職業教育的吸引力到底在哪里

何文明

2013年第47期《瞭望》刊載記者周凱和茆琛撰寫的報道《職業教育：高就業率緣何“招生難”》。文章指出，2013年在全國高校號稱“史上就業最難”的時刻，職業院校就業卻“風景這邊獨好”。據統計，2012年底全國高職院校畢業生半年后就業率達90.4%，初次就業率僅次于“985”高校，全國中職畢業生就業率近幾年一直保持在95%以上。然而，記者調查發現，職業教育的高就業率并沒有破解職業教育的招生難問題。2013年全國職業院校招生“吃不飽”、生源萎縮問題突出，職業教育呈現“進口”“出口”冰火兩重天現象。分析主要原因，一是受“讀書考大學”的傳統觀念影響，目前即使通過減免學費和增加補助等優惠政策也難以吸引家長特別是發達地區和中產家庭子弟來就讀職業院校；二是職教生再教育受限，“后勁不足”，要想成為技術過硬的高級藍領，再教育比較困難。《瞭望》刊發的文章讓職業教育吸引力的問題再次成為熱點話題。

一談到職業教育吸引力問題，很多人都埋怨社會存在偏見，重普輕職，“學而優則仕”的觀念根深蒂固。其實，這只是問題的表象。如果追問一下：“社會為什么重普輕職？為什么‘學而優則仕？”也許會發現問題并沒有這么簡單。

先看一個真實的案例。就在各職業院校大打招生戰之際，近兩年筆者所在地區的一所鐵路職院的中職部和五年制高職卻連年生源爆滿，絕大多數都是家長和學生慕名而來，學校沒花一分錢招生成本。筆者一位熟悉的鐵路職工朋友的女兒去年考上了本市一所普通高中，后來也設法進了這所學校的五年制大專班。

是什么原因讓這所學校突然間有了這么大的吸引力？調查發現，前幾年國家大筆資金投入鐵路建設領域，高鐵跨越式發展，學校的畢業生就業非常俏，還不到畢業就被全國幾大鐵路局搶訂一空。新生剛入學，一些鐵路局就與他們簽訂了就業協議。當然，如果僅僅用就業率來解釋似乎還不足以說明問題，因為95%以上的就業率是目前每所職業院校的驕傲資本?！跋蛲阼F路上工作，向往在某某鐵路局工作，一直是我的夢想?！币晃煌瑢W一語道破天機。原來，排除教學質量的因素外，真正的吸引力來源于素來有著“鐵老大”之稱的“鐵路”這個行業，即來源于專業背后的職業！

說到這里，筆者不禁想起計劃經濟時代的工人。那時的工人待遇好，地位高?，F在可不同了，勞動雖然光榮，可一旦成為普通工人很難再有晉升空間，而職業教育恰恰是為撐起社會大廈培養大量產業工人?？梢?，如果不提升這些產業工人的社會地位，不增加職業的吸引力，不保證勞動者尊嚴體面的工作，盡管免費入學，職業教育的吸引力也將難以迅速提升。

德國職業教育發達，是德國二戰后經濟騰飛的“秘密武器"，德國工人的經濟待遇和社會地位也不低。在德國，工人的工資和教授的工資幾乎相當（這里所說的“工資”包括福利待遇）。從技工培訓和職業技術學院走出來的畢業生不會比名牌大學畢業生待遇低，更不會受到用工制度的歧視。在德國不需要上很好的大學也能找到不錯的工作，獲得很好的收入，因此老師和家長不會緊緊盯著名牌大學。在初三和高中階段時有相當一部分家長和學生會主動選擇職業教育。州行政長官的鄰居，可能是一名垃圾清潔工，也可能是一名城市管道維修工，這在德國是很普遍的現象。現在德國實行0～14級的技術工人分級，打開了德國技工的職業上升通道，高級技工在德國更是企業競相追逐的特殊人才。

這不禁又讓筆者想起前不久本市組織的全市職業技能大賽。在組委會籌備會上，足部按摩師競賽組提出，比賽時記者千萬不能拍照，萬一要照也只能照側面和背面?！拔覀兒貌蝗菀讋訂T她們出來，如果知道要拍照，到時她們可能都不會來了！”足部按摩師競賽組的負責人說，“她們很多人在城里給人洗腳按摩，都是瞞了家人，自家兄弟姐妹都沒敢告訴?！甭犃诉@位負責人的話，我不由為這些足部按摩師感到心酸，晝夜辛勞連個臉都不敢露，何談尊嚴！

大力發展職業教育的有關“決定”“意見”，最后通常都有個“尾巴”：“廣泛宣傳職業教育的重要地位和作用”“營造發展職業教育的良好氛圍”。其實，僅僅靠宣傳“地位與作用”是遠遠不夠的，最根本的還是要改善和提高一線工人特別是技術技能人才的經濟收入和社會地位，讓產業工人也能成為讓人向往和羨慕的職業，職業教育不要大家宣傳也就有吸引力了?！?/p>

（作者單位：湖南省株洲市教育科學研究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