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焰火》的女性觀

文/黃佟佟

黃佟佟廣東作家，在多家媒體開設專欄，著有《感情這東西》《最好的女子》等

一部名不見經傳的《白日焰火》柏林電影節擒熊，以至于成為本年度最熱門的文藝片。對于劇情的種種揣摩與分析見諸各類小資影評——比如那個“活死人”梁志軍是不是性無能？女主角吳志貞和第一個被殺死的老板李連慶是不是情人關系？廖凡演的警察最后成為告密者的合理性？以及導演刁亦男八年精心之作是否是對英國名片《第三個人》的模仿……八卦如我這樣的人，其實最關心的還是為什么這個冷若冰霜的桂綸鎂飾演的吳志貞會這么招男人愛？電影里幾乎所有的男人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無一例外。

首先是洗衣店女工吳志貞因為洗壞一件天價皮衣，被夜總會老板李連慶糾纏上，幾番上床之后吳自述因為抗拒李的強暴不慎失手殺了他。而另外網友分析版本則是吳志貞的丈夫梁志軍在出租屋撞見他倆而殺了李連慶，而后梁志軍為了掩蓋此事將李分尸，借在過磅房工作之機將李的尸體拋在去各地的煤車里。梁為保險起見，將自己的身份證夾雜其中，制造假死的事實，結果自己隱身社會變成了一個“活死人”。之后的五年里，吳志貞表面上是沒有丈夫的人，但暗地里卻永遠有一個如影隨行的老公，一方面她不能與丈夫再在一起生活，另一方面她也不能愛上其他男人，五年里所有與吳志貞相戀的男人都死于非命。此時心結未了的張自力主動接近吳志貞，卻毫無例外地愛上了這個女人，在一次又一次的激情相遇中，張自力誘使吳志貞出賣了“活死人”梁志軍，導致梁被亂槍射殺。而緊接著，張自力發現吳志貞殺人的事實，誘導她去自首，最后張自力以樓頂放焰火為她送行。這部戲里所有男人我都可以理解，我惟獨不能理解怎么會有吳志貞這樣的女人——這個女人她顯得無比的痛苦孤獨之余又顯得頭腦無比的凌亂。

所有的亂子都是她一個人惹出來的。第一如果她不洗壞那件兩萬塊錢的皮衣，就不會發生李連慶的糾纏；其次因為要賠錢，她不惜與李連慶上床；第三又因為李要挾她，她將其殺死，又任由老公梁志軍去頂罪消失；第四她明知梁志軍暗中監視，仍然不惜與兩個男人訂婚戀愛，導致兩個人的被殺；第五，一旦生活中出現一個強勢的男人，她馬上倒戈相向，不惜出賣自己的老公，結果最慘的是，當她想義無反顧搽上口紅奔向新生活時，居然還慘被新情人出賣……綜觀吳志貞對自己人生的處理，我只能說這絕對是一朵女性奇葩，我想象不出生活里會有一個殺人者會這樣的弱智，她不但完全沒有底線而且還兼具無能與軟弱，作為一個無助中透著任性，任性里透著無助，而且完全控制不了自己情欲的女人，這樣的女人真的很性感么？我問看過這部電影的若干男性，他們沉默了一陣，紛紛點頭，有一個人更隱秘地說：“真的很性感，因為她給我放出的信息就是我可以得手。”

這時我電光火石般地想起電影中的一個鏡頭，那就是桂綸鎂一個人坐著火車，蒼白細瘦哭紅了眼睛的她，沉默地將頭伏在一側，眼睛里透著迷惘與無助，那后面的臺詞仿佛是：你可以把她帶到任何地方——我恍然大悟：原來貌假偉岸的某些中國老男人們意淫對象是這樣的，一方面他們覺得最性感的女人必須是很軟弱毫無反抗能力，對要挾無比的順從，對暴力輕易屈服，當她出現在你面前時意味著男人可以隨時發起進攻……而另一方面他們又覺得女人是紅顏禍水是不折不扣的蛇蝎美人，這樣他們拋棄起她們也絕對具有道德上的正當優越感……以刁亦男為首的中國老男人們和他們祖上那些拋棄霍小玉始亂終棄還理直氣壯的古代男人們并無二致，他們希望女人糊涂到可以任我進攻并得手，而又狠毒到他們可以將其徹底拋棄沒有任何心理負擔，但最后關頭又會仁慈到為了男主角一人而舍身取義——他們的女性觀就是女人們必須完全的柔軟、完全的犧牲、完全的自我放棄、完全的反智——這得多么自私和虛弱的男人才意淫得出來的呀。一念至此，我瞬間就覺得中國電影沒戲了，同時，中國男人也沒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