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著火車去荷蘭

孫婧宜

莫小凡清楚地記得那個冬日的下午，她正在聽地理老師講課。這時候，前桌程煜突然回過頭來說：“我以后要乘火車去荷蘭。知道嗎？從連云港開始，橫穿歐亞大陸。”她一驚，這，是他第一次和她說話吧？

他是全年級最意氣風發的少年。學校的紅色跑道上總有他領跑的身影，可他的學習成績卻很爛。而她是全年級最沒有存在感的女生，成績平平，無人問津。

直到那個冬日的午后，那句悄悄話如夢囈般在她的耳畔響起。她突然覺得自己不是透明的。

莫小凡開始悄悄關注這個前桌的男生。他每周三去一次圖書館，借回來一堆書，最多的是《國家地理》。因為極愛旅行，所以他地理學得最認真。怪不得他說：“我要乘火車去荷蘭。”

后來，又有了彼此交談的第二句話：“有餐巾紙嗎？”莫小凡停下手中的筆抬頭一看，頓時愣住了：程煜的左眼眼角有血痕。她趕緊遞過整包紙巾。

“程煜！”班主任叫道，“你出來一下。”

他站在走廊里，聽班主任數落。莫小凡一邊畫畫，一邊極力分辨每一個字。“程煜，你才在這兒一個學期就捅出這么大的婁子，你必須去道歉。”“不！”他說出這樣一個叛逆的字。班主任一字一句地下達命令：“那么，通報批評，全班面前檢討。”

然后，莫小凡感覺到前桌的男生又坐進了教室。

“我不允許別人對我表現出任何的不尊重，哪怕是一個所謂的尖子生。你憑什么做出侮辱我人格的事情？就憑這，我只好用拳頭來捍衛自己的尊嚴。”莫小凡當時聽得心有余悸。

莫小凡看向程煜的臉。不知為何，她的腦海中忽然浮現出他第一次告訴她的那句話，甚至有錚錚然的金屬聲。

程煜開始更加我行我素地生活。這樣的日子一直延續至期末。莫小凡最終的成績依然不咸不淡。而他，一律的低分，唯有一門地理，獲得九十九分，這讓人覺得很不可思議。

連班主任在最后總結時都說：“真正努力的人會得到回報，而虛偽者的投機取巧終會原形畢露。”說到這里，她看向程煜。程煜從座位上“噌”地站起，“我沒有作弊！”說完，背上書包就走了。

寒假里，班級QQ群忽然發出消息：“程煜走失，知情者速告。他媽媽從國外出差回來發現他不在家。存折不見了。”莫小凡盯著屏幕上的字，突然心中一片澄明。

她沖出家門，來到了火車站。火車站熙熙攘攘。她穿過無數拎著大包小包的陌生背影，跑到檢票口，用目光搜尋。找到了！但他已經檢完了票，入了月臺。

莫小凡突然覺得自己不應該叫住他，因為那是一個如此華麗而讓人肅然起敬的夢……

歸雁生摘自《少年文藝》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