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斯理小鎮的垃圾場

●六六

衛斯理小鎮的垃圾場

●六六

衛斯理小鎮的聞名，源于鎮上有個著名的衛斯理女子學院，希拉里和奧爾布萊特（美國歷史上第一位女性國務卿）都畢業于這里。而我們華人知道它，是因為宋慶齡和宋美齡也畢業于這里。

來美之行，有一站是拜望剛來衛斯理定居的一位中國朋友。車一駛進小鎮，我就立刻喜歡上了這里。新英格蘭風格的建筑，每幢都別有情致，門前是開闊的綠地，屋后是蔥郁的森林。朋友說第一夜到這里入住就報警了，因為后院有倉促的響動。警察兩分鐘就到，環顧四周并無異樣，第二天早上在庭院里吃早餐，才發現是一頭雄鹿邁過森林過來探望他。

我去他家的時候他很懊惱，說是特地去垃圾場，卻發現垃圾場關閉了。次日再去，說是馬薩諸塞州在競選州長，垃圾場被用作競選演說的基地，全鎮人民在此被拉票，又不能倒垃圾。貌似倒垃圾對他來說是一件很難又很重大的事，這引起了我的好奇，沒聽說在垃圾場拉票的。在他第三次去倒垃圾時，我執意跟過去看看。

這一看，看出一片新天地。

我第一次見到如此整潔優雅、敞闊細致的垃圾場。在我眼里，它更像一個小鎮的社交場所，也是一個環保的秀場。車駛進垃圾場后，居民根據每個大型指示牌開始分丟各色垃圾。分類之細密，種類之繁多讓人嘆為觀止。僅玻璃瓶就分透明玻璃、綠色玻璃、藍色玻璃、褐色玻璃、一磅玻璃、兩磅玻璃，還有鋁制品、塑料袋、紙制品、油漆、液化氣罐、可被再利用的舊貨、舊書、建筑垃圾、庭院植物垃圾等等，最后的出口處是日常的生活垃圾，那是唯一有垃圾感的地方，偶有熟悉的氣味傳來。

朋友初來乍到，英文不是很好，分揀得很吃力，幸好除了文字還有圖片幫忙，讓他能夠找到各種垃圾的去處。他丟的時候有些不好意思，因為昨夜聚會燒烤，我們把杯盤都扔在垃圾袋里，他來扔的時候才發現居民們大部分會把垃圾洗得嶄新才扔，玻璃瓶是不帶殘渣的，以保證沒有異味。

我們路過各種氣體罐收集站時，朋友發現有一新罐丟棄在里面，順手一拎竟還有大半罐氣，他高興地說：“太好了！我拎回家，省得找地方買了。”

事實上，鎮上居民還把這里作為交換站，誰家孩子長大了就把搖床放這里讓需要的鄰居自取。還有洗干凈縫利索的娃娃、園藝的工具、不用的家具，成色都很新，鎮上很多居民悠然又嫻熟地挑選舊物。小鎮不大，所以大家都是遠親近鄰，沒事還拉著手聊天兒，發現不認識我們，就過來打招呼，歡迎新朋友。

我在圖書欄里給兒子選了幾本兒童讀物。旁邊兩個中年男女聊得熱火朝天，如果我沒理解錯，這兩人把垃圾場的舊書站當約會的場所了，正漸生情愫。

在我拍照的當口，有位優雅的老年女士走過來主動介紹這個垃圾場。她說垃圾場是她們一家從她母親起、也就是1972年始致力興辦的，她現在每天在這里做義工。如果對這樁生意感興趣，可以聯系她或者垃圾站長。我好奇她為什么稱垃圾站為“Business”，經她介紹才知道，原本垃圾分揀如果請清潔公司來做，鎮上家庭須每月繳納300～400美元，后集體投票決定各家自送，日子久了，這里比市政廣場或花園還熱鬧，成為社交圣地，且該垃圾場刨去管理人員的開支，每年靠賣垃圾能為小鎮收入65萬美元。雖然數字不大，但對小鎮人民來說是鼓舞，這筆錢可用于道路維修或公共用電。

這個垃圾場，成為我美國之行最大的收獲。

衛斯理小鎮是美國的富裕小鎮之一，鎮上居民除了原本祖上就有遺產的“富二代”以外，還居住著醫生、教授、律師，甚至還有演藝明星或球星，房價不便宜，出三四百塊一個月省卻一周兩次倒垃圾的麻煩也許省事，卻丟掉了“舉手環保，環境更好”的機會，更丟掉了與鄰相處和諧社交的時間。怪不得倒垃圾在鎮上是一件大事！

我由此想到上海的垃圾分揀。作為人口密集的都市，每個社區有這樣的垃圾站可能比較奢侈，可跟衛斯理小鎮比，我們的環保意識還有待大大提高。如果我們也能把垃圾做成不僅是保護環境，還是造福社區的生意，如果每個居民都能熟練地分揀垃圾，自覺地清洗垃圾，我們的環境和社區，會因此而更健康，更友善。

（黃玉摘自《解放日報》 2014年6月2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