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是一片失血的黑色大陸,領土爭端、部族仇恨、信仰差異、資源糾紛……它們如同熱帶叢林中的蔓藤植物一樣纏繞在一起,在非洲這片土地上開出內戰這朵邪惡之花,并經久不衰——從剛果、索馬里、中非共和國到乍得、尼日利亞,至少有20場以上的內戰沖突在全球媒體與國際組織忽視的角落里延綿了10年以上。
2014年,這些沒有戰場、沒有沖突區的戰爭依舊威脅著非洲的安全,且看不到結束的盡頭。也因此,這片在西方媒體眼中“無盡凄慘的大陸”部署著絕大部分的聯合國維和部隊,成千上萬的藍盔士兵在沖突地區維護著和平,卻依舊阻止不了戰爭的蔓延。
2014,血色非洲
“彈痕累累、屋頂全無的殖民時期建筑無人居住,殘破不堪的泥濘道路上除了少數聯合國人道主義組織的專用車輛外,只有一些骨瘦如柴的當地居民騎乘著破舊的自行車和摩托匆匆而過。”
這是剛果東北部的小城市尼安加拉現如今的場景,而2009年這個城市還因咖啡、棉花貿易而興旺發達,人口稠密,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
尼安加拉仿佛是今日整個非洲大陸挫折的縮影。
在南蘇丹,這個誕生于2011年7月,地球上最年輕的國家,從獨立至今,南北蘇丹之間的齟齬困擾從未平息,南蘇丹內部的矛盾又再激化——在2013年7月,南蘇丹總統基爾以“挑撥制造地區和部族矛盾沖突”為由免去南蘇丹二號人物,副總統馬察爾職務后,在12月15日,又先發制人,以“馬察爾陰謀發動政變”為由發起軍事進攻。一場南蘇丹的新內戰正式開始。
這場爭奪“石油大餅”的內戰才開打半個月,就已經有19萬人被迫逃離家園,逃入聯合國難民營的難民總數已經逾7萬。聯合國南蘇丹特派團警告,南蘇丹正面臨“人類史上最大的人道主義危機之一”“部族清洗危險迫在眉睫”。
在中非共和國,各路勢力紛紛搶占地盤,沒有哪方勢力愿意認真討論和平協議。即便目前有1600名法國士兵駐扎在中非共和國,但這僅能在幾個月內保證安全。在首都班吉街頭,AK-47突擊步槍低沉的“啪啪”聲幾乎持續終日,內戰,已經迫使這個國家處于分裂的邊緣。
利比亞與埃及的內戰則是阿拉伯之春的后遺癥。在阿拉伯之春過后,利比亞班加西以及周邊地區高調宣布,利比亞東部的昔蘭尼加地區實行高度自治,被媒體理解為“要捂住當地豐富的石油資源,不跟別人分享”,國家分裂的態勢早已顯現。
利比亞反政府武裝也呈現出與政府軍勢均力敵的態勢,距離戰爭結束遙遙無期。尼日利亞內戰盡管上不了國際頭條,但在尼日利亞北部,圍繞著邁杜古里的鎮,存在著信奉伊斯蘭原教旨主義的“博科圣地”,他們用載滿燃料的車和毒箭襲擊政府,在過去幾年中造成至少數千人死亡。盡管早些時候尼日利亞政府對博科圣地采取了一些強勢的鎮壓,但政府依舊對該組織毫無辦法。
“非洲上一代號召武裝斗爭的民族主義領袖,反抗的是殖民主義、冷戰、獨裁統治或者種族隔離制度,然而新一代非洲內戰的發起者都是一群毫無長遠政治考量、缺乏跨越地區與種族支持的短視者。”《骯臟的非洲戰爭》一書的作者、美國伊利諾伊州西北大學教授、非洲政治研究專家威廉·雷諾教授如是看待現在的非洲戰爭。
“無力”的維和
在戰爭多發區,總少不了聯合國維和部隊的身影,在非洲,聯合國已經派遣了成千上萬的士兵,但依舊未能阻止內戰的爆發。
“大多數針對非洲沖突的國際政治反應和外交斡旋都是緩慢和無效的。”約翰·加斯特,一個長期擔任蘇丹和南蘇丹斡旋活動的人權組織官員說。
2013年12月22日,南蘇丹交戰雙方舉行了第一次和談,但沖突并沒有緩和的跡象。美國國務院已經從南蘇丹首都朱巴撤離了使館工作人員,與此同時,叛軍在戰略重鎮博爾仍與政府軍對峙。目前已經有近20萬人在內戰中流離失所。
30歲的易卜拉欣·穆罕默德一年前從動蕩的達爾富爾地區逃往蘇丹,以期尋求更美好的未來,如今他卻只能待在南蘇丹聯合國維和基地馬拉卡勒的破帳篷內。
“聯合國維和部隊未能阻止達爾富爾暴行,所以我來到這里,但是現在南蘇丹儼然是另一個達爾富爾。”
Toby Lanzer是南蘇丹的高級聯合國官員,他承認在非洲許多沖突地區,包括南蘇丹和中非共和國,聯合國非洲部隊的兵力都有所不足。其實與上世紀90年代相比,現在駐扎在非洲的維和人員已經增加了兩倍多。據大西洋理事會非洲中心執行主任J.彼得·范描述,截止到2013年11月底,有98267名維和人員分布在撒哈拉以南的非洲地區,超過駐非洲維和人員總數的70%。
但聯合國部隊的目的在于自衛,而非調停爭端。據加拿大維和部隊指揮官羅密歐·達賴爾回憶,1994年盧旺達大屠殺發生時,聯合國維和部隊已經了解到胡圖族民兵正在非法進口武器,但聯合國高級官員卻并沒有下令繳獲這批武器,因為這超出了他們的維和任務。
現在這一困局又在南蘇丹重現。隨著南蘇丹內部的沖突升級,聯合國安理會決定,將目前在南蘇丹的藍盔兵和國際維和警察分別增加至12500人和1323人,但必須要承認,聯合國非洲維和部隊不是靈丹妙藥。
每年聯合國投入在維和上的費用大約為十億美元,維和人員基本可以擔任起保護平民的責任,但在非洲已經有無數前車之鑒表明,部族規則盛行、民主、法制乃至國家形態不完備,在這些“民主的天敵”幾乎樣樣俱全的非洲國家里,不管派多少維和人員,永遠結束戰爭的可能性非常渺茫。
殖民、冷戰、資源——苦難的源頭
非洲悲劇的源頭在哪里?荒謬的非洲國家邊界劃定,罔顧地理環境與民族部落分布,讓許多老死不相往來的民族或部落一夜之間發現自己必須站在同一面旗幟下——這些殖民歷史種下的苦果正在收獲仇恨的種子。如尼日利亞北部的穆斯林和南部的基督徒之間日益劇烈的摩擦,這些仇恨如同大批埋藏在淺地表下的火藥,只要一丁點火星就會引發爆炸。
更糟糕的是,90年代冷戰突然結束,美國和蘇聯迅速終止了在非洲的很多政治與軍事存在,徒留下一批依靠某個超級大國而存在的軍閥獨裁者。諸如索馬里的穆罕默德·西亞德·巴雷、剛果的蒙博托、埃塞俄比亞的海爾·馬里亞姆·門格斯圖,毫無例外,這些被拋棄的腐敗“代理人”政府迅速被國內反對派的武裝起義所推翻,然后這些國家就浸泡在無休止的內戰與恐怖中。
“冷戰”時期美蘇援助的大批武器此刻派上了用場,更何況由于非洲漫長綿延的海岸線和毫無管制的廣袤領空,迅速成為國際灰色武器走私貿易的樂園。
而自然資源富饒的非洲更因為這些天賜之物制造出了一場場“豐饒的動亂”,并最終成為這些綿延不休的戰火背后的助燃劑。更有甚者,因為這些資源,許多國家的中央政府,也不可阻止地軍閥化了,因為他們發現自己根本無需制定復雜的長期經濟發揮計劃,只要將石油、鉆石、木材等一切硬通貨通過私人尋租關系壟斷,或者出讓給跨國企業,就足以維持自身的存在。
無怪乎,在談及國家發展時,津巴布韋財政部長滕達伊·比蒂說:“我只是希望我們的國家不會成為又一個盧旺達——一個軍事統治下混亂無序又充滿暴力的國度。”
Fiona根據《華盛頓郵報》medium.com綜合編譯。
自然資源富饒的非洲因為這些天賜之物制造出了一場場“豐饒的動亂”,因為這些資源,許多國家的中央政府,也不可阻止地軍閥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