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宋歡 倪道磊 金偉民
(蘇州市中醫醫院腎內科 江蘇 蘇州 215009)
IgA腎病(IgA nephropathy)是我國最常見的慢性腎臟病和終末期腎病的主要原發病,診斷主要依靠腎活檢病理見IgA或以IgA為主的循環免疫復合物在腎小球沉積并伴有各種病理損傷[1],臨床上可以表現為孤立性血尿、反復發作性肉眼血尿、無癥狀性血尿,也可合并蛋白尿、水腫、高血壓及腎功能減退。腎小球硬化、腎間質纖維化、高血壓、大量蛋白尿和腎功能減退是影響IgA腎病進展的主要危險因素。本病可發生在任何年齡,18~35歲的患者占總發患者80%[2,3]。西醫主要通過ACEI/ARB(血管緊張素轉化酶抑制劑/血管緊張素受體拮抗劑)、激素、免疫抑制劑、細胞毒藥物、抗凝、扁桃體切除及魚油等治療,但長期治療效果不佳,易復發,且副作用明顯。IgA腎病無特定的中醫病名,大多歸屬于“血尿”、“水腫”、“腰痛”、“腎風”、“虛勞”等范疇。近年來,中醫藥在治療本病取得一些進展,現綜述如下。
丁櫻[4]認為本病發生是內外因共同作用的結果。外感風熱、濕熱、瘡毒等邪,致邪熱損傷血絡,迫血妄行,可致血尿。內因臟腑功能失調,尤其是脾腎氣虛,失其統攝與封藏的職能,致精血下注則可出現血尿或蛋白尿;肺失通調、脾失轉輸、腎失開合、膀胱氣化不利導致體內水液潴留,泛濫肌膚,可出現以頭面、眼瞼、四肢、腹背甚至全身浮腫;久病體虛,經脈氣血流通不暢則腰痛;瘀血阻絡,血不循經,以致血尿經久不愈。并將本病分為急性期和慢性期。急性發作期多與外邪侵襲有關,病機主要為邪實;慢性遷延期以臟腑功能失調為主,如氣陰兩虛、肝腎陰虛、脾腎虧虛等,病機重點為正虛,以氣陰兩虛證為多。鄒燕勤[5]認為本病多因風、寒、濕等因素,在正虛基礎上誘發,使肺、脾、腎三臟功能失調所致。病位在腎,但疾病發生、發展常與肺、脾、腎三臟的功能狀態有關。本病病程進展慢,六淫或勞倦內傷常成為主要誘因。王永鈞等[6,7]通過大量的臨床研究證實“風濕”是導致慢性腎病最常見及最重要的病因病機,并且是導致病情活動和加速進展的獨立危險因素。金勁松[8]認為本病的病機是熱傷脈絡與脾腎不固,屬本虛標實之證。實者多因風熱毒邪入侵肺衛,蘊結肺經,下傳客于腎絡,擾動血室;虛者多因尿血日久,氣隨血耗,或濕熱久蘊成毒,耗氣傷陰,導致肺脾腎氣虛或氣陰兩虛,臟腑功能失調,氣虛衛外不固易于感邪,使血尿反復發作,纏綿難愈。冒惠敏等[9]認為外邪在本病的發病過程中起著重要作用。外邪以風邪、濕邪、熱邪、寒邪為主,而濕邪、熱邪、寒邪多伴隨風邪侵犯人體,累及腎臟。熱毒、濕熱、瘀血相互膠結,是導致本病遷延難愈或復發的根本原因。
目前本病的臨床分型尚不統一。相關學者[4,10]將本病分為急性期和慢性期遷延期。急性發作期,多表現為外感風熱證、下焦濕熱證。外感風熱證治以疏散風熱、解毒利咽、涼血止血為主,常選銀翹散與小薊飲子化裁。下焦濕熱證治以清熱利濕、助運化濕、涼血止血為主,方用藿香正氣散合小薊飲子加減。慢性遷延期分為脾肺氣虛、肝腎陰虛、氣陰兩虛、脾腎陽虛4型。脾肺氣虛證以玉屏風散加減;肝腎陰虛證以知柏地黃丸合二至丸加減;氣陰兩虛證以六味地黃丸加減;脾腎陽虛證以右歸丸加減。黃松林[11]根據本病的臨床表現和腎臟病理改變的不同,將本病分為六型辨證論治。認為發作性肉眼血尿型核心病機為素體肺脾腎虧虛,外邪入里化熱,波及腎絡,血溢脈外。治療可分為肉眼血尿發作時處理和平時預防。肉眼血尿發作時根據熱在上焦、中焦、下焦不同可辨證選用銀翹散、藿香正氣散、白頭翁湯、八正散、小薊飲子等治療。平時預防,也可根據肺脾腎等各臟腑虧虛情況,選用玉屏風散、四君子湯、參苓白術散、六味地黃丸、二至丸等調理。孤立性鏡下血尿型的核心病機為脾腎虧虛,精血下泄。脾腎氣虛應補益心脾、補氣攝血,方用歸脾湯合二至丸加減;陰虛火旺應滋陰降火、涼血止血,方用知柏地黃湯合二至丸加減。大量蛋白尿型,病變屬輕微病變,對激素敏感者其根本病機為脾腎氣虛,治療關鍵是厚脾土、固真元。病理屬增生硬化型,可結合中成藥治療。高血壓型其核心病機有陰證和陽證之別。陽證為肝腎陰虛、肝陽上亢,治當補益肝腎、利濕活血,方用天麻鉤藤湯合二至丸加減;陰證為脾腎氣(陽)虛,當健脾溫腎,利濕活血,方用金匱腎氣丸合二仙湯加減。血管炎型核心病機為風濕熱邪重傷腎絡,血溢絡外,法當清營涼血,活血解毒,方用清營湯合犀角地黃湯加減。鄒燕勤[5]認為本病的治療需關注肺、脾、腎。肺氣失治的治療分為清熱利咽(射干、蒲公英、金銀花、連翹、蚤休、牛旁子)和養陰利咽(沙參、麥冬、玄參、蘆根、百合)兩大法;脾失健運治療分為健脾助運(黨參、白術、茯苓、薏苡仁)和健脾化濕(風尾草、馬齒莧、車前草、生薏苡仁)兩大法;腎失氣化常加以補腎藥和利濕藥配伍,如牛膝、續斷、桑寄生、山茱萸、石韋、車前草、白茅根等。疾久當參考各臟腑痹癥治之。臨床上常用補腎強腰藥與祛風濕藥、化痰濕藥,代表方劑為獨活寄生湯。彭培初教授[12]針對IgA腎病辨證多以氣陰兩虛證為主、常兼有外感的特點,運用和解法,在小柴胡湯基礎上加減治療,該方由柴胡、黃芩、黨參、黃芪、玄參、知母、連翹、制大黃等藥物組成。
張紅霞等[13]采用益腎健脾、活血化瘀法治療IgA腎病150例并進行了長期的療效觀察,完全緩解43例,顯著緩解55例,好轉37例,無效15例,顯效率65.33%,總有效率90%。吳限等[15]采用疏風散邪、清熱解毒法治療IgA腎病29例,完全緩解3例,基本緩解13例,有效13例,總有效率為100%。谷燕等[15]以涼血活血、化瘀止血為法,選用小薊飲子加減治療本病以血尿為主要表現者,總有效率93.33%。陳萬佳等[16]針對脾腎陽虛兼瘀型、進展性的患者,從健脾溫腎通絡論治,采用健脾補腎通絡方治療本病75例,有效率為68.42%。劉奔流等[17]應用益腎祛濕方治療IgA腎病陰虛濕熱型,觀察組在西醫治療基礎上給予補益肝腎、清熱利濕中藥治療,對照組不服中藥,觀察組總有效率70%,對照組37.5%,差異有統計學意義。須冰等[18]自擬粘膜方(柴胡12g、黃芩12g、黨參15g、黃芪15g、知母9g、連翹9g、玄參9g)治療本病30例,總有效率88.9%。丁英鈞等[19]以腎絡通方(黃芪30g、丹參15g、川芎10g、地龍12g、蟬蛻10g、烏梢蛇10g、白僵蠶10g、茯苓15g等)治療本病57例,總有效率為79.95%。黃蔚霞等[20]采用祛風愈腎湯(鹿含草15g,忍冬藤、澤瀉、鬼箭羽、石見穿各20g,天龍 1條等),加用激素或雷公藤多苷、潘生丁等治療本病,并設對照組觀察,觀察組總有效率占96%,對照組總有效率64%。
王麗萍等[21]以黃葵膠囊治療IgA腎病腎虛濕熱證蛋白尿,對照組僅予福辛普利(蒙諾),觀察組在對照組基礎上加用黃葵膠囊口服,兩組有效率分別為50.0%、84.4%,兩組比較差異有顯著性(P<0.01)。曹珊等[22]在常規對照治療(利尿消腫、抗凝、調脂,但不使用免疫抑制劑及ACEI/ARB)加纈沙坦基礎上再加用雷公藤多苷片治療本病23例,對照組總有效率63.64%,觀察組總有效率100.0%。王少華等[23]應用血尿康膠囊(主要藥物組成:生地、琥珀、三七、旱蓮草、白芨、發酵蟲草粉等)治療IgA腎病血尿50例,并設雷公藤多苷片作對照,追蹤觀察6個月,觀察組優于雷公藤對照組,且中藥治療無雷公藤樣不良反應。沈偉明等[24]在常規治療及替米沙坦基礎上加用注射用血塞通(凍干)治療本病20例,臨床控制40.0%,顯效50.0%,有效10.0%,對照組分別為20.0%、40.0%、40.0%,他們認為注射用血塞通治療本病有一定療效。
姚春桃等[25]應用祛濕化瘀、補益脾腎中藥治療本病32例,基本方:黃芪50g、川芎30g、丹參30g、白花蛇舌草30g、土茯苓15g、益母草30g、女貞子20g、小薊30g、牡丹皮15g、澤瀉15g、薏苡仁30g、生白術20g,西醫以貝那普利(洛丁新)作為對照組,結果:完全緩解5例,顯效13例,有效8例,無效6例,總有效率81.25%。周忠海等[26]采用補陽還五湯加味治療本病55例,藥用:黃芪15~60g、黨參12g、當歸、川芎、桃仁、紅花、赤芍、地龍各10g、女貞子、旱蓮草、生地黃各15g,療程4個月,西醫以潑尼松、雙嘧達莫及對癥治療為對照,結果:完全緩解21例,部分緩解26例,無效8例,總有效率85.45%。陳波[27]在對照組(ACEI/ARB、調脂、雙嘧達莫、激素、環磷酰胺、愛若華、驍悉等)基礎上加用自擬參芪四物湯加二至丸加減(地黃、當歸、墨旱蓮、山藥、生黃芪、白芍、女貞子、黨參、川芎、芡實)治療本病30例,觀察組總有效率90.0%,對照組60.0%,兩組比較差異有統計學意義。
綜上,IgA腎病發病之初,多有外感病史,其病機多為患者素有腎元虧虛,復有外感、飲食、情志、體倦或毒物等引誘,風濕熱邪,灼傷血絡,迫血妄行,下客腎絡,故有血尿;濕熱互結,蘊結于腎,封藏失職,精微下泄,則見蛋白尿;脾腎虧虛,開闔氣化不利,臟腑失養,則有水腫、腰痛等。故認為“虛”、“瘀”、“濕熱”三者為本病的病機特點。本病主要與肺、肝、脾、腎功能失常有關,尤以腎為病變中心。屬本虛標實證。中醫辨證[10]當首辨分期(急性發作期、慢性持續期),再辨主證、次證;先辨正虛,再辨邪實。急性發作期以疏散風熱、清熱解毒、清利濕熱等法為主·慢性遷延期以益氣養陰、補益脾肺、滋養肝腎、健脾溫腎為要。近年來,根據眾醫家臨床報道的結果,說明中醫藥及其制劑在治療IgA腎病方面取得了一定的成績,充分顯示了中醫或中西醫結合在治療IgA腎病方面有一定的優勢和潛力。但尚存在一些問題,如辨證分型尚未統一標準、臨床報道以回顧性總結為多、探討治療機制的基礎研究較少等。相信隨著研究的進一步深入,中醫藥治療IgA腎病將有更廣闊的前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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