鸞君
鄭一鳴是第一個駕駛美軍航母的中國人,他的名字被印在了美軍航母的飛機上。2013年,他在自傳《我在美軍航母上的八年》中,以親身經歷生動揭秘了美軍航母上的真實生活——
沒聽到喊跳海,就會很奇怪
15歲那年,我離開蘭州,隨母旅居美國。高中畢業后,我決定去當兵。美國軍隊全是志愿兵,待遇一般,福利不錯,經常打仗,永遠招人。但海軍并不止如此,不通過ASVAB美國海軍入伍考試,人家還不要你。幸運的是,我通過了考試,和海軍簽訂了合同,開始了長達兩個月的訓練教程。訓練結束后,我被送到加州奧克斯納德的穆古海軍基地工作。
到了基地,我才知道自己被安排在美軍航母飛行隊擔任清潔工作,因為新兵都要從清潔工做起。曾經一度,我心里很委屈,因為我們的辦公區到飛行區有一條分隔線,我每天只能在辦公區打掃,能摸的只有吸塵器和馬桶,所以,雖然進了飛行隊,卻連預警機都沒見過。
終于,有一天,長官打來電話說:“從明天起,你到飛行區那的航線屋去干活。”就這樣,在干了兩個月清潔工之后,我成了飛機維護長。
2005年1月,長官告訴我們要出征打仗了,這是我第一次親歷戰爭。在航母上,生活枯燥單調,尤其是前幾個月,有干不完的活。我睡覺的地方,正好在甲板下面,炸彈艙上面,可謂飛機當“被子”,炸彈當“褥子”,睡覺時總能聽到飛機降落時的聲音。到了第三個月,我感到非常壓抑,都不想活了。在航空母艦上,經常會發生一種事,就是有人跳海。
那天,半夜三四點鐘,廣播里喊:“有人跳海啦!”于是,我們所有的人立即起身去報到,全船五千多人必須15分鐘內統計完畢,五分鐘內直升機就飛出去救人。在艦上不管是白天、晚上,我們必須穿救生衣。只要一見水,救生衣就能自動充氣。報到后要等到警報解除,才能再回去睡覺。這么一來一往,至少要40分鐘。慶幸的是,那名小兵終于被救了上來,但是,也有一些因無聊或者壓抑的人搞惡作劇,故意往外面扔東西。在黑夜里,站崗的哨兵沒有辦法看清落水的到底是什么,所以,他們只能喊,有人跳海啦。
當時,我們正在波斯灣打仗,又忙又累,可是一連三天的深更半夜,船上都有警報說有人跳海了,結果,所有人連續三個晚上爬起來去報到,折騰一番。一般在每次航母的出海行動中,至少會有兩個人干出跳海這樣的事來。要是有幾個星期沒聽到喊“有人跳海”,我們都會覺得奇怪。
一次跟卡爾·文森號航空母艦出海的時候,正是戰區打仗最緊張的時刻,我卻出了大錯——把手電筒弄丟了,而且是丟在了甲板上!
那天我值夜班,夜里起飛或降落飛機,需要把手電筒舉在空中打手勢,不然飛行員看不見。飛機來了,我正要打手勢,伸手一摸,突然發現手電筒不見了。在甲板上丟東西很嚴重,因為飛機的發動機會把掉落的物件吸進去,導致發動機破損,飛機就會有墜機的危險。如果飛機摔在航母甲板上,甚至可能引起爆炸。而且,夜里很黑,出了意外會不堪設想!
我立即向領導匯報:“我的手電筒丟了!”領導馬上報告給飛行甲板控制室。控制室的人立即就把航母的飛行線都關掉了,該起飛的飛機不讓起飛,先在甲板上等著;該降落的飛機不準降落,都在空中繞圈子,同時讓船上的人趕快在甲板上搜尋手電筒。好在手電筒很快就找到了,我才舒了一口氣。
2005年7月底,我們乘航母從波斯灣回到了加州的穆古海軍基地。年底圣誕節,領導突然找到我,堅持要求我參加慶祝晚會。那天晚上我被安排坐在一群長官旁邊,感覺特別別扭。晚會有一個單元是給各個單位的先進發獎。輪到我們航線屋時,隊長宣布,今年的最佳飛機維護長是我!我當時完全沒反應過來,領導趕緊把我推上去領獎。我這才明白為什么我必須來,還有專門的座位。更令我驚喜的是,我的名字被印在了隊長的飛機上。
航母上的最高榮譽:親手駕駛航母
2007年,我坐上斯坦尼斯號航空母艦再一次去波斯灣參加伊拉克和阿富汗的戰爭。平時,英國的驅逐艇和法國的戴高樂號就在近旁,幾國會相互派人到對方的航母上交流參觀,我就被派到了法國的航母上。
法國的航母很小,還沒有美國航母一半大。在法國航母上的那兩個星期,我跟他們的水兵吃在一起,住在一塊,法國人很會享受,工作也跟度假一樣。
不過,法國軍艦給我印象最深的奇遇發生在澡堂,至今想起來仍讓我心有余悸。上了法國航母沒有多久,我就跟著飛行隊的法國朋友一起去洗澡。進門的時候,前面站著幾個男人,我想不用問這肯定是男澡堂了。我們進去后,開始脫衣服洗澡。
正在洗呢,我突然轉頭一看,哎呀,怎么會有個女的也在那邊洗澡?我嚇了一大跳,急忙去問法國朋友:“咱們是不是走錯澡堂了?那邊有個女的在洗澡!”他說:“沒關系。放松,洗你自己的。”我看別人都沒有說什么,就趕快洗自己的。
又過了一會,一大幫女孩子光著身子進來了。我急了,我還光著屁股哩!這是怎么回事呀?我又去問那個法國人:“到底是咱們走錯了澡堂還是她們走錯了澡堂?”他說:“都沒錯。”我說:“那怎么這里有這么多女人在洗澡?”他說:“這很正常。”我說:“這能正常么?難道你要告訴我,法國航空母艦上男兵女兵是不分開洗澡的?”他笑笑說:“確實不分。”“什么?”我驚叫出來,都說法國人開放,我總算是見識到了。
從法國航母回來不久,一天廣播里傳出了艦長的聲音:“我是斯坦尼斯號航空母艦的艦長,現在我宣布本月‘最優秀水兵。”然后我聽到了我的名字。“最優秀水兵”是航母上的最高榮譽,意味著我將得到艦長的接見,并且有機會親自駕駛航母。
艦長是一個白發老人,他跟我握了手,把斯坦尼斯號航母的徽章發給我。隨后,艦長讓我坐到他經過專門設計的轉椅上,那是航母上的最高點,整個航母盡收眼底,艦長就坐在那里指揮整艘航母打仗。
椅子的前面,有七八個顯示屏,艦長可以看到航母上的任何信息,比如核反應堆發動機的情況,彈藥、燃料的情況,各種飛機的情況。他要想指揮航母行動,用手指頭點一點屏幕就行了。
坐在艦長的轉椅上,低頭就是顯示屏,抬頭就能看到整個甲板,再抬頭就看見所有起飛和降落的飛機,感覺像是科幻電影,可是在航空母艦的艦長指揮室里,這一切都是真的。
在艦長座位的右手邊,就是駕駛航母的位置。海軍里的軍艦駕駛員,叫做“方向主管”。我原以為航母的方向盤很大,但實際上它比汽車的方向盤還小一點。方向盤旁邊,還有一個操作桿,用來調節航母速度,輕輕往上一撥,停住,航母就能自動以這個速度行駛。
除了速度操作桿之外,方向盤的旁邊還有一個電子顯示屏,上面是海圖,顯示航母的位置,以及周圍的狀況。航母不能像汽車一樣走直線,開船的人要根據這個海圖,不停地調整航母的方向,避免航母撞上礁石和淺灘。我把手放在方向盤上,聽著方向主管的指導,邊看電子顯示屏上的海圖,邊跟著轉方向盤,就這樣開了15分鐘航母。因為當時我并未加入美國籍,我便成了第一個親手駕駛過美國航母的中國人。
編輯 陳陟 czmochou@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