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奇
站在2014歲首,在冬日暖陽中回首2013,時光遠去,但讀書的記憶卻是美好而豐滿的。
春之白楊篇
南疆和田,春天浮塵漫漫,遮天蔽日,怎么也遮擋不住春天的到來。細雨落入初春的清晨,悄悄喚醒枝芽,小草照樣欣喜地鉆出來,白楊樹筆直的枝條照樣拼命地吐出新綠,向上,向上,向上迎接藍天。我的讀書芽苗也被極珍貴的細雨喚醒,我撲向哲學類書籍。
要想教學生用哲學的思辨意識去思考問題,教師就要先具備一定的哲學思辨意識和能力。那么,教師如何擁有哲學思辨意識和能力?無他,唯有讀書,學會與哲人對話。我選擇了與現代哲學家們對話。哲人們的思想如大海,我只能取一瓢飲。
雅斯貝爾斯是我第一位對話的哲學家。心靈喚醒心靈,師生主體間自由交往,這是雅斯貝爾斯高揚的教育旗幟。
現實的教育常將學生置于被動的地位,當作容器而機械地灌輸,這樣不利于學生整體精神的成長,這樣的教育業培養不出真正的人。如何修正這種跑偏的軌道呢?
雅斯貝爾斯告訴我們,真正的教育是自我教育。教育者的使命是把受教育者引到自我教育的道路上去。教育的過程是讓受教育者在實踐中自我練習、自我學習和成長,而非強求一律。真正的教育總是要靠那些不斷自我教育以不斷超越的教育家才得以實現。他們在與人的交往中不停地付出、傾聽,嚴格遵守理想和喚醒他人的信念,以學習的方法和傳授豐富內容的方式找到一條不為別人所鉗制的路徑。教育絕不能按人為控制的計劃加以實行。教育計劃的范圍是很狹窄的,如果超越了這些界限,那接踵而來的或者是訓練,或者是雜亂無章的知識堆集,而這些恰好與人受教育的初衷背道而馳。
為此,雅斯貝爾斯要求學生:“不要追隨我,要追隨你自己!”
“用教育之船把人載向自由彼岸”的弗萊雷是我的第二位對話哲學家。弗萊雷是巴西著名的教育家,是第三世界教育領域里的一朵奇葩。
我們教改走進了深水區,困難很多,總有人埋怨體制,為自己不作為尋找理由。有人說教師的個人力量有限,無法發揮作用,您怎么看?
弗萊雷說,社會政治背景限制了教育者所能吸收的東西,但同時也留有抵制這種限制的余地。如果我們不能改變現存的教育體制,那么教師個體只能用某種態度、價值觀、信仰、思想傾向來影響教育過程,無論他們是否被認識或得到承認,教師都可以運用它們來構建和發展他們的種種教學活動。
是啊!用時髦的話說就是“我的地盤我做主”,至少要在自己的課堂上點起星星之火,因為“這條小魚在乎!”作為有良知的教師,就要千方百計地把教育現場化作能給予千千萬萬個無限潛能的孩子們發揮自我、找到潛能的成長沃土。
“鮮活的知識才有生命力,讓孩子感受到發現世界的喜悅”,這是寫在懷特海教育哲學旗幟上的主張。
在新課改中,我們發現課程太多,雖說多元但也帶來一定的負作用。現在的學生,所學科目之多,讓人瞠目結舌,學生學習過程自然像蜻蜓點水,其結果只能大致了解一些皮毛。
對這種現象,懷特海告誡我們一定要重視教育的兩條戒律:不可同時教授太多的科目;所教的科目務須透徹。
懷特海說,學校同時開設大量的科目,在眾多的科目中教師們只能選擇一小部分進行教授,每個科目都只能夠蜻蜓點水。其結果是學生被動接受許多不相干的知識,不能激起任何思想的火花。
你們當下的教育,其實就存在這樣的問題。從學生的全面發展出發,設置了大量的學科,讓學生同時來學習,但因為時間的限制,每門學科一周所用課時又不充裕。你們目的是好的,但卻很少去思考:你設置的這些科目,也僅僅是浩瀚的文化寶庫中的一丁點內容,本身就是不全面的。教育改革不應只增加科目啊!
懷特海是我第三位對話的哲學家。
約翰·杜威則是我第四位對話的哲學家。杜威的教育思想曾對20世紀上半葉的中國教育界、思想界發生過重大影響。上個世紀初來華講學,被胡適評價為“自從中國與西洋文化接觸以來,沒有一個外國學者在中國思想界的影響有杜威這樣大”。
“成千上萬的兒童在某一個小時,就說十一點吧,都在上地理課……教育局長照例對陸續前來的參觀者重復這種得意的吹噓。”對這種現象你們并不陌生吧。
“按幾何圖形排列著一行一行的簡陋的課桌,緊緊地擠在一起,很少有移動的余地;這些課桌的大小幾乎都是一樣的,僅能夠放置書、筆和紙;另外,有一個講臺,一些椅子,光禿禿的墻壁,還可能有幾幅畫。我們看了這些情況,就能推斷在這樣的場所可能進行的唯一的教育活動。這一切都是有利于‘靜聽的,因為單純地學習書本上的課文,只是‘靜聽的另一種形式,它標志著一個人的頭腦對別人的依賴性。”對這樣的教室和教學情境,你們更熟悉吧。
杜威認為,各人的觀點,喜歡學習的對象以及處理問題的方式,都存在著個別差異。如果這些差異為了所謂一致性的利益受到壓制,并且企圖使學校中的學習和答問都必須按一個單一的模式,就不可避免地使學生造成心理上的混亂和故意矯揉造作。學生的獨創被逐漸摧毀,對自己心里運作的信心被逐漸破壞,被反復灌輸要馴順地服從別人意見,否則就是胡思亂想。這種情況所造成的損害比過去整個社會受習慣信念的統治危害更大。
當下,某某模式火爆之后,有的學校或地區亦聞風而動,強力推行所謂的“成功”教學模式。與杜威對話后,我們不應該警惕嗎?學生的獨創性會被單一的模式所摧毀!
一冊冊哲人的書列在我的書桌旁。鉆天白楊泛青的枝條瘋狂生長,我的哲學小樹也會像白楊枝條那樣,努力地向著哲學的天空生長,生長!
夏之葡萄篇
和田的夏天,干熱、少雨、浮塵;但是,你仍會看到葡萄、石榴、棗、梨、蘋果等果樹瘋狂生長,枝繁葉茂,花朵燦爛,勃勃生機。只要站在葡萄藤廊下,樹蔭下,樓影下,涼爽就會撲面而來。坐在葡萄長廊下,藤條四處攀爬,小小葡萄粒在綠葉間若隱若現。和田一年四季雨極少,但為何有著最繁榮的季節?她源于有著豐富的昆侖山雪水,源源不斷通過地下河滋潤萬物。讀書仿若地下的河水,無聲無息中就滋養了你的精神生活,豐富了你的教育素養。endprint
夏日里,我捧起臺灣作家陳之華的《成就每一個孩子》,一頁一頁細讀,猶如品嘗晶瑩剔透的玫瑰葡萄,芬蘭教育全球第一的秘密就這樣破解了:教育以孩子為中心,而非以熱衷目標的家長和學校的好惡為重,學校從更基本、更人性的角度思考孩子的可能需求,然后施予尊重孩子感受的教育,但絕非放縱、寵溺。教育的宗旨,在于提供給每一個孩子均等的受教育機會,幫助每一個孩子找到最適合自己的位置,使人盡其才。
作為教師要以“教之即得天下英才”的信心和胸襟,公平善待每個孩子;不再以僵化的管教和學習模式要求所有的孩子在單一化、標準化的體制里拼殺。讓學生懂得“唯有自己和自己競爭,才是最健康、最有意義、最為正確的學習方式”, 讓學生們在自我學習成長之后,深切了解到念書是為自己讀,一旦選擇進入大學,更會認真念書,不會產生長年壓抑后的“由你玩四年”。
夏日里,我重讀《西游記》讓我對師生關系有了新的思考。確立什么樣的師生關系,不但關乎教師的教育方式,而且關乎教師的成長,更關乎教育的目的及效果。我們可以從“孫悟空學道”的故事中受到啟迪:教師可以學做須菩提,學生可以學做孫悟空。
孫悟空跨千山越萬水,不辭辛勞,尋訪高人學道。這告訴我們,求學需要堅持不懈的毅力。在學道過程中,須菩提祖師講法,天花亂墜,地涌金蓮,這是何等的高超精妙;悟空聽講,“手之舞之,足之蹈之。”這是何等的聽課狀態!
祖師要教悟空“術、流、靜、動”之門道,但悟空皆說“不學不學!”他要學長生不老之道。祖師見悟空諸般不學,便走上前,在悟空頭上打了三下,倒背著手,走入里面,將中門關了,撇下大眾而去。眾人驚懼,皆怨悟空,唯有悟空不惱。原來悟空悟出,祖師打他三下者,是教他三更時分存心;倒背著手走入里面,將中門關上,是教他從后門進入秘處傳道也。由此可見,悟性是求學不可或缺的。
當悟空學道成功后,眾人問悟空成功的秘訣是什么,悟空笑道:“不瞞諸兄長說,一則是師父傳授,二來也是我晝夜殷勤。”
精彩的故事道出了學習的真諦:教師要傳授,傳授就要給學生生存智慧和能力。學生要學,學就要有向學之心,要有悟性,更要勤學。兩者相得益彰,師生共贏,這難道不是我們所追求的師生間所應有的境界嗎?
夏日里,我讀讀季羨林的散文。季老告訴我們,寫作沒訣竅,只能多讀多念。季老說,寫作,往大說是創作;往小說是寫文章;再往小說,就是寫作文。一提到寫作,都要問有沒有訣竅。據說是有的,其實都是賺學生錢的。季老說,“據我瀏覽所及,古今中外就沒有哪一位大作家真正靠什么秘訣成名成家的。要想寫好文章,只能從多讀多念中來。”季羨林從小就背誦《古文觀止》中的一些文章,到了老年,背誦上口者尚有幾十篇。
季老告誡我們,寫文章要多注意“身邊瑣事”,要有“真實、真切、真誠、真摯”“四真”之境。
漫漫長夏,我讀《管子》,我讀克羅齊的《美學》,我讀葉圣陶的《如果我當老師》……
(作者單位:天津中學)
責任編輯 李 淳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