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你了嗎？

唐元愷

電視劇常如流星，但流行起來又如作家王安憶所言，其實是一個復雜的生態(tài)系統(tǒng)，而要在觀眾心中留下如韓劇《來自星星的你》（以下簡稱《星星》）般“閃爍的回憶”（王菲《流星》歌詞），則往往可遇不可求，卻也有其必然性。

許多中國觀眾中了這來自韓國《星星》的“劇”毒。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顯示，它在視頻網站上的播放量早已超過10億，2014年2月27日，其“大結局”更讓網上收視率高達72.1%。自1997年央視播出《愛情是什么》起，越來越多的中國人不斷領略“韓劇是什么”，可它究竟為何可持續(xù)地吸引你我，卻成為一個老生常談又常談常新的話題。

應該說，《星星》仍是或只是一部“韓劇”——這個品牌所含有的慣常要素、套路、面貌、氣質一應俱全，作為其重要類型的韓式偶像劇，它僅僅超越了一下時與空，讓女明星與外星人“星星”相撞相惜相愛相思而已，感情線依舊沒跳出女一號愛上男一號、男二愛女一、女二愛男二的老套子，似乎每位觀眾都能預見到下一集的故事走向。可話說回來，100多年前法國人喬治·普羅帝在研究了1200余部戲劇作品后也就找到36種劇情模式，但它比七巧板多多啦，后來不斷被證實——幾乎所有戲劇小說影視劇本等的情節(jié)設計，均未能逃脫這36種模式，包括大量經典，只是更勝一籌地將其巧妙組合與配方升級，從而實現(xiàn)非同凡響的創(chuàng)意與新意。

韓劇的創(chuàng)意與新意明顯體現(xiàn)在“好看”與“有的可看”上，無論故事趣味（哪怕合情不合理）、畫面唯美（哪怕老是“濟州島”）還是演員外型靚麗（哪怕漂亮是“整”出來的）。具體到《星星》，即便在劇情沒啥新意的時刻，家居擺設也力求引人看得下去——男女主角居住的房間便是一例，不僅花重金精心搭建，連沙發(fā)靠墊都疑似以極富工藝創(chuàng)新的服飾設計與展覽聞名于世的大師三宅一生的作品。據(jù)場景設計師申勝俊介紹，為使劇中400歲的都教授的書房透出400年的感覺，還真地借了不少珍本藏書，而一臺落地時鐘則屬韓國僅有的3臺黃金壁鐘之一……如此做法卻正是咱中國電視劇所忽視忽略的。

打造星光更是韓劇不可缺少的吸睛悅目之術。來自大銀幕的“野蠻女友”全智賢時隔14年再演電視劇，以14年不變的完美S曲線、女生女神女神經女漢子花癡鄰家小妹囂張毒舌蠢萌坦誠純真的多重魅惑、平均2分鐘換套行頭（大都是“貴到沒朋友”的歐美大牌，乃至睡衣也“香奈兒”，平日則常穿該品牌2014早春系列）等造成的“視覺沖擊力”，攻陷無數(shù)粉絲；其外星男友外型雖不比她更強，撩開劉海也就“小沈陽”（非貶義），卻在“綜合素質”上讓也追星的明星張嘉倪和眾多網友驚聲尖叫——又帥又白又高又溫柔又有錢又有知識又有能力又有6塊腹肌，懂醫(yī)懂法懂史懂投資懂理財懂女人，上輩子這輩子下輩子在你危難和需要的關頭立馬出現(xiàn)，住超大豪宅買首爾幾乎一半地、守身如玉400年光愛你一個的男人，“只有去外星找了，地球上真的木有啊！”

也難怪追劇界會有“看韓劇嫁不出去”的說法。當然，諸如此類圍繞劇中人身上的種種設計，或許隱藏著大賣等商業(yè)動機與目標。至少，這令全智賢迅速躍升“全銷女”，被稱為“全智賢口紅”的某產品過去一天只能賣出十幾支，但《星星》剛剛一閃便告斷貨。韓媒認為，劇中全智賢是在前往醫(yī)院前使用此口紅的，這種在巨大病痛中也不能不化妝出門的真實女性心理引起了廣泛共鳴，讓消費者自然而然打開錢包……

從女性心理與社會心理角度，有教授覺得韓式偶像劇很像曾風靡多時的“禾林小說”。禾林是1919年加拿大商人創(chuàng)辦的出版公司，它出的小說大都以戀情愛情親情激情奇情為題材，大大吊起讀者特別是女性讀者的胃口，令不少人神魂顛倒。有統(tǒng)計表明，進入1990年代，禾林一天銷售的浪漫愛情小說堆積起來的總高度是紐約世貿中心的5倍！2001年，全地球平均每秒出售5.5冊。依據(jù)加拿大女學者安·芭·絲妮桃的看法，身為大眾讀物，禾林小說是有趣而吸引人的，因為它們規(guī)定了一整套的人物關系、情感和能打動人的構想，讀者主體——現(xiàn)實中的女人，往往被文化、社會關系、家庭和愛情所局限所羈絆，她們能夠為社會接受的一種超越，就是浪漫。韓劇也同樣非常懂浪漫，或者很能捕捉到類似的流行的文化符碼，至少，它很會“投人所好”，只是這“好”常常是欲望。在不少人糾結于兩性“一輩子”、“一被子”、“一陣子”之時，有專家表示，《星星》引力讓女性表達出了內心欲望，這固然可以看作女性話語權的增加，但表達出的想象卻依然是異常庸俗的。套用絲妮桃談論禾林小說的說法，心理學或社會學的現(xiàn)實主義描寫，是不可能給觀眾提供關于誘惑、救贖、改變現(xiàn)狀等幻想的，而韓劇提供了這種可能性，其特定的虛構向我們展示了女人們在社會生活中被慫恿舍棄的是什么；劇中對現(xiàn)實的變形則導致某種文化誤讀。

或許可以說，看韓劇是用萬花筒仰望或平視星空，不過同時也應該指出，那些暢銷常銷長銷的韓劇精品，均或多或少地把人性中對于美好的渴求與想象挖掘了出來，有意無意傳播“正”的價值觀念與道德標準，甚至弘揚咱中國人以前非常重視的“孝悌忠信仁義謙恭禮”，不惜借各種抓人的包裝，通過角色、情節(jié)、細節(jié)等一一呈現(xiàn)，呼喚大家珍視珍藏喪失于物質社會中最本質的東西，激發(fā)人本性中善的能量與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