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羅斯海軍百年過往

張華剛+張海鳴

2013年10月15日，法國大西洋沿岸圣納澤爾市的STX造船廠，人們正在向法國為俄羅斯建造的首艘“西北風”級兩棲攻擊艦上噴灑香檳，歡慶該艦順利下水。當日參加下水儀式的有俄羅斯海軍司令維克托·奇爾科夫海軍上將，法國海軍參謀長伯納德·羅赫略海軍上將、俄羅斯駐法國使館官員以及作為合同執行方的法國DCNS海軍造船公司和俄羅斯國防出口公司總裁等。該艦始建于2012年2月，艦尾部分由俄羅斯圣彼得堡海軍部造船廠建造，2012年7月底運抵法國進行組裝。在致詞中，法俄兩國對此次合作都給予了高度評價，認為這艘雙方聯合建造的“西北風”級堪稱軍事技術合作的典范，表明兩國軍事技術合作具有極大潛力。

該艦是俄羅斯從法國采購的兩艘“西北風”級兩棲攻擊艦的首艦，被俄羅斯國防部正式命名為“符拉迪沃斯托克”號，計劃于2014年11月裝備俄羅斯太平洋艦隊。這是百年來法國為俄羅斯建造的第一艘戰斗艦艇，兩國的上一次聯合造艦遠在1908年，當時沙皇俄國曾采購過法國Forges & Chantiers 造船廠建造的“馬卡羅夫海軍上將”號巡洋艦。

折戟沉沙

俄羅斯歷代統治者都對海洋有著強烈的渴望。1696年，彼得大帝奪取亞速海的出?？诤螅⒘私韲嬲饬x上的海軍。葉卡捷林娜二世繼承并發展了彼得大帝的海洋戰略，建立了黑海艦隊，多次海戰取勝，為俄國海軍樹立了國際威望。為了執行擴張政策，沙俄一直傾力保持著艦隊的巨大規模。到19世紀末，俄國海軍已經牢牢占據世界第三的位置。但是由于俄國缺乏建設先進海軍的技術和工業基礎，大型主戰艦艇只得從英、法等當時的工業強國購買，再對部分艦艇進行國內仿制，沙俄海軍的“科爾尼洛夫”號、“斯維特蘭娜”號巡洋艦即由法國建造。

時至1904年2月8日，日本為奪回在中國東北和朝鮮半島的勢力范圍，偷襲了駐扎在旅順港的俄太平洋分艦隊，連發16枚魚雷，重創俄軍“列特維贊”號、“太子”號戰列艦和“智神”號巡洋艦，揭開了日俄戰爭的序幕。3月8日，俄新任太平洋艦隊司令馬卡羅夫海軍中將到旅順就職。馬卡羅夫是俄國著名的海軍將領、海洋學家和發明家，非常重視海軍的戰略作用，主張積極加強海軍建設，他撰寫的《論海軍的戰術問題》在西方久負盛名。他曾親自率艦勘探北冰洋，開辟通往太平洋的北方航線，并且設計了世界上第一艘破冰船。同時馬卡羅夫也是一名水雷戰專家，他設計的布雷艦使俄國在該領域處于世界領先地位。在俄土戰爭中，他指揮“康斯坦丁”號戰艦擊沉擊傷了多艘敵艦。這位威名赫赫的將軍上任后，立即采取了加強基地防御、提高作戰積極性等果斷措施，并在遼東半島沿海大規模布設水雷，防止日軍登陸從側后威脅旅順基地。他一方面要求艦隊主動出擊，重新奪取制海權，一方面加緊搶修受傷艦船，派遣艦隊出?；顒?，加強海陸協同作戰訓練，同時還要求海參崴的分艦隊出兵南下日本海，積極襲擾日軍海上交通線，牽制日本聯合艦隊行動。這些措施有力改善了俄軍的被動處境，增強了俄軍戰勝日軍的信心。但讓俄國人意想不到的是，4月12日，馬卡羅夫司令率艦隊迎戰日本海軍，他乘坐的旗艦—“彼得羅巴甫洛夫斯克”號戰列艦觸上了日本海軍偷偷布下的水雷，引爆了艦艏的彈藥庫，全艦發生大爆炸，迅速沉沒，馬卡羅夫和650名官兵一同喪生大海。10月15日，經過漫長的拖延之后，俄國波羅的海艦隊開始啟程增援遠東戰場，更名為第二太平洋艦隊，遠航18000海里，于次年5月底趕到對馬海峽，卻幾乎遭到日本海軍的全殲。對馬海戰的結束，宣告俄國在日俄戰爭中徹底失敗?！耙粚⑼浑E全局敗，百年國殤恨當年”，這段不堪回首的歷史已成為俄羅斯海軍不可觸摸的傷痛。

經過日俄戰爭，俄國海軍實力從世界第三下降到第六位。為了彌補海軍艦艇戰斗損失，俄國1906年從英國購買了“留里克Ⅱ”級巡洋艦，兩年后又從法國購買了“巴揚Ⅱ”級巡洋艦，并將“巴揚Ⅱ”級巡洋艦的首艦命名為“馬卡羅夫海軍上將”號，以此紀念日俄戰爭中為國捐軀的馬卡羅夫。這艘巡洋艦也是沙俄在法國建造的最后一艘艦艇。如今，俄羅斯將從法國購買的首艘“西北風”級兩棲攻擊艦率先部署在遠東太平洋艦隊，并命名為“符拉迪沃斯托克（意為‘控制東方）”號，這難道僅僅是歷史的巧合？還是希望借此慰藉百年前的傷痛？

現實所迫 重回外購

日俄戰爭的失敗，加速了沙皇俄國的衰落，客觀上為列寧領導的無產階級革命創造了條件。十月革命后，前蘇聯利用第一次世界大戰后歐洲和平停戰時機，積極開始重建海軍力量，最初受資金和技術限制，只能修補老舊軍艦，1928年開始第一個五年計劃時，同時也開始了新的海軍建設計劃，當第二個五年計劃順利完成時，前蘇聯建立了完整的重工業體系，也積極利用西方國家一些技術建造了新式艦船以及一些造船廠，最終建立了比較完整的海軍工業。當時主要通過購買他國的設計文件和圖紙自行建造大型戰斗艦艇，值得一提的是，前蘇聯欲購法國“阿爾及利亞”號重型巡洋艦時也曾遭到過拒絕。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前蘇聯為了保持海上作戰力量，租借了大量的美國艦艇。1945年“冷戰”開始后，從“資本主義國家”采購戰斗艦艇便成了不可思議的事情，當時前蘇聯主導的經互會成員國和華約組織禁止從西方國家采購軍艦。

1989年前蘇聯解體，這給其苦心打造的海軍工業帶來沉重打擊，一些重要的軍工企業和造船廠隨著烏克蘭等加盟共和國的獨立而脫離原蘇聯軍工體系，加上常年資金短缺和技術專家流失，嚴重影響了俄羅斯軍事工業的發展，俄羅斯造船工業的實力也急劇下滑。自獨立以來，俄羅斯經濟長期處于大幅衰退狀態，這導致其武裝力量的大幅下降。直到普京執政期間，借石油、天然氣等國際大宗商品價格上漲的機遇，俄羅斯經濟才得以恢復，俄武裝力量開始逐步恢復和發展。與此同時，俄羅斯海軍（包括其登陸部隊）的戰場作用也發生了變化：在歐洲戰場上通過海上登陸來支援作戰部隊的理論變得越發不現實。此外，如不考慮核導彈攻擊的話，俄羅斯海軍幾乎沒有保護本國海外公民人身安全和利益的任何手段—盡管核導彈攻擊具有極大優勢，但在地區沖突中卻根本不實用。并且，作為遠距離投送手段的海軍艦載航空兵和登陸部隊，在前蘇聯時期本就發展不足，更何況在1990～2000年間還遭受嚴重破壞：原有的4艘“基輔”級航母（1143型）僅剩1艘，后又被賣給印度成為了“維克拉瑪蒂亞”號。當時在建的第二艘“庫茲涅佐夫海軍元帥”級航母“瓦良格”號（1143.5型），后來駛向了中國，被改裝成了“遼寧”號?！盀趵飺P諾夫斯克”號核動力航母也被切割分解。3艘“伊萬·羅戈夫”級大型登陸艦（1174型）受到長期冷落后也最終全部報廢。盡管當時它們的設計并不算先進，但完全可以保證俄羅斯在海外的軍事存在就這樣，在“兵不血刃”的情況下，俄羅斯在渾然不覺中喪失了所有可用于兵力投送的大型艦艇，俄羅斯海軍的兩棲作戰能力一落千丈。endprint

目前俄羅斯的兩棲登陸作戰主要依靠“伊萬·格侖”號、“尼古拉·菲爾切科夫”號、“亞歷山大·沙巴林”號、“佩列斯韋特”號、“新切爾卡斯克”號等幾艘屈指可數的坦克登陸艦以及“歐洲野?！奔墯鈮|登陸艇勉強支撐，但這些艦艇均以傳統的搶灘登陸為基本作戰任務，缺乏直升機垂直投送能力，更談不上對敵縱深突襲。雖然俄羅斯政府早就提出建造新型航母等大型艦艇的計劃，但目前俄非常缺乏技術和設備，不具備自行建造現代化兩棲攻擊艦的實力。

重振海軍是擺在俄羅斯領導人面前的急切任務。放眼當今亞太地區，在韓國、日本都在爭相部署直升機航母的情況下，俄羅斯單憑一艘老舊的“庫茲涅佐夫海軍元帥”號航母著實顯得捉襟見肘。為盡快提升并加強俄海軍兩棲作戰能力，從法國采購“西北風”級兩棲攻擊艦便得到了俄軍高層的首肯。此次，俄羅斯之所以斥巨資采購法國“西北風”級兩棲攻擊艦，更長遠的打算是在采購的同時獲得法國先進的造船技術，完成國內技術、工藝和經驗的升級、更新，為將來自行建造大型艦艇做技術準備。為此，在合同談判階段，俄方始終堅持“裝備+技術”一攬子采購的方案，俄羅斯圣彼得堡海軍部造船廠同時參與艦艇的部分建造，后期在獲得生產許可證的情況下再建2艘“西北風”級也在俄方考慮之中。

空援指揮 海戰利器

據公開資料顯示，“西北風”級兩棲攻擊艦滿載排水量約2.1萬噸，艦長199米、寬32米、吃水6.3米，最大航速19節（巡航航速18節），巡航航程10741千米（航速15節時航程19816千米），最大自持力30天。額定艦員170人，可搭載450名陸戰隊員（短時可搭載900名）、16架重型直升機，甲板可供6架直升機同時起落，其載貨甲板還可容納40輛坦克或70輛裝甲車。該艦既可作為編隊指揮艦，也可以在作戰中執行空中火力支援的任務，在特殊條件下還可用作浮動的醫療船?！拔鞅憋L”級艦以其強大的投送能力和空援火力，在西方海軍界被稱為“通用登陸艦”或“直升機航母”。采購“西北風”級兩棲攻擊艦被看作是填補俄羅斯海軍三項“空白”的舉措：一是可以為海軍登陸部隊提供常規的“運輸工具”；二是除裝備老舊、很少出海的“庫茲涅佐夫海軍元帥”號航母外，“西北風”號可以在遠離基地的區域保持俄軍的長期存在并提供空中支援；三是可以擔任作戰編隊名副其實的指揮艦。

如今，俄羅斯海軍艦艇遠航訓練逐漸增多，同時考慮到在某些重點海域組建特混編隊的需要，選配指揮艦無疑是俄軍首先需要解決的問題。其次，俄羅斯可以隨艦獲得功能強大的SENIT-9作戰信息管理系統和SIC-21聯合指揮控制系統，這恰恰是俄羅斯海軍的興趣所在。俄軍方面希望在購買直升機航母的同時拿到最新的技術，所以一直堅持要這套作戰系統。在合同談判階段，俄羅斯官方多次表示“只有在法國同意隨艦出售SENIT-9作戰信息指揮系統并授予俄方生產許可證的情況下，俄方代表才會在采購合同上簽字”，而法國軍方認為SENIT-9作戰信息指揮系統是直升機航母最重要的系統，因此千方百計反對將其轉讓給俄羅斯，這也一度成為俄法兩國談判的難點和簽署合同的關鍵。SIC-21聯合指揮控制系統采用模塊化結構，主要功能包括傳遞報文、聯網、顯示戰區態勢、備戰、情報管理和后勤監控等，可保證國家指揮機構、盟國系統及在全世界部署的作戰部隊間的通信，已在法國“戴高樂”號航母上使用，技術先進成熟。俄羅斯獲得這套系統以后將大大提高海軍通信指揮作戰能力。

俄羅斯“西北風”艦將通過艦載直升機為海軍陸戰隊或特種部隊的行動提供空中支援。而在直升機生產制造領域，俄羅斯可謂領頭羊。2011年6月20日，俄羅斯國防出口公司總裁安納托利·伊賽金在法國巴黎國際航展上表示，俄羅斯海軍“西北風”級兩棲攻擊艦上將搭載“卡-52”多用途武裝直升機。卡莫夫設計局總設計師謝爾蓋·米赫耶夫稱，該艦將部署16架直升機，具體是8架“卡-52K”加8架“卡-29”，這一搭配模式也可以根據具體任務的需要而進行調整。毋庸諱言，空中火力攻擊的重任定將落在“卡-52K”直升機身上，該機是著名的“卡-52”武裝直升機的艦載改進型，就綜合性能而言這是一型最完善的艦載攻擊直升機。反觀其他國家，作為全球霸主的美國，其海軍陸戰隊使用的AH-1W“超級眼鏡蛇”和AH-1Z“蝰蛇”武裝直升機不過是陸軍AH-1“眼鏡蛇”的系列改進型。英國軍方在財政緊縮情況下不得不把陸軍“阿帕奇”直升機輪流調到直升機航母上駐防。而法國在“西北風”艦上使用的也是未經過艦機匹配改裝的陸軍“虎”式直升機。對比可見，經過艦載型改裝的“卡-52K”直升機無疑勝出。而那些西方國家的“特種”直升機，在全面保持戰斗力的情況下對高鹽高濕海上駐停條件的耐受度實在不敢恭維。

目前“卡-52K”艦載直升機正在進行國家試驗。2014年，俄海軍計劃簽訂32架該型機的采購合同，用來配裝前兩艘“西北風”艦和地面教練中心。同時，俄羅斯有關方面還向法國推薦了這款直升機，表示出和法國深入開展軍事技術合作的意愿。今天這已不再是不可實現的事情—法國為俄羅斯建造的“西北風”級首艦已下水，法屬圭亞那航天發射場上的俄羅斯“聯盟”號運載火箭已發射，那么俄羅斯制造的直升機為何不能在法國海軍的“西北風”號上起飛呢？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