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文明的名義

彩虹橋下，在與日軍的反抗中，驕傲的賽德克巴萊人維護了屬于他們民族的尊嚴。大洋彼岸，也有一群流淌著同樣自由血液的印第安人，在與白種人的較量中，他們同樣用一次次戰斗捍衛了自己民族，訴說著并不屈服的歷史。

當被外界打上野蠻民族的標簽，似乎每一次反抗都被理解為拒絕文明。他們的反抗在拿著槍的文明中并沒有取得成功，印第安人退卻的血淚之路見證了他們越來越小的領土，但是他們的遭遇也在追問：“一個國家真的有資格以文明的名義去消滅一個民族么？”

堅硬的骨頭

拋開短暫的蜜月期，感恩節的和諧相處逐漸成為父輩們的美麗傳說。在美國取得獨立之后，圍繞著土地資源，白種人與印第安人之間一直進行著明爭暗斗。

在政府的煽動下，一大批新移民涌向西部地區，侵占原屬于印第安人的土地。以武力為支撐，印第安人被迫廉價出賣屬于他們的土地，被驅趕到更狹小的“保留地”里面。印第安人顯然并不愿意就這樣失去土地，“這是我們的土地，是我們得以安葬的地方”，瘋馬的遺言訴說著每一個印第安人對于自己土地的熱愛，當目睹圣山被異族人破壞，心中總能激起反抗的火花。

1832—1842年的第二次“塞米諾爾戰爭”規模尤其龐大。在奧斯西奧拉的領導下，塞米諾爾人與美軍進行了十年戰爭，美軍損失極其慘重，先后更換了8名司令，陣亡和病死者達2000人，耗資也有4000萬—6000萬美元。這之后的蘇族大起義，300名美軍和卡斯特將軍在大小角之戰中被全殲。在與印第安人的較量中，美軍不僅付出了幾千人傷亡的代價，還耗費了巨額軍費，1860至1867年的軍費耗損就高達一億美元。

印第安人的反抗使美國領導人意識到，壓制并不能解決一切問題，只有暫時的勝利，戰爭遠沒有結束。花費了人力和財力的巨額代價，獲得的只是一個失敗的局面，這是美國政府無論如何都不愿意接受的。

此時同化政策成了最能消減印第安人反抗有效的一條道路，如果印第安人是美國人，用他們的思維去處理事情，不會在這個土地上留下圣山的記憶，那么又何必去選擇爭斗呢？

除了反抗之外，選擇同化政策的另外一個緣由是在白種人的字典里，印第安人無疑也是劣等民族，沒有自己的文字，只知道追逐野牛而居住。為了保護主流文明的純潔性，有必要去實行同化政策，他們的所作所為是在幫助把印第安人帶到文明社會。

同化政策

印第安人放棄了追逐食物而居的生活方式，被要求只能留在自己的保留地里。傳統的游牧文明在“道威斯法”的條令下被迫向農業文明進行轉移。保留地不再是村社會所有，而是被劃分為“份地”交給每戶印第安人。“廢除土地公有制的基礎摧毀印第安部落，使得每個印第安人融入到主體社會中。”

土地改革摧毀了個人與部族之間的紐帶，而教育改革則徹底摧毀了每個印第安個人與印第安這個民族之間的聯系。

按照美國教育標準設立的學校于保留地建立，所有的部落語言被禁止，英語成為學習和日常生活語言。印第安人的子女被要求送往學校進行住宿，學習西方教育文明，以期擺脫部落傳統文化和父母的影響，接納歐美文化，適應白人的生活方式。

由于印第安人長久以來使用的都是口頭語言，沒有自己的語言系統，在和英語的競爭之中，傳統的部族語言漸漸很少人知曉。“根植于社會與文化之中”的部落語言消失了，民族的消亡則不可避免。失去了部族語言，印第安人原先依靠口口傳承的歷史又有什么載體去傳承，傳統文化又怎么才能夠去發揚。

除了教育之外，印第安人的信仰和風俗習慣也在進行改造和同化。宗教界人士普遍認為，皈依基督教是印第安人接受文明的另一重要形式。因此，政府鼓勵和資助宗教團體和傳教士在保留地建立教堂，進行傳教活動。洗禮派、公理會派、教友派等宗教團體把向印第安人傳教寫進布道章程，積極從事“同化”印第安人的傳教活動。

此外，印第安人的傳統服飾和傳統儀式也被一概禁止，甚至他們原先帶有濃重部落文化特征的名字也被禁止使用，在同化政策的節奏中，他們要去選擇做一個文明的美國人，而不能夠回到之前草原上的印第安歲月。

我是誰？

是美國人？還是印第安人？

至少對于許多印第安人子女來說，許多人都有著這樣的困頓。夾雜在現代和傳統之間，每一個人被要求刪除過去的紐帶又怎么可能？對于印第安傳統的不尊重使得印第安人抵抗來自美國的教育方式，保留地里的學校并沒有使得印第安人向美國人進行轉變。

這種帶有強制性的同化政策，毫無疑問是不平等的源泉。照搬西方文明強加到印第安人身上，沒有考慮印第安人自身的民族特性和文化傳統的做法，只是美國白人一廂情愿的做法，

更重要的是，管理保留地印第安人事務署的基本都是白人，他們又有多少會真正去考慮印第安人本身的權益。白人官員貪污腐化、腐敗無能，進一步引起印第安人的反感和蔑視，而竭力抗拒白人文化的滲入和傳播。

拒絕同化的印第安人繼續著自己的堅守，民族同化政策的失敗使得美國政府也開始反思自己的一言一行。

每一種文明都有其存在的價值，無所謂高低優劣之分，以保護的名義更應該是對民族的尊重，而不是越俎代庖，為那個民族做出選擇，對一個民族文化的全盤否定，重新去選擇另外一種文明。

更何況，美國文明之中也有相當部分來自于印第安人文化，美國憲法的兩大思想源泉之一是北美易洛魁人（印第安部落名稱）的組織形式，美國的軍事游擊戰術也取自于印第安人，至于美國相當數量的山川河流，印第安人的語言更是它們的來源。

在一連串政策的摸索之后，美國把民族自決權重新交給了印第安人，印第安人終于自己做出了選擇。

部落制度重新回到印第安人手里，“國中之國”的制度得以重新確立。“我們的目標是建設未來，不斷向前看。”在堅持民族文化傳統的同時，印第安人也在主動接受現代科技文明，為古老的文化注入新的活力。

本欄目責任編輯： 朱肖晨（xiao1237@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