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色礦山的按表妹

張恩華|文

彝族跳腳舞

二十多年前，我在有色金屬系統的云南大姚六苴礦山工作。春暖花開的季節里，我和幾個同學唱著《畢業歌》走進彝家女神咪依嚕居住的腹地，那是云南省楚雄彝族自治州的海拔最高點百草嶺山脈。

彝族聚居的地方都是山清水秀，視野開闊，風景如畫，羊肥牛壯的地方。這也難怪彝族阿表妹和阿老表們長得眉清目秀，心性耿直，情感專一了。

走進百草嶺山脈，如同羊群走進了草原，面對豐富的美食，真不知道該先吃哪一片草，先吃哪一種葉。我們被眼前的美景驚呆了，有點劉姥姥走進大觀園的感覺。

在開往百草嶺山脈的汽車上，遠遠就聽到了悠揚的小曲：“初一早晨去趕街，望見小郎病歪歪；初二早晨去看郎，小腳酸酸進繡房。雙手打開絲羅帳，小郎睡在象牙床；初三早上去抓藥，慌慌忙忙撞墻角。衣裳褲子我懶換，只盼小郎病好著。除掉紐扣無銅片，身無分文沒著落，風霜雨雪采茶花，拿去街上換幣角……”

“哇——得——得——彝家阿表妹咋會這么好呀，看起我這輩子非得娶一個彝族阿表妹為妻不可了。”聽了這樣動人的歌詞，我的同學興奮起來了。車里頓時活躍開來，其余朋友猛打擊他。

在我們中華大地上，各民族同胞本來就是兄弟姐妹。特別是青年男女，更容易聚到一起。在我們礦山的廣場上，飯后茶余的彝家阿表妹、阿老表們每天晚上總要來跳一陣子腳（一種彝族舞蹈）。師傅們曾告誡我們：“彝家姑娘小伙很愛動，聽見月琴響，女的腳桿癢。三天不跳腳，男的睡不著。小心不要被他們纏住了。”我和同學曾經相約發誓：一定不能被彝家阿表妹的“狐貍精”給迷住了。

“高山頂上茶花開，阿哥阿妹跳腳來，朵朵茶花紅艷艷，左腳越跳越開懷……越開懷……”彝族阿表妹、阿老表們來了，一開始我們不聽、不看他們跳腳。但后來行動背叛了誓言，羞羞答答地在旁邊看熱鬧，看到他們這樣無拘無束地跳著，生性好動的我們也腳癢起來。很快，控制不住地融入了他們之中。

“表哥表妹樂呵呵，手牽手（呢）到山坡。有情有義情意合，桂花樹下來跳腳，甜甜蜜蜜手牽手，一跳跳到月亮落……”和著這樣的調子，我第一次牽起了彝族阿表妹、阿老表的手跳起了腳，竟誤了上班時間。

“阿老表，等等著，等等一路啰喲……青菜心、白菜心，老表好良心；青菜苔，白菜苔，表妹好人才呀……瞧著老表良心好，好良心，小妹喜歡你喲……”跳完腳回到宿舍里，同學神秘兮兮地問我：“在跳腳的時候，拉著手跳腳的彝家表妹有沒有輕輕地抓你的手心？”

“你小子艷福不淺，百草嶺最美麗的彝家姑娘都被你搞到手了。”我把同學按在床上搔他的癢。

因為在跳腳時，如果拉著自己手的姑娘用指甲輕輕地抓你的手心，表示她已經對你心儀了。因為我聽已跟彝族姑娘結了婚的師傅們說過，我們對同學嫉妒加祝福。

“瞧得著小妹也要等呀，瞧不著小妹也要等……”心儀我這個同學的彝家阿表妹叫“白靈鳥”。每天在我們下班后，都準時來約我的同學，還要唱著這首彝族小調在樓底下等。我聽著調子，心里捏了一把汗，男女相愛，兩心相悅。怎么能“瞧得著小妹也要等，瞧不著小妹也要等？”那么纏綿，那么霸道！

看《三國》掉淚，是為古人擔憂的事，我的同學和彝家表妹“白靈鳥”結婚了。在婚宴上，彝家老表抱著月琴，彝家表妹唱著敬酒歌，一次又一次地繞著客人轉：“阿老表，端酒喝，阿表妹，端酒喝。阿老表，喜歡不喜歡都要喝，阿表妹，喜歡不喜歡都要喝。喜歡（么）也要喝，不喜歡也要喝。管你喜歡不喜歡都要喝……喝……”熱情、奔放、好客的彝家表妹勸酒。你不喝？彝家老表“咚、咚、咚”的琴聲讓你臉紅；你不喝？美麗的彝家表妹把酒抬到你嘴邊，讓你羞為男人。

大姚彝家女

這也許是世上最霸道的敬酒歌了！

新婚是幸福和甜蜜的。天天見我的同學與他的“阿表妹”親密無間地出雙入對。“怎么樣，百草嶺的彝家表妹夠溫馨吧？”上班的時候與同學調侃。“像豐收瓜，又美麗又經濟又實惠！”他一臉得意。他的胸口挨了我一拳，他也還了我一拳，我們開懷大笑。

同學與“白靈鳥”在跳腳場上更賣力：“正月山茶開滿坡、彝家哥妹來跳腳，老歌舊調都不唱，專唱礦山新生活。正月山茶開滿坡，阿哥阿妹唱贊歌，哥唱一曲彝家妹，妹唱一曲礦工哥……”

人有旦夕禍福，天有不測風云。那一天，我們班在井下架鑲支護時，一個缽頭大的石頭就要砸在我的頭上，同學眼疾手快地推開了我，為我承擔了不幸。在礦職工醫院的病房里，他閉了七七四十九天的眼睛，她唱了七七四十九天的彝族情歌：“百草嶺上咪依嚕，花朵沒有她模樣；繡花引來蜂蝶飛，唱歌百鳥在張望；耕地績麻和放羊，彝家有口都夸獎；愛情專一不戀富，更愛結發有情郎；妹淚天天流不斷，始自那天受工傷；吃飯端錯菜大碗，出門忘記怎哪樣？阿妹聲聲喊著你，睜眼看看我模樣……”百靈鳥天天撫摸著我同學的臉，天天在我同學耳邊唱彝族情歌。

真情所至，金石為開。同學在“白靈鳥”急切、深情的呼喚中終于睜開了眼。我和工友們熱淚盈眶，我們久久擁抱著彝家姑娘百靈鳥。

“月亮出來啰，弦子調好啰；啰哩啰……啰哩啰……月亮圓又圓，月亮露笑臉，我們大家一起跳，共唱好年成……”

“白靈鳥”、同學和我，又加入到礦山廣場熱情、奔放的跳腳中。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