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士尼公主的女權進化

尹叢叢

從白雪公主到睡美人：

公主再高貴，也超不過王子

上世紀三十年代，在一戰和二戰的間隙期，沃爾特·迪士尼抵押了住房，通過各種渠道，籌得了149萬美金，推出了世界上第一部彩色動畫長片《白雪公主》，也是第一部迪士尼公主電影。

這部電影取材于格林童話，講述了白雪公主的老套故事，反派是見不得別人比自己美的繼母王后大人，萌物是七個小矮人，公主是單純善良美麗優雅的，王子帥氣富有可以拯救整個世界。

1937年12月27日，這部主打有情人終成眷屬的治愈系影片上映第六天，沃爾特和《白雪公主》的一眾人物就成了《時代》的封面人物，《紐約時報》也表示：“非常謝謝你，迪士尼先生！”上映三年間，這部片子共取得650萬美元的票房，不但是當時世界票房紀錄保持者，還讓沃爾特憑此籌建了動畫制作公司。

有件事可以證明這部電影有多特別，第11屆奧斯卡頒獎典禮，組委會頒給了沃爾特特別金像獎，發給他一大七小共計八個獎座。

《白雪公主》的成功，讓沃爾特對電影充滿了期望，在此之后，沃爾特推出了《匹諾曹》等一系列叫好不叫座的電影。1950年上映的第二部公主電影《灰姑娘》，成為了解救他嚴重負債的諾亞方舟。

這部片子改編自法國作家查爾斯·佩羅的同名童話，講述被后母刻薄的灰姑娘辛德瑞拉受到仙女眷顧，化身為公主參加王子舞會，并通過一只水晶鞋和王子喜結連理的故事。除了將萌物由七個小矮人換成了小老鼠外，人物配制幾乎與《白雪公主》一樣。

此時，恰逢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飽受戰爭創傷的人們亟需治愈系電影安慰，這使得《灰姑娘》全球熱賣，不但成功讓動畫公司起死回生，還讓沃爾特開始創建自己的發行公司，并建設迪士尼樂園。

到了1959年，沃爾特再接再厲，又推出了第三部公主電影《睡美人》，同樣美艷動人的愛洛公主，同樣可以拯救世界的王子，但不同的是，處于和平時期的觀眾們對此并不感冒，《睡美人》票房大敗。

從白雪公主到辛德瑞拉到愛洛公主，沃爾特偷懶一般，對她們的人物設置幾乎秉承了同樣的關鍵詞——漂亮、善良、沒心機、會家務，養尊處優的公主們不懂任何人心險惡，無論是后母還是送蘋果的老太婆，她們毫無防備，天真不諳世事，時時刻刻將自己處于危險中，等待王子的救贖。

但矛盾的是，應該是連二十層墊子下一顆豌豆都能敏感覺察出來的公主們，卻不知從哪里偷學來高超廚藝，白雪公主詭異地歡快地為七個小矮人烤蘋果派，灰姑娘甚至自幼就包攬了做飯洗衣的重擔。

電影有著時代的烙印。縱然此時距離十八世紀末第一次女權主義運動已經過去了半個世紀，一波波的女權主義者不停紛爭，可現實中，社會依舊是以男子為尊，公主們即便出身高貴，也大不過王子，沃爾特簡單而又直白的用公主電影宣布了那時女人的地位——

她們要漂亮能干會家務，沒有任何獨立與反抗精神，完全依附于男性。一旦充滿了掌控欲，有女權傾向，就會成為《白雪公主》中的王后大人，《灰姑娘》里的后母，《睡美人》里的教母，全部都是受人責罵的反派人物。

從小美人魚到花木蘭：

她們開始向往如同男人們一樣過活

《灰姑娘》的票房大敗，讓迪士尼公司視公主電影為洪水猛獸，整整三十年未曾碰觸。破冰的影片是《小美人魚》。

1989年，迪士尼公司推出了由安徒生童話改編的電影《小美人魚》，這一次，受19世紀六七十年代第三波女權運動的影響，小美人魚艾麗爾公主的性格有了較大的改觀，她不再柔弱不知世事，反而成為一個獨立自主，甚至有著叛逆精神的現代女性。

同時改變的，還有公主的發色，小美人魚不再是金發碧眼，她的一頭酒紅色的微卷長發據考證屬于白人社會中長期不受人待見的“Ginger”亞種，這顯然代表了時代的進步。

對于人類社會十分向往的艾麗爾公主，在無意間救下了亞力克王子，并對他一見鐘情，為了能夠與王子在一起，果敢的艾麗爾同惡毒的海地女巫做了交換，用美妙的歌喉換來了一雙可以行走的腿。

但與童話中結局不同的是，艾麗爾沒有看著王子另娶她人化作泡沫，迪士尼給了兩人最完滿的結局——王子刺傷女巫，國王同意婚事。

這部電影取得2.11億美元票房，獲得了3項奧斯卡提名，并為迪士尼公司開啟了“文藝復興時代”，可謂功勛卓著。自此之后，迪士尼公主電影在女權的道路上大步奔跑。

在1991年發行《美女與野獸》中，貝兒公主愛讀書，這在過去卻是男人們的特權；在1992年上映的《阿拉丁》中，茉莉公主是蘇丹王的女兒，不但聰明、獨立、有主見，喜歡冒險，是位阿拉伯公主；而在1995年上映的《風中奇緣》中，印第安公主寶嘉康蒂，化解了一場異族間的戰爭，本片強調與自然界的融合以及族群間的尊重。

而到了1998年，《花木蘭》將女人也能保家衛國的思想發揮到了極致。北魏時期，北方民族經常南下侵犯中原，花木蘭替父從軍，不但在大戰中運用智慧制造了雪崩，把匈奴全埋在了雪地里，還在匈奴單于混進京城時，救了皇帝。

在這版電影中，花木蘭不再遮遮掩掩，是那個“安能辨我是雄雌”的女豪杰，而成為了被認可的女功臣?；实墼偃炝羲龉?，回到家鄉后，她的家人說，“你是我們家族的驕傲，整個家族都為你感到自豪！”

在這些影片中，公主們再也不是漂亮的花瓶，附屬于男人的“物”，而有了獨立的自我。她們開始向往如同男人們一樣過活，她們追尋愛情而非如白雪公主唱的一樣，《Someday my prince will come （總有一天我的王子會出現）》；她們讀書明理而不再是圍著鍋臺轉；她們甚至可以如同男人一般，保家衛國。

但讓男人們放心的是，此時的女人們還未曾徹底放棄傳統家庭生活，將事業視為首要，表現在影片中，這些公主仍舊相信愛情。

小美人魚為了與亞力克王子在一起，開始反叛天生的血統；貝兒公主在解救父親與野獸的對抗中，愛上了王子變成的野獸；茉莉公主不愿依照法律的規定在即將到來的生日前結婚，在尋愛之路上遇到了阿拉?。粚毤慰档俦＜倚l國的開始，在于她救了并愛上英國的探險家。endprint

應該說，傳統觀念中，加之于女性身上的婚姻束縛，僅僅在這一階段，稍微松了松繩子。

從蒂安娜公主到艾莎女王：

問問自己，想要什么

時至新世紀，隨著女性平權的深入人心，時時刻刻以販賣夢想為主旨的迪士尼公主電影有了新的突破。她們不再追求變得跟男人一樣，不再追求在男人心中她們的具體形象，而是試圖找回自我，問問自己，想要什么？

2009年，《王子與青蛙》上映。為了替變成青蛙的馬爾多尼亞王國的王子萊文解除魔法，黑人姑娘蒂安娜吻了王子，并與他一起變成了青蛙，在經過一番磨難，魔法解除后，兩人相愛，蒂安娜由此成為公主。

但愛情并不是這部動畫片的主題，蒂安娜公主從小堅持的夢想——要堅持父親的理想，開一家餐館，為自己的理想而奮斗，才是這部動畫片的閃亮之處。

2010年，迪士尼又推出了一部頗具女權主義內涵的影片《長發公主》，依著迪士尼的慣例，這部影片也不過是披著格林童話的皮，講了個讓人眼前一亮的新故事。

故事中，樂佩公主自幼被人抱走，在高塔里長大，擁有一頭瀑布般的金色長發，青春期的她一心向往外面的世界，于是偷偷逃了出來，學了一身好功夫。她能把平底鍋當流星錘使，有著一頭可當武器使用的長發，還養著一只欺軟怕惡的變色龍寵物，別說嬌滴滴的白雪公主，就是貝兒公主她們見了，怕是也要甘拜下風。

電影情節的安排，讓樂佩公主頗具反抗精神。她的冒險一方面可以看做一個女孩的成人禮，另一方面也可以看做對自己真實身份的探尋。最終，樂佩公主找到了親生父母，找回了自己的身份。而愛情不過是添頭罷了。

時至《冰雪奇緣》，電影的主題已經轉移到了女性與女性的關系上來。人物也發生了歷史性的顛覆，曾經在《白雪公主》中被視為可以拯救世界的王子露出了獠牙，而被當做反派、惡的化身的女巫成為了女角。

可以這么說，前者代表了男人從拯救者變成了正常人，他們不僅僅會救贖也存有私欲。而后者代表著女性從男性視角中解脫出來，她們不再囿于男人的眼光，更不會將婚姻當做畢生的追求，正如艾莎女王唱的一樣，“沒有對錯，沒有規則再束縛我，我自由了”，開始真真正正的為自己而活。

或許可以這么說，從上世紀30年代到如今，以造夢為目的的迪士尼公司，始終把握著時代特征，也成為時代的記錄者。女權如此，其他也是如此。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