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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己”并非悔過——由漢代詔令看“罪己詔”的界定

2014-03-03 07:43:52

魏 昕

(1. 東北師范大學 文學院,吉林 長春130024;2. 北華大學 文學院,吉林 吉林132013)

在漢代,詔令作為一種獨立文體已經得以正式確立①。在針對漢代詔令文體的相關研究中,罪己詔成為多方討論的熱點之一。但是,目前學界對罪己詔的界定尚無統一的標準,研究者因各自關注的角度不同,對其詮釋也各異:有的從“罪己”的題意出發,認為罪己詔是皇帝因自身所犯過失而頒布的詔書,意在承認錯誤,痛改前非②;有的從罪己詔頒布的原因出發,認為日食、地震等災異引發了皇帝的戒懼之心而頒詔罪己③。這些含義在涉及“罪己”的漢代詔令中皆能找到相關證據。不過,諸種界定均未對含有大量罪己之辭的詔令文本予以充分關注,在這些詔令中,罪己之辭應用頻繁而廣泛,這一現象顯然不容忽視;并且其所呈現的含義也不一定意味著“悔過”。本文將以對這些罪己之辭的梳理為基礎,通過對“罪己”的含義以及“罪己”與“悔過”的區別和聯系的認識,為“罪己詔”的界定提供一己之見。

一、詔令中的罪己之辭

漢代詔令中的罪己之辭,即是皇帝引咎于自身的罪責言辭,其表達方式主要分為以下幾類:

1.自責

自責,即是皇帝所作的自我批評,其常用詞語有“不德”、“不逮”、“不明”、“不敏”等等。其中,“不德”一詞出現的頻次最高。據不完全統計,其在西漢詔令中出現了29 次,于文、武、宣、元、成、哀帝時期的詔令中皆有提及;在東漢詔令中則出現了15次,集中分布于章帝、安帝、順帝和靈帝時期④?!半拗坏隆眲t成為皇帝表達“罪己”之義的慣用語,如宣帝神爵元年三月的《改元神爵詔》曰:“東濟大河,天氣清靜,神魚舞河。幸萬歲宮,神爵翔集。朕之不德,懼不能任?!薄?〕其宣稱自身不德,不足以與諸種祥瑞征兆相匹配。又如章帝建初五年二月甲申的《禱雨詔》曰:“去秋雨澤不適,今時復旱,如炎如焚。兇年無時,而為備未至。朕之不德,上累三光,震栗忉忉,痛心疾首?!薄?〕將久旱無雨的災害歸咎于自身無德。

與之相類,“德薄”也成為皇帝強調德之缺失的一種表達方式,如文帝后二年六月的《與匈奴和親詔》曰:“夫四荒之外不安其生,封圻之內勤勞不處,二者之咎,皆自于朕之德薄?!薄?〕文帝自責因自身德薄,而使邊境內外的百姓皆不能安居。元帝初元元年九月的《節省詔》曰:“惟德淺薄,不足以充入舊貫之居。”〔1〕其言自身之德淺薄,不足以充入先帝宮室而當位。光武帝建武六年十月丁丑因日食下詔曰:“吾德薄不明,寇賊為害,強弱相陵,元元失所?!薄?〕將寇賊橫行、百姓流離失所等諸多社會問題皆歸于自身德薄不明。

與“不德”相比,“不逮”、“不明”、“不敏”則側重于對自身能力不足的強調。其中,“不逮”、“不明”的使用頻次較高:“不逮”一詞在西漢詔令中出現了17 次,在東漢詔令中出現了7 次;“不明”一詞的出現頻次則分別為22 次和6 次。具體來說,如元帝初元五年四月的《因災異改行新政詔》曰:“朕之不逮,序位不明,眾僚久曠,未得其人,元元失望?!薄?〕自責因自身能力不足,而不能知人善任。其在永光元年頒布的《赦詔》中,也有類似的表達:“五帝三王,任賢使能,以登至平。而今不治者,豈斯民異哉?咎在朕之不明,亡以知賢也。”〔1〕自責因己之不明,不能知賢善任,以致未能治理好天下。明帝永平三年八月壬申頒布的《日食求言詔》則更加明確直接地強調了自身智能的不足,曰:“雖夙夜勤思,而智能不逮。”〔2〕表明即使倍加勤奮,也彌補不了自身能力上的缺失?!安淮薄ⅰ安幻鳌钡仍~語使用的頻繁性和模式化表明,它們已經構成罪己之辭的一種表達范式。

由以上這些自責性詞匯不難看出,“罪己”是以符合理想帝王的諸項標準為前提的。在詔令中宣稱“不德”,即是以“德”作為衡量的標準。而是否有“德”無疑被視為諸多標準中最為重要的一項,這顯然與禹湯罪己的核心精神一脈相承⑤。誠如公孫弘所言:“禹、湯積德,以王天下?!薄?〕指出正因禹、湯能夠積“德”,才具備了王天下的條件。在漢代的治國理念中,因“德”而王天下,幾乎成為一種共識。賈誼在《新書·威不信》中提到:“德厚焉,澤湛焉,而后稱帝。”〔3〕將“德厚”作為稱帝的前提條件;在《匈奴》篇中,其提到:“伯國戰智,王者戰義,帝者戰德?!薄?〕則指出“德”才是為帝者所采取的應戰方式。陸賈亦有言:“懷德者眾歸之?!薄?〕“德布則功興,百姓以德附?!薄?〕皆說明只有懷德,方可使百姓歸附,進而成就王天下的功業。在總結秦滅亡的原因時,當時的士大夫也認識到:“昔秦之得天下也,以力而不以德……是故皇天疾滅,更命大漢,反秦政”〔5〕,更將“德”看成朝代興廢的決定性因素。

在這樣一種共識之下,皇帝在詔令中屢屢自謙“無德”、“德薄”,實際上正是以“德”為依據的結果。而詔令中所聲稱的“不逮”、“不明”、“不敏”,則反映了對皇帝本應具備某種能力所提出的要求。雖然這些標準只是抽象的概念,并無具體的實施步驟教皇帝如何才能達成理想的目標,但這一針對皇帝身份而形成的罪己意識的確成為普遍存在的一種共識。

2.自省

自省,即是皇帝針對諸多問題、弊端進行的自我省察。如果說自責是通過“不德”、“不逮”、“不明”等自我批評,宣稱自身德行上的缺失與不足的話,那么自省則將目光轉向天下和百姓蒼生,任何問題、弊端、過失的產生皆可令皇帝歸咎于自身。如光武帝建武七年四月壬午《舉賢良方正詔》曰:“百姓有過,在予一人”〔2〕;和帝永元八年九月《蝗災罪己詔》曰:“萬方有罪,在予一人”〔2〕,皆聲稱由皇帝一人承擔所有過錯。這種套語顯然和禹湯罪己之辭如出一轍,體現出濃厚的重民意識和以天下為己任的擔當精神⑥。

值得注意的是,絕大多數自省與災異的發生密切相關,皇帝往往將各種災異現象的出現也歸咎于自身,如哀帝元壽元年正月《日蝕詔》曰:“正月朔,日有蝕之,厥咎不遠,在余一人”〔1〕,光武帝建武二十年九月戊辰《地震詔》曰:“而今震裂,咎在君上”〔2〕,明帝永平十三年十月壬辰《日食下三公制》曰:“災異屢見,咎在朕躬”〔2〕??梢哉f,災異成了“罪己”的重要契機。災異征兆的出現,被認為是上天對皇帝進行警誡的訊號。當災異出現時,皇帝出于對上天的戒懼,便以罪己的方式進行自我檢討。在災異觀念下,上天的監督和考察成為規約皇權的一股力量。故而,戒懼之辭也成為皇帝自省的一種方式,如成帝綏和二年秋《遣使循行水災詔》曰:“朕承宗廟之重,戰戰兢兢,懼失天心”,表示恐怕失去上天的庇佑〔1〕。章帝建初元年三月己巳《地震舉賢良方正詔》曰:“朕以無德,奉承大業。夙夜戰栗,不敢荒寧?!薄?〕亦不因處于皇帝之位而感到高枕無憂。文帝后二年六月《與匈奴和親詔》曰:“朕夙興夜寐,勤勞天下萬民,為之惻怛不安,未嘗一日忘于心”〔1〕,元帝永光二年二月詔曰:“今朕獲承高祖之洪業,托位公侯之上,夙夜戰栗,永惟百姓之急,未嘗有忘焉”〔1〕。這兩處戒懼之辭皆突出了以天下萬民百姓為重。這些“懼詞”雖不是罪己的直接表述,但卻一再強調身居其位,須常保謹慎、敬畏之心,帶有濃厚的自省意味。正如趙翼所言,“漢詔多懼詞”,才使得漢代能夠“多蒙業而安”〔6〕。

3.自新

在自責和自省的同時,通常還伴隨著皇帝的自新之辭。所謂自新,即有脫胎換骨,示以新面貌之義。在詔令中,這些自新之辭,有時以自我勉勵的口吻表現出積極進取的態度,如宣帝五鳳三年三月《匈奴來降赦詔》稱:“《書》不云乎?‘雖休勿休,祗事不怠。’”〔1〕其引《尚書·呂刑》“雖休勿休”一句自勉,表明即便受到贊許也不可沾沾自喜,行事須倍加恭敬,毫不懈怠。又如順帝永建四年正月丙寅《大赦詔》稱:“朔旦立春,嘉與海內洗心自新?!薄?〕其中,“洗心自新”正表達了其主觀上帶有革除既往過失的愿望與決心。順帝陽嘉三年五月戊戌所頒《大赦詔》亦稱:“嘉與海內,洗心更始?!薄?〕更為明確地表示了改正過失、重新開始之義。

此外,皇帝有時還以自救的口吻表達謹慎、謙卑的姿態,其常見方式為,皇帝向臣下表示希望得到輔佐,以匡正自身的過失。如宣帝地節三年十月《地震詔》曰:“有能箴朕過失,及賢良方正直言極諫之士,以匡朕之不逮,毋諱有司?!薄?〕成帝建始元年二月《大赦詔》曰:“群公孜孜,帥先百僚,輔朕不逮。”〔1〕安帝永初五年閏三月戊戌《選舉詔》曰:“思得忠良正直之臣,以輔不逮?!薄?〕

4.憫惻

憫惻有哀憐、同情之義,其與前三點頗有不同:如果說自責、自省、自新是將關注點集中于皇帝自身的德行,突出了對“罪己”之“己”的強調的話,那么憫惻則是將焦點投射于民生。此類罪己之辭常以憐憫、傷悼的口吻表達皇帝對于百姓生活疾苦的惻隱之心和體恤之情。如元帝初元二年三月《災異求言詔》曰:“間者歲數不登,元元困乏,不勝饑寒,以陷刑辟,朕甚閔之。”〔1〕初元二年七月詔曰:“歲比災害,民有菜色,慘怛于心?!薄?〕均對百姓饑寒交迫的生活困境表示關切。也有的對百姓面臨的嚴刑峻法深表哀痛,如文帝十三年五月《除肉刑詔》曰:“今人有過,教未施而刑已加焉,或欲改行為善,而道亡繇至,朕甚憐之?!薄?〕元帝永光四年二月《赦詔》曰:“夫上失其道,而繩下以深刑,朕甚痛之?!薄?〕還有的表達了對盜賊肆意殘害吏民的混亂局面的深切憂慮,如成帝永始二年六月《冊免薛宣》詔曰:“乃者廣漢群盜橫恣,殘賊吏民,朕惻然傷之?!薄?〕順帝三年五月戊戌《大赦詔》:“春夏連旱,寇賊彌繁,元元被害,朕甚愍之。”〔2〕

不難看出,這種深切的關注和體恤,使得皇帝的罪己之辭體現出濃厚的責任意味。既然皇帝在罪己之辭中一再表示“百姓有過,在予一人”、“不能治育群生”、“導民不明”等等,那么相應地就要為這些言辭負責,在面對百姓時表現出憫惻、體恤的態度,并采取恰當的應對措施,以昭示身為皇帝應該承擔的巨大責任。正因罪己包含了這樣一層責任意味,才使得皇帝的罪己言行顯得更加神圣和崇高。

二、“罪己”與“悔過”

從字面來看,“罪己”一詞無疑具有“承認自身所犯過失”之義,而且其中的確不乏自責和改過自新一類的話。明代張載《正蒙·有德》篇謂“罪己為悔”,王夫之為此注曰“己既失而追自咎為悔”〔7〕,由此看來,“罪己”與“悔過”似乎是一回事,即皇帝對已犯下的過失進行自罪自責。而若以“悔過”作為“罪己詔”的界定標準,毫無疑問,只有漢武帝《輪臺詔》、漢成帝《罷昌陵詔》等少數詔令符合這一標準。在這些詔令中,皇帝對已犯的過失皆作出了具體交代。除此之外,在含有罪己之辭的絕大多數詔令中,這種交代則顯得甚為模糊,不過是沿襲罪己固有的套路而已。然而,大量罪己之辭的存在顯然是不可忽略的一個事實,而對“罪己詔”的界定也不可能完全繞過它們孤立進行。

在《冊府元龜·帝王部》中,“罪己”與“悔過”雖同屬一卷,但卻被分列為兩類,各自加以詮釋和梳理。這說明二者之間既有密切關聯,又存在著一定差異。關于“悔過”,《帝王部·悔過》篇曰:

《易》曰:不遠復,無衹悔?!秱鳌吩?過而能改,善莫大焉。蓋君人者,居兆民之上,總萬樞之劇,雖復達聰明目,逖覽虛受,無適無莫,不將不迎。其或奸佞之言類夫忠信,誣構之狀成乎疑似,事決機而欲速,刑失中而致濫,而乃洗然革慮,霈然出令,深悟不追之悔,亟救已然之非,剪滅兇丑,追痛賢彥,發于明詔,垂之話言,史傳所記,咸得而敘矣。〔8〕

這里所列舉的諸多不當舉措,如聽信奸佞誣構讒言、不待時機魯莽行事、刑罰不當律條繁瑣等等,均是人君可能犯的過失;而“不追之悔”、“已然之非”則表明這種過失是有實際行動的具體行為,且往往造成了實質性的破壞后果。這層含義在《論語》中也得到了有力印證?!墩撜Z·為政》曰:“多見闕殆,慎行其余,則寡悔。言寡尤,行寡悔,祿在其中矣?!薄?〕這恰好說明,正是為了預防因行為上可能發生的過錯而導致心生悔意,才需要“慎行其余”以達到“行寡悔”。

這一點,在《悔過》篇所臚列的事例中亦得以充分體現。篇中的第一個例子是,商太甲在流放之后歸位時向伊尹表達了悔過之意:

王拜手稽首曰:“予小子不明于德,自底不類,欲敗度,縱敗禮,以速戾于厥躬。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逭。災逭,逃也。言天災可避,自作災不可逃。既往背師保之訓,弗克于厥初,尚賴匡救之德,圖維厥終?!薄?〕

太甲在悔過中清晰地表明既往“自底不類,欲敗度,縱敗禮”等過失,皆因“自作孽,不可逭”,完全是自身“背師保之訓”、不能修德的惡果。

與之相類,《尚書·秦誓》所載秦穆公的自責亦屬“悔過”一類。這些悔過事件被“發于明詔”,載于史傳,其意義一方面在于頌揚人君過而能改的勇氣和決心,另一方面則以此作為教訓,對后來的繼任者起到警戒作用。

漢代皇帝的悔過言行在《悔過》篇中也多有記載。以西漢為例,涉及的事件有:景帝因誅晁錯而引以為恨;武帝因李陵之禍、巫蠱之禍而愧悔;元帝因蕭望之之死而追悔莫及;成帝悔聽將作大將陳萬年之言而建昌陵;哀帝悔聽夏賀良等人宣揚的赤精子之讖而改元易號?!痘谶^》篇對這些事件中皇帝所犯過失的經過皆有詳盡的描述,由此可見,“悔過”的著眼點是集中于某一具體事件,也因此具有明確的針對性和指向性。

再來看“罪己”?!兜弁醪俊ぷ锛骸菲?

《書》曰:萬方有罪,在予一人。《詩》曰:謂天蓋高,不敢不局。斯戒懼之謂矣。蓋夫居司牧之重,為神衹之主,克相上帝,以綏四方。其或民之多辟,自投于罪罟;天或降災,以至于謫見;事有過舉之失,歲罹薦饑之患,德教之靡究,風化之或愆,乃復歸過于躬,引咎自責,周旋抑畏,不遑寧處,以至貶損奉養之具,咨求忠讜之議。發于感涕以致其誠心,形于詔令以申乎誕告:天地之眚勿移于股肱,民庶之戾不加乎刑辟,用能精忠,內激善氣,交應群倫,奪而思效,星象滅而韜芒,盛德孔昭,大勛舉集,《傳》所謂禹湯罪己,其興也勃焉,茲不誣也?!?〕

從這段話的記述來看,皇帝之所以“罪己”,有著更為深廣的社會背景:百姓犯罪,天降災異,發生饑荒,社會風氣不良。其實,這些狀況的發生是出于多方面原因,與皇帝自身并不構成直接聯系。不過,一旦出現了上述狀況,皇帝便往往會“歸過于躬,引咎自責”,將責任歸咎于自身。從這個意義上講,“罪己”很大程度上是皇帝為了維護其權威,借“神衹之主,克相上帝”的神圣名義,表達一種對天下之失皆一并承擔的負責的態度,即所謂“用能精忠,內激善氣,交應群倫,奪而思效,星象滅而韜芒,盛德孔昭,大勛舉集”,即通過“罪己”行為,彰顯皇帝在德行上的榜樣作用,希望股肱臣下、庶民百姓在其人格魅力的感染下,皆能誠心歸附。從這個意義上來說,“罪己”注重于個人德行修養的樹立。

可見,“悔過”與“罪己”的區別在于:前者針對的是具體事件造成的現實過失,而后者則著眼于塑造皇帝本人作為道德楷模的形象,并未特指某次具體過失。罪己之辭在此類詔令中的大量存在恰好說明“罪己”是為皇帝形象的崇高化、理想化服務的,與罪己同時出現的一系列自責、自省和自新之語,無不彰顯了皇帝本人的德行力量;而對天下萬民的生存困境表示憐憫同情,則使皇帝看起來更具責任感并值得百姓托付和信賴。與之相比,悔過的風險則要大得多,因為皇帝犯有的過失極有可能成為威脅和動搖其地位的口實和把柄。因為皇帝可以泛泛地聲稱“不德”以彰顯自身的有德,卻不能用真實的過失來動搖自身的地位。故而,“罪己詔”被賦予的有效維護皇權的預期也更大,這也直接導致宣稱“悔過”的詔令在數量上遠不及“罪己”詔。

值得一提的是,那些宣稱“悔過”的詔令,不可避免地涉及到皇帝曾犯有的具體過失:如武帝征和四年的《輪臺詔》歷數了以往皇帝誤信卦言、征伐匈奴,以致興師不利、軍士死亡離散的慘痛局面;成帝永始元年七月的《罷昌陵詔》詳述了自己誤聽將作大將陳萬年之言,修建昌陵五年,而造成國家財力虛耗、百姓疲敝困乏的后果。既然皇帝的這些過失已經造成了重大的負面影響,難免使民眾對皇權的統治喪失信心,那么為何還要將其以詔令的形式予以頒布呢?究其實質,乃在于強調皇帝并沒有回避他應承擔的責任,并表明其敢于正視自身過失的正面態度。

“悔過”詔令的頒布,往往意味著國家政策將作出相應的調整和改變。以《輪臺詔》為例,其頒布正是宣告了漢帝國的治國政策由擴張轉向守文,恰如田余慶先生所言:“文武之道,一張一弛。漢武帝要保存所取得的積極成果,必須及時地在政策上實現轉折,使社會安定下來,使人民得以休養生息?!薄?0〕隨著局面的好轉,武帝的形象自然也得以挽回,進而有效地維護了皇權的統治。從這個意義上說,武帝因自身過失頒布的《輪臺詔》恰恰符合了“罪己”的實質,達到了“罪己”的目的:“漢武帝所頒布的輪臺‘哀痛之詔’,是中國古代帝王罪己以收民心的一次比較成功的嘗試,它澄清了紛亂的局面,穩定了統治秩序,導致了所謂‘昭宣中興’,使西漢統治得以再延續近百年之久”〔10〕。

由此可見,如果皇帝在詔令中宣稱悔過,那么其意圖就與“罪己”完全一致,即要向天下彰顯“過而能改,善莫大焉”的姿態,表現出對既有過失擔負起責任的坦蕩和誠懇態度。也就是說,借由對具體過失事件的悔過態度,來挽回和重新塑造皇帝個人形象,使其回歸并更為接近理想化中的皇帝形象。

不過需要說明的是,悔過型罪己只是罪己詔的個別情況。而揭示和羅列皇帝自身具體而切實的過失,以此暴露其在現實統治中的弱點和失誤,乃在于把握政治轉變的重要時機,從而實現政治糾偏,并扭轉處于危勢中的政治局面。但這樣的表述并不會頻繁地出現在詔令中,否則對塑造皇帝的理想形象毫無益處。這與皇帝泛泛地自稱“不德”、“不逮”、“不明”、“不敏”以顯示謙退、謹慎姿態的言辭顯然有著明顯的差別。故而,將“悔過”書之于詔令并不是罪己的常態。

另外,“悔過”若未見于詔令,則不能使天下人感受到皇帝對于責任的承擔,故而也不具有“罪己”的性質。如景帝誅晁錯一事,據《冊府元龜》“悔過”類記載:

漢景帝既誅晁錯,謁者仆射鄧公為校尉,擊吳楚還,上書言軍事,見帝。帝問,曰:“道軍所來,內杜忠臣之口,外為諸侯報仇,臣竊為陛下不取也。”于是,帝喟然長息曰:“公言善,吾亦恨之?!卑萼嚬珵槌顷栔形??!?〕

顯而易見,景帝這一悔過事件是以史實的方式進行記述的,這與將其頒布于詔令完全不同,而在景帝的詔令中,未見其對此事發布過相關的悔過之辭;通觀景帝時期的全部詔令,也并未見到任何罪己之辭。故《容齋隨筆》在評價景帝時頗有微詞:“即位之后,不思罪己,一旦于三郡中而削其二,以速兵端?!薄?1〕這說明,未通過詔令予以明確表達的“悔過”,并不是“罪己”。

三、“罪己詔”的界定

基于上述對“罪己”之義的理解,我們對“罪己詔”的界定,可從涉及罪己之辭的詔令范圍和罪己內容兩方面加以審視。

從涉及罪己之辭的詔令的范圍來看,“罪己詔”可分為狹義和廣義兩種。

就狹義的“罪己詔”而言,“罪己”是構成詔令的主要內容和核心思想:皇帝通過罪己對自身進行切實的省察,罪己之辭在詔令中具有頗為實際的意義?;实墼谧锛旱耐瑫r,通常會提出一些解決問題的應對措施,這便使得罪己詔往往成為改進政策的一種表現形式,甚或成為政策變革的重要轉折點。如文帝二年十一月因日食而反躬自省,下令“務省繇費以便民”、“罷衛將軍軍”〔1〕。哀帝于建平二年六月頒詔,因災異頻仍而罪己,進而改元;同年八月,又頒詔罪己表示悔過,蠲除了之前的改元詔。安帝三年三月壬辰頒詔罪己,則明確強調“其務思變復,以助不逮”〔1〕。

與狹義的“罪己詔”相比,廣義的“罪己詔”與皇帝罪己的關系不大,不具備“罪己”的實質性意義,只是包含了大量罪己之辭而已。如文帝關于立太子一事宣稱“朕既不德,上帝神明,未歆饗也”〔1〕;宣帝在為祥瑞頒布的詔令中屢屢提及“朕之不逮,寡于德厚”、“朕之不敏,懼不能任”等等,只是在修辭上表達一種恭謹、謙卑的態度。這些罪己之辭在詔令中無異于已經定型化,成了詔令表達的一種套語范式,其意義在于:通過使用罪己套語,反映皇帝恭謹、謙卑的態度。而此類現象無疑為探討相關政治文化的深層背景提供了一個新視角。

從罪己內容來看,“罪己詔”也可分為兩類:

其一為責任型罪己。究其濫觴,可追溯至禹湯罪己。在此類罪己詔中,皇帝所要表達的是對責任擔當的一種誠懇態度。在某些情況下,即使這種政治過失并非出于皇帝自身的原因,也會發詔罪己。如文帝十三年五月《除肉刑詔》曰:“今法有肉刑三,而奸不止,其咎安在?非乃朕德之薄而教不明與?吾甚自愧。故夫訓道不純,而惠民陷焉?!薄?〕肉刑的實施并非因文帝而起,但文帝仍歸咎于自身,宣稱“朕德之薄而教不明”、“訓道不純”,以此表明自愧之心。又如宣帝地節三年十二月《置廷平詔》曰:“間者吏用法,巧文浸深,是朕之不德也?!薄?〕將官吏用法嚴苛亦看成是“朕之不德”的結果。

責任型罪己在絕大多數情況下源于災異。在漢代,災異類罪己構成了皇帝罪己的主體部分。舉凡日食、星悖、地震、水災、火災、旱災、蟲災等災異發生,皇帝便頒布詔令罪己,以此省察自身。與因明確的政治過失主動罪己不同,災異罪己詔帶有被動的應對性:對于災異的發生,皇帝在戒懼的同時,有時甚至表示“不知所繇”;而對災異解釋的籠統性和多元化,則使得此類罪己并沒有固定、具體、明確的過失標準,從而也使得皇帝需要承擔的責任覆蓋方方面面。這也更加清晰地表明,罪己詔的實質并不在于其表面所呈現的“罪己”言行本身,而是皇帝通過“罪己”來宣稱“以天下為己任”,由此將自身塑造為值得百姓依靠、信賴,具有責任感的皇帝形象,從而提升其在百姓心目中的地位。

其二是悔過型罪己,即皇帝的悔過言行因詔令得以宣示,從而帶有了罪己的性質。此類“罪己”與商太甲流放后的悔過、秦穆公在軍前的自責一脈相承,更加強調皇帝個人行為上的過失。在詔令中,一般會具體講述皇帝因犯有何種政治過失、做出何種錯誤決定而造成破壞性后果,如成帝因建昌陵而悔,哀帝因誤信夏賀良等人的再受命之言而悔。從這一角度來看,武帝《輪臺詔》無疑是此類罪己詔的典范:其中不但有“朕之不明”這樣明顯的罪己之辭,更將既往興師征戰匈奴的經過詳細道來,并為因敗仗導致“軍士死略離散”表示“悲痛常在朕心”,于是,其所宣稱的“朕之不明”就不僅僅是作為罪己的常規套語出現,而是具有明確、實際的罪己內容。不過從總體上看,悔過型罪己在罪己詔中所占比例極小。

至此,我們可以對“罪己詔”作如下的界定:相較于狹義的“罪己詔”而言,廣義“罪己詔”中包含大量罪己之辭,其在形式上已被定型化為罪己套語,著重體現當政者恭謹、謙卑的態度,從而為詔令的官方表達提供了一種范式。也就是說,“罪己”的宣稱并不必然意味著皇帝因具體過失而進行悔過?!白锛涸t”的實質是皇帝通過罪己的言辭體現其濃厚的責任意味,從德行上樹立皇帝的神圣形象,使其成為維護皇權的有效手段。而皇帝如果在詔令中宣稱因自身具體過失造成了負面影響或惡劣后果,并因此承認悔過,那么,這一行為也是負責任的表現,其旨在挽回和重新塑造皇帝的理想化形象,從而使得此類詔令也帶有了“罪己詔”的性質。但總體來說,悔過型罪己詔的數量遠遠小于責任型罪己詔。

注釋:

①據《史記·秦始皇本紀》記載,秦并天下之初,丞相王綰、御史大夫馮劫、廷尉李斯等人建議:“命為‘制’,令為‘詔’,天子自稱曰‘朕’?!边@一建議得到了秦始皇的采納并予以施行。由此,命令性體制以“制”、“詔”的名稱固定下來,在國家層面上得以制度化和規范化,詔令遂成為皇帝專用的命令文書。

②例如,陳金霞《漢武帝〈輪臺詔〉并非罪己詔》(刊于《河南師范大學學報》2008 年第6 期)一文便是基于這一觀點,得出“漢武帝《輪臺詔》并非罪己詔”的結論。

③關于災異罪己詔,研究者在數據統計方面頗有出入,這多少與他們對罪己詔的理解有一定關系。如王保頂《漢代災異觀略論》(刊于《學術月刊》1997 年第5 期)認為,幾乎每有災異,兩漢皇帝都會下詔罪己,兩漢因災下詔分別達40 次以上;楊海文《漢代帝王的罪己詔》(刊于《中華讀書報》2011 年12 月7 日第15 版)同樣認為罪己詔是因災異而下達,卻只臚列了漢代罪己詔共6 條,其中文帝2條,宣帝4 條,即以此為文、宣兩朝罪己詔之全部。郗文倩《漢代的罪己詔:文體與文化》(刊于《福建師范大學學報》2012 年第5 期)指出,罪己詔是“古代帝王在災異發生或政令失誤時頒布的反省罪己文書,文化內涵豐富”,并根據罪己詔生成的原因將其分為災異罪己詔和政過罪己詔兩類,而其中的關注點則聚焦在災異類罪己詔,統計數目近60 條,占漢代罪己詔的近八成。

④文中使用的詔令數據,皆以嚴可均所輯《全漢文》、《全后漢文》為依據進行統計。

⑤拙文《由罪己詔論西漢道統與政統的關系》(刊于《中南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3 年第2 期)認為,“禹湯罪己”反映了一種圣王理想,而圣王意義之尊貴,正在于因修德所達成的完美政治的理想境界。

⑥關于禹之罪己,《說苑·君道》載:“禹曰:‘堯舜之人,皆以堯舜之心為心;今寡人為君也,百姓各自以其心為心,是以痛之。’《書》曰:‘百姓有罪,在予一人。’”關于商湯罪己,《尚書·湯誥》載:“萬方有罪,在予一人;予一人有罪,無以爾萬方。”

〔1〕班 固,著. 顏師古,注. 漢書〔M〕. 北京:中華書局,1962:259,129,280,285,287,2617,343,337,129,288,267,249,303,281,282,1098,291,3393,116,303,111,1098,1102.

〔2〕范 曄,撰. 李 賢,等,注. 后漢書〔M〕. 北京:中華書局,1965:139,50,106,52,182,74,117,133,255 -256,264,217,264.

〔3〕賈 誼,撰.閻振益,鐘 夏,校注.新書校注〔M〕.北京:中華書局,2000:131,135.

〔4〕陸 賈,撰.王利器,校注. 新語校注〔M〕. 北京:中華書局,1986:117,30.

〔5〕歐陽詢,撰.汪紹楹,校.藝文類聚〔M〕. 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1075 -1076.

〔6〕趙 翼,著.王樹民,校正. 廿二史箚記校正〔M〕. 北京:中華書局,2013:44.

〔7〕王夫之.張子正蒙注〔M〕.北京:中華書局,1975:224.

〔8〕王欽若,等,編. 冊府元龜〔M〕. 北京:中華書局,1960:2104,2104,2109,2104.

〔9〕楊伯峻.論語譯注〔M〕.北京:中華書局,1980:19.

〔10〕田余慶.秦漢魏晉史探微〔M〕. 北京:中華書局,2004:30,31.

〔11〕洪 邁.容齋隨筆〔M〕. 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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