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草頌

彭光平

小草。漫山遍野的小草，它是大地母親的孩子和驕傲。一次次涅槃重生，隨時節生根、發芽、拔節、長高、成熟、打包。在那激情綻放的時日，隨風愜意搖曳、翩翩起舞、顏開微笑，淡淡的草香肆意，隨風灑灑瀟瀟……嚴冬過去，大地沉睡了一個漫長冬天，棉被一樣厚厚的冬雪，被春風掀起了被子角。啊！陽光明媚，大地微微暖氣到，慢慢的，漸漸的，冰雪融化了。冰雪化成了大地母親子宮內的羊水，滋潤著腹中的小草。那個喜悅呀，快活呀，猛勁的喝，喝足了，又睡著了……

胎中小草，老實巴交，耐得住寂寞，耐得住煩惱，軀體膨脹，蓄積正能量，時刻準備著，迎接生命升華時機的來到。春風吹過，春雨降臨了，陽光照耀。太陽公公高興地喊著，小草！小草！不要睡了，可不能春眠不覺曉，趕緊起床了，曬著屁股了。向陽坡上的小草，首先聽到。啊！春天到了。睜開惺忪的睡眼，打個哈氣，抻抻胳膊，伸伸懶腰。一聲呼喊，春光如此嫵媚美妙，我要發芽！我要向春天報到。春雨像給它打了興奮劑，春雷為小草鳴放禮炮。有的悄無聲息，有的探頭探腦，突破塵埃，沖出大地母親懷抱。大聲呼喊，這個世界我來了！大地回春，春陽暖照。萬物萌動，生機勃勃，顧盼生輝，小草家族鬧春早。一棵棵，一片片，手牽手，從向陽坡，到平地，到山凹，遍及天涯海角。初生的小草，可不是牛犢，可憐兮兮的樣子，鵝黃色的皮膚，尖尖的頭稍，覓不見的小嘴，銀針般的細腰。看起來是那么稚嫩，那么弱不禁風，那么渺小。但骨子里的本能，為報春暉，生命頑強，又不亞于牛犢，百折不撓。一場場春雨，一次次給小草沐浴洗澡。陣陣春風吹過，將小草脫胎換骨，吹綠了，挺拔了，茁壯成長，給大地母親穿上了綠袍，這是小草對母親的回報。小草圍繞著大地母親，像頑皮的孩子，不時的撓癢癢、撒著嬌，沐浴著陽光雨露，仰望著藍天，悠然自得看白云悠悠飄飄，不時的伸手拉著白云開玩笑。你看，你看，我與你截然不同，我是大地綠棉襖，忠于職守，老成厚道。白云，白云，你瀟灑，飄、飄，飄到天的盡頭最好。白云咧嘴笑，小草，你怎么會知道？你給大地披綠，我為藍天素描。我是風的天使，你是雨的驕傲。我倆都要經受著風雨的洗禮，才能一次次看七色彩虹的炫耀。

小草與風兒閑聊，問風，是嗎，我怎么不知道？風兒說，我不告訴你，讓你甘急躁！小鳥，也來湊熱鬧。先是撒泡屎，接著尿泡尿，跳起歡樂的舞，唱起動情的歌謠。小草說，去去去！不講衛生，不文明，弄臟了我的綠衣袍。老外吧！給你送甘泉，給你送蛋糕！不吃？拉倒！小鳥傻擺，小草茫然，反被暈倒。癡癡地觀看著、聆聽著小鳥胡言亂語、狂歌舞蹈。野蜂來了，野蛾子到了，群魔亂舞，小草方知這大千世界如此的絢麗美妙……小草更喜歡遠眺和欣賞那村落里的炊煙裊裊。嗅聞同伴，燃燒自己，烘烤世界，釋放出清淡草香的味道。跳耀的火光，那是正能量，為人類蒸煮飲食，使米糧散發出米香隨風飄飄。

小草又是勤奮的。長夏的日子，默默地拔節，個頭長高，身子發育成熟了，快樂的抽穗、忙碌著為愛打包。風兒成了牽線搭橋的媒婆，使它們羞答答的揚花，含情脈脈的心跳。傳粉、做愛，傳宗接代，孕育自己的小寶寶。

那是個開放的季節，大自然的恩寵們，激情燃燒。草叢中紛沓而至的小蟲子、小野蜂、小蛾子，是小草請來的貴客，前來愉悅湊熱鬧。這是個發情求偶的季節，相互推波助瀾、搖旗吶喊、拍手稱快、連聲叫好。它們載歌載舞，相吻擁抱。拉拉你的手、動動你的腿、戳戳你的腰。嗅著小草的花香、味道，貪婪的吃上一口愛情的結晶——用小草花粉做成的蛋糕。性情中的小草，慷慨大方的說，貴賓們，吃吧！吃吧！小草從不吝嗇，樂意施舍，愿意奉獻，與他類共生、共存、同樂，睦鄰友好。小蚯蚓耐不住了，嫉妒了，在地下叫喚著。小草，你太不夠意思了，我躲在地下，整天默默無聞的為你的家族松土辛勞。你給我的待遇，遠不如小動物們花言巧語，阿諛奉承，唱高調？難怪有人說，會打鳴的公雞比會下蛋的老母雞混得好。小草一本正經的說，你算了吧！賺了便宜，賣著乖，我小草家族腐爛的根像個大糧倉，全部供你們消受，誰與你爭，誰與分羹？還不都是你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養料？誰與你鬧，誰與你吵？你仔細想一想，給你的待遇，薄不薄？小蚯蚓沉思，覺著理虧，竊喜，無語了。黑客夏蟲只顧私下里偷食不語，樂笑了。樂彎了腰。

激情亢奮嗜好賣弄風騷的，要屬于酷夏時節的瘦身小草。它是小草的兄弟，無拘無束，到處瘋跑。喜歡獨往獨來，遍及天涯海角。一不小心，跑進農戶的莊稼地里，欺負莊稼，與莊稼爭奪領地，爭奪生存權的戰爭沒完沒了。勤快的農民，罵它是該死的野草。今天趕走你，明天跑進來，立馬又長高！ 我也有自尊心，爭辯道，老板，就你多事！不喜歡你了！老板問，你喜歡誰？喜歡懶漢，懶漢很少傷害俺，知痛知熱，對俺最好。痛愛有加，極少騷擾。又曰，老板，農民伯伯，你不要生氣，這是俺跟你開玩笑。知道你喜歡莊稼，不喜歡俺小草。我能理解，不管是莊稼，還是小草，其實，各有各的難處，都為生存而爭，很正常，一直會持續至終老。就你嘴甜。好！老板，小草不與你的莊稼一般見識，不戰而退，趕緊逃跑。小草遍及天涯海角，不但有自己的族群，還有一個個龐大的家國—大草原，驕傲地說，祖宗八代都是原上草。算不上出身豪門，不敢言公子、閨秀，小草不小，你可不能將小草小瞧。你看，茫茫的大草原，厚厚的綠草，一望無際，像大海的波濤。藍天、白云，風吹草地，陽光照耀。小鳥在歌唱，牛羊在奔跑。小草肥的，像魚肉，小草胖的，像面包，還有不胖不瘦的小草苗條細腰。它犧牲了自己，喂肥了牧人的牛羊無數，塞滿了牧人的腰包。它無怨無悔，沒有勛章，沒有褒獎，依然倍覺榮耀。然而，討厭的是那些可恨的牧人，不懂的愛護和珍惜小草，更不知為俺有所回報。為了眼前的利益，不顧小草同伴的死活，過度放牧，將小草的祖墳刨。還有的人，將大片、大片的草除掉，只種莊稼，種蔬菜，種油料……就是沒有播下小草的子孫小小草。風來了，沙土飛起，漫山遍野沙塵暴。走路睜不開眼，出門戴口罩。人類破壞環境，受害的是自己，不是老實厚道的小草。小草給人類提個醒，注意保護小草，就是保護人類自己，就是環保。我呼吁人類，趕緊當機立斷，退耕還草。草原實行輪流放牧，多多養草，大量種草。行動起來了，小草高興了，迎來了種族繁衍，興旺發達，處處環保。山也笑，水也笑，藍藍的天空開朗了，太陽公笑了，風兒攜白云趕到了……小草家族兄弟姊妹，撕下一塊白云擦把臉，去掉滿臉的惆悵，從此生活快樂了。endprint

金秋降臨了。秋風知勁草。它是草中的佼佼者，也是草家族的驕傲。眾說紛紜莫衷一是，其實勁草也是普普通通的小草。小草面對與氣候抗爭，誰都避免不了，草的頑強被美化成勁草。小草收獲了春的喜悅，飽嘗了長夏的榮耀。迎來了金秋，賺了盆滿缽溢，肚盈、籽飽。把贊歌唱，把舞跳，秋是希望、是未來，金秋風光無限好。小草無需忙倉儲，只管敲鑼打鼓，慶豐收，撒下漫天笑。秋風吹過，草籽像孕育胎兒的合子胞，又一代小小生命，匆忙告別父老。去找誕生地，去討自己的獨立生活，為迎接來年新春，獲得新生，自己將自己承包。不是去打工，小草也無需打工，就是結伴而行到處瘋跑。像坐火車，像坐飛機，就是乘著風兒飛跑，飛到哪兒，哪兒適合生存哪兒落腳。

秋風陣陣吹過，綠草漸漸失去綠色光華，變成黃草，身子僵硬，將要結束生命的又一個輪回，慢慢走向蒼老。寒霜襲過，白露茫茫，絕境降臨，小草凄凄慘叫。寒氣蕭蕭，越來越烈，悲壯已成枯榮的，那是片片原上草。牧民們揮舞銀鐮，揮汗如雨，刷刷、刷刷忙打草。失去生命活力的小草，被任意宰割，不知痛癢，將干草變廢為寶。看，牧場內一座座，像起伏的群山，疊彩峰嶺，圍繞著牧欄，和牧民的氈包。干草成了牧民們，一個大冬天，喂養無數牛羊的蛋糕。不管人類是美化、戲稱，假說，還是真實的評價，將我們比喻成雜草、芳草、香草、毒草、益草、勁草，還是亂七八糟的隨風倒的草。但都是草。我們的同類頗多，如敗醬草、夏枯草，貓爪草，蘆葦草、烏拉草、蟲草、人參草，驅蚊草，含羞草，等等，等等。都是神農嘗過的百草，統統都是同胞草。實際上草家族，不僅百種，約有上千種。世界上僅貴重的薰衣草就有二十八種，酢漿草二十多種，蟲草三百五十種，我國現已發現的就有六十種之多的蟲草。

當然，還有小草的遠親，高粱秸稈、玉米秸稈、小麥秸稈、谷子秸稈、大豆秸稈、稻谷秸稈，等等。都是莊稼成長過程中的頂梁柱，收獲莊稼之后廢棄的莊稼草。莊稼草是臭了肉不倒架子，習慣稱自己不是草，就是草也是大草。它的命運比小草地命運要好。它的前身莊稼，在春天、夏天，倍受寵愛，人類保護它，排棄小草。它利令智昏，不想與小草為伍，唯我獨尊，夜郎自大，因此上，與小草就變的生分了。就是因為它為人類貢獻了糧食而居功自傲。實際上不管它是啥種類的莊稼草，都沒有小草用處大，也沒有小草身價高，統統都是下腳料。它既不能驅蟲，也不能當藥。更比不了小草中的極品---蟲草。蟲草具有強身壯體之功效，可登上大雅之堂，成為人類心目中的寶中之寶。大草和小草中的普通草一樣，大多都是牲畜的飼料，用來建房搭棚避雨，或者拿來當柴燒。小草的家族龐大，兄弟姊妹眾多，誰也沒有覺著誰比誰好。誰也沒有覺著誰比誰高級、誰比誰高貴、誰比誰的能力大，誰比誰級別高，都一直是人類在吵。小草四季一個輪回，有的從出生，可以順利走過春秋冬夏，至衰老。有的剛出生就遇天災干旱，無雨水解決溫飽，干涸死了。有的遭遇人禍，半途夭折，生命延續不了。小草家族，誰也沒有羨慕誰活得長，誰也沒瞧不起誰死得早。小草有愛、有恨、有寂寞、有煩惱，就是沒有對同伴的嫉妒和嘲笑。小草沒有自相殘殺，胸懷寬廣，不尋煩惱，自娛自樂，雨來了洗澡，風來了舞蹈，冰雪來了，扯著冰雪當被角。小草天生有一種頑強的精神要將自己的軀體保護好。

不管是中國的小草，還是外國的小草，都是天下一家親的草。小草的伙伴遍及天涯海角。命運差不多，分不清中國的小草過的好，還是外國的小草福份高。中國的小草，守傳統，守本分，似乎還懂三綱五常、中庸之道。不離故土，父母兄弟姊妹，相依為命，盤根錯節，纏綿、擁吻相抱。攜手度春秋，不貪圖富貴，甘愿清貧，無怨無悔，老死終了。不能主宰自己命運的小草，一出生，命運似乎早已被人類安排好。小草不需要受教育，沒有學歷，沒有職稱，沒有級別，就是一身輕松的小草。小草被分為三六九等，用來裝扮大千世界，那是主宰小草命運的人類，這樣對待小草。負責綠化環境的稱作高貴草；混在高貴草之間的叫雜草；生在野外的叫野草；喂飽牛羊的是食用牧草；用于包粽子、編葦箔、搭涼棚的是蘆葦草；能毒死人和動物的是毒草；讓小草放出氣味薰衣、消污除臭的叫香草；炸出草汁作染料的叫色草；焚燒后驅蚊子的叫驅蚊草；煎煮之后做湯藥，或將其研磨成粉末、制成丸、散、片、囊、膏，治病救人的是藥草；含情脈脈的是含羞草；能御寒的是烏拉草；貴如黃金的人參草；類似鉆石高雅的是蟲草。起死回生的是還陽草。不過，還陽草那只是個傳說，但是神話不老。不是小草吹牛，所有這些草，早有記錄在《本草》。小草還可以形容人的品格。行為不端的是野草；沒有主見，不堅持立場原則的是隨風草；有骨氣的是勁草；沒車、沒房、沒錢的人被稱為草根族草。人類為一己私利要將小草當成寶。更有甚者，逼小草背鄉離井、遠涉重洋、落戶異地，成為外國異域的中國草。外國草也厄運難逃，漂洋過海，舶來中國，成為了中國地的外國草。

不管環境如何，不管條件多么苛刻，不管人類待小草好與不好，始終奉行一個承諾，我依然是造福人類的小草。美化環境，給大地母親披上綠裝，是小草對母親的情義和回報。凈化空氣，為人類生存擔當，是小草義不應辭的責任，也小草的自豪和驕傲。

小草，不祈求富貴，沒有汽車、美女、樓房，沒有銀行卡，證劵和股票。沒有奢侈品金銀首飾、玉器和珠寶。沒有高檔服裝和皮草。這一切，小草都不需要，就喜歡潔凈，一身碧草綠。小草沒有高檔化妝品，天然草綠獨成一色，而不單調。具有光華而無璀璨，沒有精彩紛呈，但風雅，而不落俗套。小草的綠，綠的真誠，綠的實在，可以陶醉藍天、陶醉太陽、陶醉月亮，在自然界中分外妖嬈。小草的確沒有花香，沒有樹高。但紅花離不開小草的陪襯，綠樹離不了小草的親吻擁抱。綠樹，若沒有小草的庇護，水土流失，樹根露暴。勁風刮過，根拔樹倒，駕鶴西跑。小草還為蟋蟀提供藏身之地，為螞蚱解決溫飽，為蚯蚓提供養料。小草為螞蟻蟻巢遮風避雨，為小鳥筑巢提供建建筑材料。小草是小野蜂、小蛾子，小蜻蜓的航空母艦，又是說不清道不明，眾多小蟲子的食料。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涅槃的境界，足可見生命頑強的小草。小草喜歡貧寒，一生窮困潦倒，潔身自好，生活單調。不追求花天酒地的享受，不需要“大魚大肉”一樣的肥料。豐衣足食，自食其力，枯草歸根自身化養料。小草付出的多，得到的回報極少。大愛無垠，無怨無悔，不尋煩惱。小草沒有背景，沒有關系網，憨厚老實，知足常樂，給一滴水珠就激動得不得了。一點點施舍和恩賜，刻骨銘心忘不了。小草一生別無他求，只求微風吹，冰雪水，及時雨，給予溫飽。冬天來了。走過春、走過夏，走過秋，走至冬的離原小草，天涯海角的小草，一歲枯榮，走向衰老。飛雪到了，小草躲進大地母親的襁褓，蓋上厚厚的棉被，握緊冰雪被角。蟄伏起來，積聚能量，保持寂寞，孕育重生，沒有煩惱。

為大地披上綠裝，凈化空氣，為了環保。為人類造福，為動物解決溫飽。也許這就是小草一生的追求、向往、夢想、職責、驕傲和榮耀。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