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 色

王國華

我的老家在河北省阜城縣。別人問我，你們那里有什么特色？我答不上來。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平原小城，能有什么特色。去年回鄉，跟中學同學提起這事，他吃驚地說，咱們這里有特色啊，我明天帶你領略一下。

第二日，同學先帶我吃了一份早餐：羊湯、烙餅。盛羊湯的碗很大，里面的羊雜頗多，熱熱乎乎；烙餅則是本地的家常做法，不是油餅，也不是面餅，放很少的油烙熟，切成一塊塊的三角形，可以一層層剝開吃。烙餅泡進羊湯里，很快就吃飽了。據說，店老板每天清晨都要親自宰殺一只羊。我走到后院去看了看，還真看到剛殺完羊的痕跡。

在這樣一個縣城里，各個店鋪盡管門面不大，但打的都是“貨真價實”牌。都指著回頭客吃飯呢，你用過期肉和過期面糊弄顧客，哪怕發生一兩次，牌子就砸了，只能關門走路。

傍晚，同學又帶我去買燒雞。同學要買兩只，老板說，就剩一只了，本來是留著自己吃的，現在就賣給你吧。同學告訴我，這個店每天只做一定數量的燒雞，什么時候賣完什么時候關門。有的客人家里辦宴席，想多買一些，必須提前一天預定，并在第二天上午排隊提貨，其實就是跟其他的客人搶貨，因為店主一般不會打破規矩多做燒雞，如果做多了，就難以保證品質了。同學拎著那只燒雞帶我出門時說，你看看咱們阜城人多能吃，這不年不節的，天還沒黑就賣光了。

回到我生活的深圳后，有人又在酒桌上提到各自的故鄉特色。我毫不猶豫地說出羊湯、烙餅和燒雞。大家哈哈大笑，連問，這也算？

我脫口而出地反問，深圳的特色是什么？大家都愣了一下，似乎不知該如何回答。我說，阜城的這三種“特色”，在任何一個大城市都能買到，在深圳也能。你在深圳能買到任何東西，所以深圳沒有自己的特色；而你在阜城只能買到三種食品，買不到別的，所以這三種食品就是阜城的特色。很多小城均如此：因為沒有，所以只有，所以成為特色。百貨公司沒有特色，街頭小店才有特色，與此同義。

大家都無言。我還有一個想法憋在心里沒講出來：特色一定要對自己的品質有要求，對自我的欲望有所克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