃羅爾·弗林（美國演員），運氣好的話還能看到海明威和他的那輛綠色克萊斯勒55。如今他們的靈魂依然還在國民酒店的Vista al Golfo酒吧里徘徊，那里懸掛著他們?nèi)松鷰p峰時的照片。透過窗還可以看到穿梭于馬勒孔港口冒著黑煙的美國汽車，它們有些思鄉(xiā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