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軍毅
“叮”,清脆的鈴聲,提醒我好友給短信了。打開一看,是南鐵兄囑我為《粵海風》第一百期寫點文字。看完先是愕然:《粵海風》要出第一百期了?繼而惶恐:我能不負所托嗎?
思緒起伏,《粵海風》創刊之初與南鐵兄的晤談恍然眼前:
“省文聯已經同意由我負責創辦一個文化批評雜志,雜志的名稱是《粵海風》。”
“文化批評?是對紛紜世事進行文化批評,還是對時下的文化進行批評?”
“不,《粵海風》的文化批評,是‘文化的現象批評,現象的文化批評。”
“有意思。不過,眼下報刊都靠廣告維持生存,這種曲高和寡的文化批評雜志能生存下去嗎?”
“當然會很難,但我相信,只要《粵海風》能堅持自己的追求,形成獨特的風格和品味,就會有頑強的生命力,并最終在我國的期刊之林中贏得自己的一席之地。”
轉眼16個春秋過去,南鐵兄兩鬢生白發,《粵海風》卓然樹一幟。“成如容易實艱辛”,個中甘苦,唯南鐵兄和粵海風編輯部的同仁方知。“自古成事無僥幸”,廣為《粵海風》的作者、讀者稱道的《粵海風》的風格和品味——新潮而不晦澀,高雅而不矯情;貼近現實卻不媚俗,追求深度終不作繭自縛,當是《粵海風》在眾多媒體靠媚俗以求存進而成名的當下得到社會認可的重要原因。
風格和品味,體現著追求和精神。念及于此,我想起了先賢韓愈的名言:尋墜緒之茫茫,獨旁搜而遠紹。
曾有“文起八代之衰”(蘇東坡語)稱譽,至今仍被潮人奉若神明的韓愈韓文公,在《進學解》中,以學生詰難的方式,述說他弘揚儒學的辛勞:尋墜緒之茫茫,獨旁搜而遠紹。
如果說在韓愈的時代,由于佛學和道學盛行,儒家道統成為了“茫茫墜緒”而需要努力探尋,多方搜求,那么在今天,由于社會急劇轉型,文化意義就是需要多方探尋的“茫茫墜緒”。
自上個世紀90年代以來,伴隨著市場經濟大潮的興起,正如諸多學人所論及的那樣,中國文化與急劇的社會轉型相伴隨,也進入了一個急劇的轉變過程。幾千年來的傳統文化,“五四”以降的新文化,1949年以后逐步確立的“革命文化”,都迅速地裂解、破碎,進而漸行漸遠,模糊不清,以至于“文化”本身或者說概念,成為了社會各界的熱門話題。
從廣義上說,社會轉型就是文化轉型。從狹義上說,社會轉型必定引發文化轉型。社會轉型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在這個過程中,原有的社會結構雖已裂解、破碎,卻不會迅速消亡或成為新社會結構的組成部分,新的社會結構只有成功地融合原有社會結構碎片才能定型。因其如此,處于轉型過程中的當代中國,各種文化背景、文化心態、文化價值,不僅共存,而且紛爭,文化意義的探尋,也因此成為“尋墜緒之茫茫”的艱難事情。
德國哲學家恩斯特˙卡西爾—西方學術界公認的二十世紀最重要的哲學家之一曾說過:作為一個整體的人類文化,可以稱之為人不斷自我解放的歷程。由此可見,文化意義的探尋對于人來說,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也由此可見,《粵海風》明知當下之文化意義探尋是“尋墜緒之茫茫”,仍堅持:不囿于學科分類,探尋社會發展中的文化背景、文化心態和一切有關文化的話題,追求學理和文化意義,實在是難能可貴,也著實令人欽敬。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韓愈當年“尋墜緒”的利器,是“獨旁搜”,并頗為自詡。是的,在那一篇文章、一首詩只要確實好,又有名人推薦,就會名動京華,“洛陽紙貴”且世人趨之若鶩的精英文化時代,韓文公欲以一己之力發揚光大儒學,不僅可以,而且可能。然而,在信息傳播手段空前發達,每個人都不僅可以自由寫作,而且還能自主傳播,“獨尊儒術”已經不再可能的今天,“旁搜”必須,“獨”則不能,無論“獨”是指以一人之力,還是以一家之言。
《粵海風》不僅把握了這一當今文化傳播的特征,而且深諳在多元文化并存且文化多元化乃是當今世界文化發展的趨勢和潮流,所以,《粵海風》也是“獨旁搜”,只不過《粵海風》之“獨”,乃是另辟蹊徑,面對各種文化背景、文化心態共存紛爭,錯綜復雜的局面,高舉文化批評旗號,不囿于學科分類,不拘泥學術流派,為社會各界人士打造出一個“文化的現象批評,現象的文化批評”平臺,讓人們各抒己見,思想交鋒,守望者守護,放眼者放言,觀故者溯源,觀今者思前,從而在多方探求、承繼求遠中探尋文化的意義。
“陽春召我以煙景,大塊假我以文章。”于春夜在桃李園宴請諸從第的李白而言,是森羅萬象的大自然這一“大塊”讓他豪情勃發,創作詩篇。于即將出版百期的《粵海風》而言,是多元文化并存,文化意義亟需探尋這一“大塊”,讓她應運而生;是眾多有志于探尋文化意義的人群這一“大塊”,使她能走到今天。曾有“人以文傳”還是“文以人傳”之惑的我,回顧《粵海風》的百期歷程之路,又生新的感悟:無論是由文傳人,還是由人傳文,都不能沒有如《粵海風》這樣執著堅守自身追求,而又不拘一格,不執一家,不因人選文,不因風廢文的傳播平臺和支撐她的人,無論是刻之竹簡、書之紙帛,還是機器印刷、光電傳播。
衷心希望百期后的《粵海風》將百尺竿頭,更進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