爭奪曼德拉

桂芳芳

葬禮成了繼承者的角斗場

2013年12月15日，南非在曼德拉的出生地庫努村，為他們的精神領袖舉行國葬，全世界在這一天告別了曼德拉。這位彩虹之國的國父，在驚濤駭浪中度過了一生，以勇氣和智慧贏得了世界人民的景仰。他的離去，也將全世界人民的心緊緊連在了一起。葬禮當天，世界各地的人們都以各自的方式紀念曼德拉，分享他留下的精神遺產。在為曼德拉舉辦的追悼會現場，美國總統奧巴馬都與冷戰時期的“敵人”—古巴國家領導人勞爾·卡斯特羅握手。這次握手被國際媒體解讀為“二人在共同體會曼德拉留下的有關‘和解的精神”。

然而，在曼德拉家族內部，似乎并沒有人有耐心體味逝者的精神遺存。轉播葬禮的電視鏡頭中，曼德拉長孫門德拉作為家族代表，與曼德拉的妻子格拉薩分坐在總統祖馬兩側，告別活動顯得井然有序。而波瀾不驚的表象背后，一場遺產爭奪戰早已迫不及待地拉開大幕。曼德拉的長女馬卡茲維靠年紀長、能力強贏得威信，聚集了一眾家族勢力；門德拉也不甘示弱，一直企圖靠長孫地位贏得最大利益。

長孫門德拉的出生地是姆衛佐村。當初，為了“迫使”和“引誘”曼德拉下葬在姆衛佐，將來好開發旅游賺錢，門德拉竟強行將曼德拉3名已故子女的遺體從庫努遷葬姆衛佐。關于曼德拉究竟該安葬在哪里的問題，繼承者們對簿公堂，直到法院頒令才停止紛爭。根據法院命令，曼德拉3名已故子女的遺體起棺，由姆衛佐村遷回20公里外的庫努村，最終曼德拉才得以長眠于他童年生活之地。

葬禮前3天，支持長女馬卡茲維的家人與門德拉在庫努村祖宅里發生沖突。馬卡茲維私下換掉了祖宅的門鎖，導致門德拉行動受限。2013年12月14日晚，曼德拉祖宅的水和電都被人掐斷了，15日一早，門德拉醒來就發現家中已無水可用。隨即，馬卡茲維要求門德拉把他養在曼德拉土地上的牛、豬和狗都趕走，表明不承認門德拉對曼德拉的土地有占有和使用權。

門德拉受到以馬卡茲維為首的家族成員的排擠，與他走得比較近的親友、官員，很多都被拒絕參加曼德拉的葬禮。更讓門德拉感到憤怒的是，他的親生母親都未被安排車輛送到戒備森嚴的葬禮現場。

面對硝煙四起、撲朔迷離的家庭爭斗，我們不禁要問，曼德拉家族到底有著怎樣復雜的人物關系？這還得從曼德拉的婚姻史說起。

生前就成斂財工具

曼德拉共有3段婚姻，這3段婚姻為曼德拉帶來6名子女、20個孫子和很多曾孫。前兩段婚姻中的兩個家庭各成陣營，只有現任妻子格拉薩立場超脫，她試圖說服雙方和平共處。

曼德拉的第一任妻子是初戀情人伊芙琳，這段婚姻始于1944年，終于1955年。伊芙琳為曼德拉生下兩男兩女，大女兒出生后夭折，大兒子馬迪巴和二兒子馬克賈托后來也相繼意外離世。

現年59歲的馬卡茲維是伊芙琳的二女兒，這個全能型的女強人在南非的商場和政壇都有很大影響，她也是挑起曼德拉遺產爭端的始作俑者之一。伊芙琳的二兒子馬克賈托雖然去世，但馬克賈托的兒子門德拉則是個不折不扣的不安定分子。

曼德拉的第二任妻子溫妮·曼德拉是南非家喻戶曉的“黑人母親”，從1958年到1996年，他們的婚姻持續了38年，育有兩個女兒，澤娜尼和津齊。盡管溫妮曾奮不顧身地與正受“叛國罪”審判的曼德拉結婚，但是離婚后，溫妮和兩個女兒幾乎與曼德拉反目。

曼德拉1998年迎娶了莫桑比克前總統薩莫拉的遺孀格拉薩，二人沒有生育子女。格拉薩似乎無意卷入爭產漩渦，還一直試圖說服前兩任妻子伊芙琳和溫妮兩個陣營和平協商，家丑不要外揚。

曼德拉復雜的婚姻與家庭，讓他在家族事務中頭疼不已。曼德拉生前，他的繼承者們就在肆無忌憚地借用“曼德拉”的品牌效應發財。馬卡茲維推出了“曼德拉葡萄酒”，還把曼德拉的90壽宴組織成了一場活生生的品牌推廣會；澤娜尼用曼德拉自傳的書名《Long Walk To Freedom》創造了T恤品牌“LWTF”，衣服上印的就是曼德拉頭像；而曼德拉的兩個孫女則推出了一檔名為《身為曼德拉》的電視真人秀節目。對于這些，曼德拉并不樂意，卻無力阻止。

隨著曼德拉的健康每況愈下，家庭紛爭就更如箭在弦上，一觸即發。2008年曼德拉90歲生日的時候，因為在遺產分配問題上未能獲得“適當咨詢”，曼德拉的第二任妻子溫妮和兩個女兒拒絕出席壽宴。

曼德拉的前顧問賈克斯·格威爾2012年去曼德拉家做客時，聽到曼德拉的兩個女兒正在為曼德拉死后誰該分走哪件家具或家電而爭吵，而此時曼德拉就坐在一邊。

2013年早些時候，馬卡茲維和澤娜尼曾將打理曼德拉信托基金的畢佐斯等人告上法庭，要求取得父親的財產支配權，并出售曼德拉手中的一些名畫。

曼德拉究竟有多少財產？才令他的繼承者們如此躁動、如此垂涎？

未雨綢繆立下遺囑

曼德拉給他的繼承者們留下的遺產種類繁多、數量巨大。“曼德拉”品牌，包括服裝、酒類和藝術品企業，能帶來源源不斷的收入。曼德拉生前持有27個基金，加上他自傳的版稅收入和多處房產，可謂是一筆巨額財產。據稱，僅曼德拉在羅本島坐牢時的編號“46664”就價值數百萬之巨。英國媒體估算，曼德拉的遺產約有1000萬英鎊，折合人民幣1億元。這些遺產目前主要在曼德拉信托基金的控制下，由曼德拉的好友兼律師畢佐斯負責打理。

根據曼德拉的生前意愿，他并不希望將財產傳給后代。信托基金律師特倫戈夫稱，曼德拉的遺囑長達35頁，難以估計他的家人得悉遺囑內容時會不會高興。截至目前，曼德拉的神秘遺囑尚未公開，而真正引爆家族戰爭的也許就是這份遺囑。

上海家事律師網律師譚芳表示：“曼德拉對身故后的遺產爭奪早就做了充分的預計，加上他本來就做過律師，因此早早訂立了長達幾十頁的遺囑。由于曼德拉有著十分特殊的地位，也給世界留下了豐厚的精神遺產，相信他的遺囑除了像一般遺囑對財產進行處分外，可能還會對配偶、子女、孫子女乃至家族所有成員的行為準則有所要求，讓曼德拉的精神發揚光大。家族精神的傳承要求在很多富豪遺囑中都會出現。”

針對遺囑的效力問題，譚芳律師分析：“由于曼德拉很早就表示了不希望將財產傳給后代，所以可以想象，遺囑公開后，對此不滿意的繼承者們必然會拿著顯微鏡仔細地給遺囑挑刺。也因此，遺囑的內容以及訂立遺囑的程序問題都十分關鍵，曼德拉立遺囑時的智慧及律師的專業性，都必須經得起推敲。就立遺囑這一行為而言，各國法律一般都規定，無行為能力人或限制行為能力人所立的遺囑無效。在立有遺囑的遺產繼承糾紛案中，立遺囑人的行為能力往往成為打破遺囑有效性最關鍵的突破口。因此，曼德拉訂立遺囑時的精神狀態及行為能力，也將成為繼承者們攻擊的主要問題。有媒體報道，曼德拉的兩個女兒已經計劃以父親訂立遺囑時神志不清為由提起訴訟，要求廢除遺囑。”

最后，譚芳律師提醒廣大讀者：“曼德拉對財產的安排有一個值得借鑒的地方：可能他對家人缺乏信任，因此成立了信托基金，并委托律師打理。這樣不僅可以減少爭端，還可防止遺產被侵吞，被揮霍，最大程度地保障財產安全。”

繼承曼德拉精神，

還他一個和平世界

美國非洲研究協會的南非問題研究專家桑德拉·格林接受采訪時說：“曼德拉曾說斗爭是他的生命，加上多年牢獄生活，這決定了他人生的早期很難和子女建立起親密關系。” 也許正因如此，曼德拉的家族關系以及遺產分割問題才顯得格外糾結。

可以想見，馬卡茲維和澤娜尼等孩子的童年，是在怎樣的父親缺席的情形下度過的，因而，她們很難在生命早期和父親建立起親密關系。可我們仍然不愿意看到，馬卡茲維等成年以后，頂著曼德拉的光環漁利；更不愿意看到，在曼德拉死后，他的后代還在為遺產分割雞鳴狗斗。

事實上，曼德拉的遺產不止是看得見的物質遺產，他畢生都在為世界的和平、美好而戰，他更為人類貢獻了十分豐厚的精神遺產。有幸作為曼德拉的后人，能夠零距離地接觸并無干擾地承繼曼德拉的精神，才是上天賜予的最大財富。只有真正繼承曼德拉精神遺產的人，才能當之無愧地稱為曼德拉的繼承者。

我們希望看到曼德拉的家人繼承曼德拉的和平精神，在律師的主持下，友好地按照曼德拉的遺愿執行遺囑。與物質財富的傳承相比，精神財富的傳承才是家族生生不息與人類持續進步的階梯。只有這樣，偉大的曼德拉才能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