擅長“屠龍”的做空大師

高峰

在對沖基金界，大衛·埃因霍恩（下文稱埃因霍恩）無人不識。他創辦的綠光資本曾創下連續12年投資回報率超20%的奇跡，他還曾憑借一篇做空演說敲響了雷曼兄弟這個金融巨頭的喪鐘。埃因霍恩曾把自己傳奇的投資經歷寫成《Fooling Some of the People All of the Time（一路騙到底）》一書，在業內外引起巨大反響。前不久，該書的新版中文版上市，但書名不再那么火爆，而是改為中規中矩的《空頭之王》。

年均回報率22%

《一路騙到底》記錄的是埃因霍恩的第一次做空經歷，也是他“做空大師”生涯的開始。

2002年5月，埃因霍恩在伊拉·索恩投資研究大會上發表演說，唱空一家名為聯合資本的公司股票。一年一度的伊拉·索恩投資研究大會在對沖基金界有著重要影響，參加者每人需要支付3250美元，以聆聽十幾位業內最有影響的投資者的經驗分享。雖然門票錢會全部用于兒童癌癥的研究，但參加者的來意絕不是為了慈善，因為大會上傳遞出的投資信息，會給投資者帶來真金白銀，甚至有可能在華爾街掀起驚濤駭浪。

聯合資本是一家中型投資公司，埃因霍恩在演講中稱，它的借貸操作向投資者隱瞞了風險，違反了美國小企業管理局的有關規定。結果第二天股市一開盤，聯合資本的股價就暴跌了20%。隨后，聯合資本指責埃因霍恩操縱市場，并通過非法手段獲取了他的電話記錄，試圖證明他是這一陰謀的幕后主使。

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開始對此事展開調查，并于2007年6月得出最終結論：聯合資本違反了證券法中有關會計和股票估值的規定。一年后，《一路騙到底》出版了，書名直指聯合資本，埃因霍恩認為它就是一家徹頭徹尾的騙子公司。他在書中記錄了自己6年挖掘聯合資本違規交易證據的經歷。“這并不是個人恩怨，而是想給大家提個醒：有時政治、金融和媒體等傳統勢力會串通起來阻止人們發現真相。”他認為聯合資本不過是冰山一角，“這種違規行為要比我最初想象的廣泛和深刻得多。我們的國家和經濟正在為它付出巨大代價”。

《一路騙到底》出版時，埃因霍恩只有40歲，而他創辦的綠光資本已經有12年的歷史了。1996年5月，埃因霍恩用90萬美元成立了綠光資本，這距離他從康奈爾大學藝術與科學學院政府管理專業畢業只有5年，之前這5年，他一直在從事對沖基金的工作，以彌補自己專業上的不足。

90萬美元在對沖基金界簡直不值一提，而這其中的一半還是埃因霍恩跟父母借來的，他的第一間辦公室連窗戶都沒有。到了2008年，綠光資本管理的資產已超過60億美元，并且在12年中實現了年均22%的投資回報率。

做空雷曼兄弟大賺10億美元

真正讓埃因霍恩名聲大噪的，還是雷曼兄弟垮臺事件。2008年，埃因霍恩先后在兩個不同場合對雷曼兄弟的交易提出質疑，更公開表示要賣空該公司。在投資界，很少有人公開自己的做空意圖，雖然這樣可能會讓市場跟風拋售導致股價下跌，但更有可能引起被做空公司的警惕，想辦法維持股價。尤其是在做空界如日中天的埃因霍恩，預言一旦失敗，對名譽的損失是不可估量的。

果然，雷曼兄弟很快安排公司首席財務官艾琳·卡蘭與埃因霍恩會面，希望能夠打消他對公司的疑慮。同一周，《華爾街日報》還刊登了一篇對卡蘭充滿溢美之辭的特寫，標題是“雷曼兄弟的坦率人”。但埃因霍恩對卡蘭不以為然——她的背景是稅務律師而非財務，而且她上任才6個月。果然，在會面時，卡蘭對埃因霍恩提出的復雜財務問題毫無招架之功，只能一味敷衍。“和她的對話讓我想起當年與聯合資本公司管理層的對話。我們的問題很有條理，環環相扣，而她卻閃爍其詞，沒有一點誠意。”

這次會面堅定了埃因霍恩做空雷曼兄弟的決心。5月21日，他再次登上伊拉·索恩投資研究大會的講臺，受到了搖滾巨星般的歡迎。“盡管可能面臨司法和人身攻擊，我仍要把下面的事實說出來，因為這樣做是正確的。”這樣一句開場白讓屋里所有人的手機屏幕都亮了起來。接下來，他用令人信服的分析解讀了雷曼兄弟最近的財務報表，指出了問題所在。他的語氣就像一位檢察官在對一個殺人犯提起公訴。“綠光資本之所以賣空雷曼兄弟，不僅因為它捏造數字，還因為它使整個金融系統陷于巨大的風險之中。”演講結束后，雷曼兄弟的股價應聲暴跌。幾星期后，公司宣布當季虧損28億美元，并很快將卡蘭炒了魷魚。當年9月，雷曼兄弟宣布破產。在這一足以記入史冊的破產事件中，埃因霍恩扮演了“屠龍獵手”的角色，綠光資本也從中大賺了10億美元。

2011年10月，埃因霍恩發動了他做空行動的第三大戰役——狙擊綠山咖啡。這是美國一家連鎖咖啡企業，因推出單杯咖啡機而受到市場追捧。自2009年3月以來，綠山咖啡的股價上漲了十多倍，公司市值超過150億美元，市盈率近百倍。在紐約舉行的價值投資大會上，埃因霍恩發布了一份長達百頁的PPT報告，對綠山咖啡從信息披露透明度、專利、高價收購、競爭環境、市場前景、現金流、盈利能力等多方面提出質疑。之后，該公司股價在半年內暴跌了70%，最低谷時跌破了20美元。

不過這次做空的結局并不理想。2014年2月，可口可樂宣布與綠山咖啡結盟，買入后者10%的股份，綠山咖啡的股價飆升到100美元以上。目前看，綠光資本在這筆交易中蒙受了損失。

“最像巴菲特的投資者”

盡管以做空而聞名，但埃因霍恩或許并不會認同他新書的中文名“空頭之王”。他擅長尋找錯誤估值的公司，堅信價值投資會帶來持續的回報，只不過他在做空時非常高調，才被公眾視為空頭代表人物。在日常交易中，埃因霍恩的作風十分老派，一旦選中一只股票，就會持有較長時間。“如果你在1996年綠光成立時投資1000美元，現在已經變成1.5萬美元了！”因此，他被業內評價為“最像巴菲特的投資者”。

在綠光資本，埃因霍恩是個溫和的老板。他從不對員工發脾氣，把公司的業績都歸功于團隊，但誰都知道他對于綠光就像科比·布萊恩特對于湖人隊一樣。埃因霍恩通常在晚上9點睡覺，凌晨三四點就起來工作。“大家都是工作6小時，只不過我的時間早點，因為我要和家人吃晚飯。”他和妻子雪莉有兩個女兒和一個兒子，一家人住在紐約州。

埃因霍恩的另一個“職業”是德州撲克選手。2006年，他曾在世界撲克大賽中獲得第十八名，拿到了66萬美元獎金。而在此之前他只看了幾本關于德州撲克的書，和朋友比劃過幾局。他把這筆獎金全部捐給了慈善機構。埃因霍恩頗有些“仗義疏財”的俠客風范，他在《一路騙到底》中承諾，將做空聯合資本賺到的錢全部捐出去，這一金額高達700萬美元。2012年，他又在世界撲克大賽中取得第三名，贏了435萬美元，他再次把這筆錢捐了出來。

埃因霍恩這樣總結自己在牌桌上的成功：“我耐心等待時機，機會到來時就抓住不放；此外我能做到不動聲色，讓對手猜不透我的牌。”一位與他相熟的交易員說，這也是他的投資特點，“很少有人能像他這樣準確地閱讀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