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楊

華盛頓的“宋祖英日”
“妹娃要過河,哪個來推我嘛?”
2006年,在美國最高藝術殿堂——肯尼迪表演藝術中心,當一身苗族打扮的宋祖英用英語說出中國民歌《龍船調》時,觀眾席上數百個美國男子激動了。
他們用英文高呼:“我來幫助你!”
而當她用純正的美國口語無伴奏清唱起美國人耳熟能詳的《美麗的美國》時,現場觀眾感動得掉下了眼淚。3次謝幕,5分鐘的自發起立鼓掌,這是中國藝術家在美國觀眾面前所受到的前所未有的禮遇。
在演出前的排練中,肯尼迪藝術中心是按照世界三大男高音的規格接待的。美國觀眾從來不喊宋祖英名字,他們只喊她的姓:“song ”,“song”在英文里就是“歌”的意思。
因為演出成功,美國哥倫比亞特區市長安東尼還宣布了一個“宋祖英日”。他的理由是:“鑒于宋祖英是中國最著名的女高音歌唱家、成功的演員、表演藝術家、慈善家、杰出的聲樂家,世界人民為她感到驕傲和鼓舞。我特此宣布2006年10月12日為華盛頓哥倫比亞特區的‘宋祖英日。”
在美國擁有“日”的,還有成龍。1986年9月6日,成龍主演的電影《警察故事》在舊金山大明星戲院為當地自助安老院作義映籌款,舊金山女副市長特地向成龍贈送紀念銅牌,并命名此日為“成龍日”。之前,他的《炮彈飛車》80年代初在洛杉磯上映時,首映日便被定名為“成龍日”。湊巧的是,這一天也在9月,是9月 2日。緊跟著,1987年1月2日,美國加州定名“成龍日”。
梅蘭芳們的民國軟實力
宋祖英的火爆,讓人想起了梅蘭芳。
梅蘭芳抵美,是在1930年,那正是美國經濟大蕭條的時候。可是在紐約定價6美元的戲票竟然“炒”到16美元;先后在西雅圖、芝加哥、華盛頓、紐約、舊金山、洛杉磯、圣地亞哥、檀香山等地演出72天,備受禮遇;美國波摩拿學院、南加利福尼亞大學分別授予梅蘭芳文學榮譽博士學位,梅老板變成梅博士,就是打這兒來的;在紐約的最后一場演出謝幕后,梅博士站在臺前與上臺的觀眾一一握手,結果握了幾十分鐘還沒完沒了,因為不少人握完扭個頭又回來,“第二次握手”。
中國京劇從此在西方人心目中打了個底子。試問一下那些對臉譜、劇照如癡如醉的外國朋友,他們準說,喜歡“梅的藝術”。不光在美國,梅蘭芳訪問蘇聯,“梅蘭芳” 三個大字以及畫著中國寶塔的宣傳畫,在莫斯科街頭到處可見,他被新聞界稱為“偉大的中國藝術的偉大代表”。
老話說得好:越是民族的,越是世界的。要往根兒上說,美國人為什么喜歡宋祖英,跟為什么喜歡梅蘭芳是一個道理:他們身后依仗著深厚而魅力獨具的中國文化,并且能很好地表達它。
藝術時空里的國籍轉換
1930年,鼓吹白人至上的“雅利安主義”從歐洲蔓延到美國,與美國的種族歧視相合流,上流社會的白人更是有了沾沾自喜的理由。然而,不論舞臺上還是舞臺下的梅蘭芳總是表現出永不妥協的高傲氣質,有些美國人甚至覺得他的形象令人不安。《紐約先驅論壇報》特別引用了一位美國婦女的話來形容這種復雜的心理感受:
在我看來,他是世界上一個古老的驕傲民族最完美的作品,他不僅是個演員,他是個超人。……必須承認,我那自鳴得意的雅利安人至上的思想受到了一些震驚。就像我們早已習慣的那樣,我們很樂于輕視中國那數以百萬計的、尚不能填飽肚子的饑民。……但是我們自己又是什么樣的人?一群艱難的開拓者,在一個還相對空曠的大陸上四處游蕩。
擁有古老文明卻在蒙昧和落后中苦苦掙扎的中國與掌握新興科技并在文明和進步中不斷上升的美國之間的相互審視,正是梅蘭芳1930年美國巡演之外的潛臺詞。
上世紀80年代,一批藝術家去往國外。在美國,陳丹青大吃一驚,他看到街上的年輕男女,人人長著一張沒受過欺負的臉。在中國,這樣的臉難得一見——所謂的社會制度,說似復雜,無非不過兩種:一種是相互欺負的等級制度,另一種是相互尊重的平等制度。相互欺負的國家,必然被人欺負,此之謂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
陳丹青說:“當9·11事件發生那天,歐洲人這樣說:‘今天,我們都是美國人。但在紐約居住的18年期間,我從來沒有忘記我是一位中國藝術家;現在,我回到中國,發現自己是一位美國藝術家——我這樣說,不是指護照與國籍。以我對美國文化的全部了解,美國藝術真的不在乎你屬于什么國家。”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