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瑩瑩
摘 要:明代后期高速發展的商品經濟造就了一個獨具特色的社會,作為市民文學的代表作品,《蔣興哥重會珍珠衫》從利益、情欲及文學對社會的反作用三個角度向我們真實還原了明代社會。
關鍵詞:明代;利益;情欲;社會;反作用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4)-30-0-02
明代白話小說盛行,其中明代馮夢龍所編纂的《喻世明言》、《警世通言》、《醒世恒言》統稱為“三言”, 是我國文學史上一部規模宏大的白話短篇小說總集。《蔣興哥重會珍珠衫》便是《喻世明言》的首篇,故事講述了外出經商的蔣興哥將新婚的妻子王三巧獨自留在家中,其妻被偶然從窗外經過的徽商陳大郎一眼相中,并與薛婆設計與之通奸。不久陳大郎因回鄉要與三巧分別,臨別時三巧將蔣興哥的傳家寶珍珠衫作為信物送給陳商。之后陳大郎與同樣在外地經商的蔣興哥相遇,并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將與三巧通奸的事情道出,蔣興哥大驚,回鄉之后忍痛休掉妻子并將其陪嫁的十六箱嫁妝在妻子改嫁為吳中進士為妾時送出。幾年后,蔣興哥在外經商碰上官司,判案者正是妻子的現任丈夫吳中進士,妻子為了救前夫舍命求情,最后吳中進士了解了情況后成全了兩人,讓他們得以重新團聚。
古人云:“詩歌合為事而作,文章合為時而著”,每個時代有每個時代的特色,而當下的文學作品也不同程度地烙上了時代的烙印。《蔣興哥重會珍珠衫》作為市民文學的代表作品,從多個層面向我們清晰地還原了一個真實的明代社會,反映了明代中葉以后的社會生活,表現了那個時代新興市民階層的生活理想和倫理觀念。
一、利益至上的社會
明代商品經濟發達,明代經濟的發達造成社會的現實,這個故事的發生與發展,其根本的推動力量始終是利益,首先,蔣興哥在與妻子你儂我儂,感情最為甜蜜之際決定外出經商,且一去就是一年多,一方面是生計所迫,更多的還是利益的驅使。也是商人這樣重利輕別離的本性造成了家庭的破裂,若不是清楚自己利益至上,在遇到妻子出軌這樣的奇恥大辱后蔣興哥也不會還能做到自我反思—“當初夫妻何等恩愛,只為我貪著蠅頭微利,弄出這場丑來,如今悔之何及”。王三巧之所以會步步淪陷,其中一個重要人物不得不提,那就是薛婆。陳大郎在“精魂”被攝走之后去尋求薛婆的幫助,在連大郎所托之事為何都不清楚的情況下,薛婆被大郎的一百兩銀子和兩錠黃燦燦的金子就淪陷了一半,當了解了大郎的意圖之后,薛婆本“連忙搖首”想要回絕,但待到大郎將酬金再加白金百兩,薛婆已無力抵抗金錢的誘惑,接下了此般傷天害理的差事。
另外,商人地位的上升也足以看出利益在明代社會的重要地位,歷代統治者為了保護農業生產,一直采取“重農抑商”的政策,商人雖擁有財富,但社會地位始終較低,這一點從古人將階層等級由高到低劃分為“士農工商”足以看出。到了明朝中后期,隨著商品經濟的發展商人的力量隨之壯大壯大,在這樣一個大的背景環境之下,其社會地位影響也發生了深刻的變化。《蔣興哥重會珍珠衫》中,薛婆在安慰丈夫久久不歸的王三巧時引用了時下的一句“常言”—“一品官,二品客”,將商人的地位提高到僅此于官員,由此可以看出,相對于之前,商人的地位的明代不僅僅是提高,更是在利益的驅使之下的一種根本性的飛躍。
二、放縱情欲的社會
《蔣興哥重會珍珠衫》故事的主要線索是蔣興哥與妻子王三巧的感情糾葛,這一對“恩愛”的夫妻在丈夫外出的經商期間由于妻子的背叛而離散。而我們回過頭來從源頭來看看這對夫妻的情感基礎就不難發現這份情感從一開始便是由情欲而起的,從文章起頭介紹蔣興哥的身世,到描述蔣興哥的成長歷程,一直到蔣興哥“一十七歲上,父親一病身亡”這一場病故后緊接著引出了蔣興哥的岳丈,而在這之前故事的女主人公并無出場,從蔣興哥將王三巧娶過門來才發現妻子“果然嬌姿艷質”也可以得出,在此之前兩人并無交集,也就是說這份蔣興哥與王三巧婚后“只推制中,不與外事,專在樓上與渾家成雙捉對,朝暮取樂,真個行坐不離,夢魂作伴”,少年喪父無依無靠的蔣興哥與寂寞深閨之中的王三巧,這場婚姻始于兩人的寂寞中充斥著情欲 這樣標準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注定兩人感情基礎的不牢靠,在我們看似你儂我儂的真愛背后只是一副由情欲所支起的華麗空殼,是無力抵抗外界誘惑的。蔣興哥外出經商,把三巧獨自留在家中,將三巧又還原至寂寞的狀態,或是出于人性基本的道德,在丈夫外出的頭數月之內,三巧的確做到了“目不窺戶,足不下樓”,然而在日日盼夫夫不歸的失落中,陳大郎出現了,而偶遇之后,陳大郎被三巧攝走的并不是一顆心,而是“一片精魂”,期待“謀他一宿”。而王三巧這一看似安分守己的婦人最終也在情欲之下淪陷,在與陳大郎發生性關系之時,甚至不知對方為何人,只是由于情欲的需要而“不暇致詳,憑他輕薄”,并且在這之后“無夜不會”,“情愿收拾些細軟,跟隨漢子逃走,去做長久夫妻”,將與丈夫蔣興哥三年的夫妻情分拋在腦后。很明顯,王三巧由始至終想要追隨的不是這兩個男人,而是她心底難耐的情欲。
三、小說對社會的反作用
小說不僅僅是被動的反映現實社會,有時候還可以反過來影響社會。晚明商業空前繁榮,使得人們面對現實無欲的極大誘惑,傳統倫理道德觀念中對人欲的壓制反而造成了對人欲的放縱。而放縱并不是解決壓制的最佳途徑,在這一矛盾沖突中,傳統觀念下的風俗人情與市民的文化心理在不斷磨合,碰撞,而馮夢龍抓住了這一過程中的微妙變化,他試圖用情教來闡釋這種人欲與道理倫理上的沖突,馮夢龍將其擬話本小說命名為《喻世明言》、《警世通言》、《醒世恒言》,所謂喻世、警世、醒世,就是勸喻世人,警戒世人,喚醒世人,教人們從現實的泥沼中走出。馮夢龍在《情史》中認為:“天地若無情,不生一切物,一切物無情,不能環相生。生生而不滅,由情不滅故”, 進而倡言:“我欲立情教,教誨諸眾生”。情教的提出,是對封建綱常的反叛和挑戰,顯露出重視文學情感和人性表現的審美趣味。
《蔣興哥重會珍珠衫》中,無論是蔣興哥與王三巧至深的夫妻情,甚至是三巧后期與陳商間的茍且之情,無不體現一個“情”字,這些“情”在作者眼中都是人性對真情的呼喚,是“禮教”和理學都無法壓抑住的。而馮夢龍也并非是無節制地張揚情,他重情也限制情,主張將“情欲”限制在一定的度內,這體現在作品中一系列的因果報應之中,一方面陳商客死他鄉的結局,薛婆被打,三巧由妻降為妾,另一方面,蔣興哥重情重義最后在異鄉遇難時化險為夷,吳中進士因成人之美而連得三子,這些無不體現著善有善報惡有惡報的因果報應。
《蔣興哥重會珍珠衫》從利益、情欲向我們展示了一個真實鮮活的商品經濟高速發展的社會,同時也通過文學對社會的反作用以其主張的情教觀念去勸喻、警戒、喚醒世人,帶人們走出利欲熏心的泥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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