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劇不等于失敗

陳圣音

大約在半個月前，也就是NFL常規賽倒數第二周剛剛落下帷幕之時，我幾乎已經想好了這回專欄的題目，只是還需要做個選擇題。

一個偉大的故事和一個平民的悲劇。

偉大的故事源自佩頓·曼寧，在常規賽還剩一場的情況下，打破了由湯姆·布雷迪保持的單季傳球達陣紀錄（51次）。布雷迪對新紀錄贊不絕口：“太奇妙了，這足以證明曼寧的偉大，我并沒有因為失去紀錄而不快，相反為更出色的表現而贊嘆。”而這段對話，足以表現出這兩位絕代四分衛在這個時代的確棋逢對手。

不過，最終，我還是想在這里，和大家說那個平民的悲劇。

故事的主角叫托尼·羅莫，達拉斯牛仔的主力四分衛。在他身上的標簽，通常是：“失敗者”、“窩囊廢”……如果翻開過去幾個賽季的記錄簿，這樣的評價不算過分：

2006賽季，國聯外卡戰，牛仔在僅剩1分19秒時20比21落后，但擁有踢球得3分反超的機會，而擔當持球手的羅莫竟然手滑了！踢球手沒能踢到球，牛仔輸掉了季后賽。

2007賽季，常規賽牛仔獲國聯冠軍，但在首場季后賽面對巨人，他們17比21輸了，羅莫最后時刻傳球被對手抄截。

2008賽季，常規賽最后一輪，在一場“贏球或者滾蛋”的決戰中，羅莫的牛仔6比44慘負于老鷹。

2009賽季，國聯分區戰，牛仔3比34被維京人打得潰不成軍，托尼·羅莫？老樣子，2次掉球，1次被抄截。

2011和12賽季，又是連續兩年的常規賽末輪，幾乎一模一樣的劇本，牛仔和他的對手戰績相當，而這樣直接對話的結果就是：勝利就晉級季后賽，輸球開始休假。不過，無論對手是巨人，還是紅皮，反正比賽結束時低著頭灰溜溜的離開球場的，肯定是羅莫和他的牛仔隊。

羅莫真的很爛嗎？從2006年他開始擔任牛仔主力四分衛開始，到本賽季結束，他是全聯盟完成第四節（含加時賽）致勝得分第二多的四分衛，只比神一般的曼寧少。本賽季，人們常說，布雷迪是上帝，羅莫是撒旦，可你知道嗎，他們的賽季四分衛評分是一樣的。其實你認真審視羅莫，會發現他在這個聯盟做的比絕大多數同行都要出色。無論球場內外，他的努力也不亞于任何人。由于非名校畢業，羅莫在2003年NFL選秀被忽視，他甚至穿起西裝打起領帶去證券交易所上了小半年班。但憑著對美式足球的愛和熱情，他依然努力地向各球隊推薦自己，并最終獲得了機會。帥氣的羅莫是墨西哥后裔，他祖父拉米羅是第一代移民。這位老人經常說的一句話：“這就是美國，一個充滿機遇和夢想的國家。只要你好好讀書，認真工作，你就會有所收獲。”

他鐘愛的孫子用自己的職業生涯，似乎印證了這句話，可好像，又完全是這句話的最大反諷。當本賽季常規賽進入最后一周時，羅莫終于明白：這個世界，沒有最倒霉，只有更衰運。當牛仔和老鷹再度將以一場決戰來爭奪僅有的一個季后賽席位時……

你應該猜錯結果了，羅莫沒有“再一次”輸掉這樣的生死戰，因為，他連比賽的球場都未能踏上。他的背傷已經困擾他很久了，忍著痛，羅莫在倒數第二周最后一分鐘完成了傳球達陣，幫助牛仔24比23，1分險勝去年打垮他們的紅皮。仇報了，就連平日里對他冷嘲熱諷的媒體都對羅莫表達了敬意。可羅莫從接下來的一周開始，不斷注射封閉，以緩解背痛。隊醫建議他宣布賽季報銷，可他還想繼續堅持。直到周四，牛仔官方宣布，羅莫必須進行手術……

你可以說和超級四分衛曼寧或者布雷迪相比，羅莫少了點霸氣，而這樣的氣質，是一輩子學不來的。當羅莫這一回倒下后，也許，你已經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任何一個普通人，在自己的生命中，也許總在重復這樣的失敗：你天資并不算糟糕，你也很努力地工作，但并不是每個成功都如你期待的如期而至。大多數時候，有個更出色的人打敗了你，有個微小的失誤讓你錯失良機，有個糟糕的同伴讓你的努力付之東流……有時當你已經幾乎觸碰到成功時，你卻因為某些無可抗拒的細節倒在了最后一碼，正如羅莫這一次的背傷。

但羅莫終究會在9個月后重新回到球場，盡管他已經33歲了，證明自己的時間寥寥無幾。也許他的職業生涯，終究要帶著“很出色，可就贏不了關鍵比賽”的惡名而結束，歷史會很快忘記他，因為他沒有超級碗的戒指。但至少，他一直為自己的那個目標而戰斗，即使我們已經可以預見這一切都是徒勞。

就如同我們每天的生活、工作、奮斗，盡管不值一提，可平民的悲劇，本身也是種曲折跌宕的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