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以水為脈，得煙云而秀媚
——論山水畫中的水和云

張艷菊?。ê颖笔〕械率袑挸菨M族自治縣博物館　河北寬城　067600）

山水畫在國畫中具有豐富的表現(xiàn)力和強烈的感染力，給人以詩一般的境界，如身臨其境的感受。山水畫直接面向自然取景，所謂“師法自然”。一幅山水畫作品，于咫尺之中皴擦點染，表現(xiàn)山重水復，千巖萬壑，似乎變化無窮而又龐大復雜，但究其結(jié)構(gòu)，則基本由山石、樹木和水云三個部分組合而成。山石和樹木是實體，乃是構(gòu)成山水畫的兩大基本要素，水云是虛體，是聯(lián)系樹木與山石兩大實體的紐帶并起到整合畫面的作用。

“山以水為血脈，以草木為毛發(fā)，以煙云為神采，故山得水而活，得草木而華，得煙云而秀媚?！币驗樗谱鳛楫嬅嬷辛鲃幼兓膬?nèi)容，起調(diào)節(jié)畫面布白的作用，更由于靈動穿插而使畫面富于韻律，直接體現(xiàn)出畫家的靈感與心性。

山水畫直接取景于自然，而自然界的水又分為江河湖海、飛瀑、溪泉及水口等多種形式。依存在條件的不同，水的形態(tài)變化萬千，不盡相同，所以對繪畫者而言，須要理解和使用多種不同的表現(xiàn)方法。由于水的靈動與不規(guī)則性，在山水畫創(chuàng)作中，水的表現(xiàn)有相當?shù)碾y度。

水是活的東西，有的飛流直下，有的噴薄激射，有的平靜如鏡，有的洶涌澎湃，有的微波蕩漾。其態(tài)萬千，不勝枚舉。千變?nèi)f化的自然形態(tài)會給人以豐富的聯(lián)想，不同的心情和不同的修養(yǎng)會產(chǎn)生不同的感受。古往今來，諸多杰出的畫家創(chuàng)造了各種不同的表現(xiàn)方法。

早在魏晉南北朝時代，顧愷之、宗炳、梁元帝等就有關于畫水的論述。隋代的展子虔《游春圖》是現(xiàn)存最早的山水畫，其微波蕩漾，春意盎然，可以看到一千四百年前古人的以“網(wǎng)紋法”畫水的技巧已臻成熟，到宋代以后巨然、李唐均有《萬壑松風》圖傳世，畫中對泉瀑水流有充分的表現(xiàn)，奔泉于亂石之間，生動流暢似聞潺潺之聲。南宋杰出的畫家馬遠有《水圖》十二幅，乃是存世罕見的珍品。其歷久不衰的傳統(tǒng)，從傳夏珪《長江萬里圖》中也可以窺見一斑。明人畫水專著不多，清初袁江、袁耀使得畫水之法中興?，F(xiàn)代傅抱石，融合中西畫法多用破筆，并皴擦渲染，尤得水的真實氣氛。陸儼少早年曾搭小舟江行千里，于水有專門體察，以流暢而凝重的書法線條描繪峽江險水，結(jié)構(gòu)豐富多變，富于節(jié)奏感，形式感。今人畫水，有直接以色彩皴擦烘染的，以加強水的透明和色彩感而更接近真實對象。

總結(jié)前人所流傳的經(jīng)驗，對不同的水要用不同的表現(xiàn)手法。

畫泉瀑首先要懂得泉瀑的形式和變化的道理，知其原理方能掌握其表現(xiàn)手法，入情入理才能入畫，處理得當。不致像有的飛瀑往往來自山頭，造成“無源之水天上來”。宋代沈括說：“水乃山之積潤而成”，這是物理；清人湯垕則說：“山本靜水則動”，這是畫理。積潤成滴水，滴水積而溢，溢而流動，山因流經(jīng)而成脈、成壑，泉瀑奔瀉其間，并生巨石累累，山因泉石而靈秀，有聲有色，有動有靜，多少年來人們喜聞樂見，是山水畫中經(jīng)常表現(xiàn)的景象，從而總結(jié)了豐富的表現(xiàn)技法。如：留白法、勾勒法、皴擦法、烘染法等，一般以山石襯托、墨色烘染為主和勾勒線條補充的方法處理，注意黑白對比的效果。

平浪細浪畫法是表現(xiàn)江湖河水常見的表現(xiàn)手法，也是畫家較多表現(xiàn)的形象，一般的以中鋒的線條，用懸腕或懸肘，自左至右以均勻的曲線平拉或平拖過去，筆緩而勢暢，筆斷而勢連，兩線重疊或上凹下凸，或上凸下凹，形成網(wǎng)狀鱗樣，但要避免過于規(guī)則板滯，畫水自近而遠，用線虛虛實實，斷斷續(xù)續(xù)，濃淡相間，間以空白用來表現(xiàn)水氣或風波的作用。

大河奔流法是表現(xiàn)“不盡長江滾滾來”的奔流效果，有的激流勇進，有的逆流回環(huán)，或曲折蜿蜒，線條要拉得長，有連續(xù)性，間息中斷而勢不斷，尤其強調(diào)筆緩勢急，流暢而不流滑。根據(jù)地形和畫面構(gòu)圖的變化需要，可以流中有回，回中生漩渦，水花和流沫相間，是一種形象豐富生動而富于想象力的技法。當代畫家楊力舟、王迎春所作《黃河怒》是在傳統(tǒng)技法基礎上，直接用顏色勾擦出黃河水，充分表現(xiàn)出黃河水的咆哮、怒吼的氣勢，為主題的烘托起到很好的作用。賈又福直接用景物的倒影畫水《山溝溝里的兒戲》就是在倒影里畫了山溝兒童在水中游戲的生活寫照。

畫江海浪濤要以激動起伏的心情來畫翻江倒海、洶涌澎湃的氣勢，要胸中成浪在先，下筆才能爽辣不滯，才能勢不可擋的反映到畫面，筆底自然出現(xiàn)怒濤激浪來。海水本來無風三尺浪，紋理幅度要用大線條，要粗，起處留白，伏處落墨或色，略帶皴擦使之厚重。海平線宜斜，有動蕩和航海的視覺效果?！皝y石穿空，驚濤拍岸，卷起千堆雪。”這是蘇軾的名句，是大自然在詩人頭腦里的形象比興化反映，是藝術的形象，也是繪畫的啟示。

因地面水汽蒸發(fā)所致，升騰出云。云分嵐、煙、霧、靄等等；重積為“霧”，凝霧為“云”，山潤蒸發(fā)生“嵐”，騰起為“嵐”，所謂“日照嵐光”，輕飄為“煙”，夏天的厚云像奇峰，受光特白，背光特黑，翻滾有吞吐氣勢，早晚時的云氣稱“霞”，因受日照形成彩霞，朝霞多彩，暮霞紅昏。薄云浮而又不動，集而不散稱“靄”“春陰則云氣淡蕩，夏陰則云氣突黑，秋陰則云氣輕浮，冬陰則云氣慘淡”“遠岫與云容交接,遙天共水色交光”“煙波茫茫云浪浩浩”等都是古人通過仔細觀察得出形象的感受，描寫煙云能得山水的黑白、虛實、深遠、神奇的效果，有開合、隱現(xiàn)、動靜、趨向之勢，發(fā)人遐思幻想，探險尋勝之妙，在繪畫中山水“得煙云而秀媚”。

從我國石器時代彩陶上就可以看出祖先對云的創(chuàng)造藝術，在宗教繪畫中也很常見，結(jié)構(gòu)往往像靈芝草，帶有吉祥如意的含義，稱之為“祥云”，此法用線長而勻稱帶弧形為多，宜輕快流暢，可謂“行云流水”。由于多采用在裝飾品上，常帶裝飾性，故容易古板又不入畫。

由于畫面的需要，在表現(xiàn)云的畫法方面，有勾云、染云、斷云、潑云、虛實等方法。勾云多用于壁畫、工筆畫，帶有強烈的裝飾性。染云法往往是勾線的補充，以加強厚度或染彩，一般是沿線條補染，還有就是將畫幅打濕，待半干濕時渲染云塊結(jié)構(gòu)，上部白而明，輪廓清楚，下部暗而渾，與景物相接，此法應注意濃淡過渡和筆觸銜接自然；段云法是將實景畫斷開，自然留白為云，多表現(xiàn)朝云暮靄，注意用筆由濃到淡，由實到虛的過程，邊緣多用皴擦或烘染，即要筆斷而氣不斷，又不要斷的生硬，以求自然成云；潑云法是從墨霧中分出云頭雨腳，而實景隱現(xiàn)其間，應注意此法易犯有墨無筆或黑氣重重令人窒息的毛病，多用來表現(xiàn)陰雨天氣；虛空法一般以干筆或淡墨擦、染，從實到虛，此法易表現(xiàn)嵐氣煙霧，山色空濛，黃昏迷離等效果。水和云絕大多數(shù)是在一幅畫中起到烘托主題，陪襯山石的作用，很少有整幅畫表現(xiàn)水和云的作品，它們不能單獨成畫，但在山水畫中又是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它們?yōu)橹黝}服務，一般不被人們所重視，像鮮花后面的綠葉一樣默默的為鮮花的美麗，繁殖生長，為花朵提供營養(yǎng)，所以說山水云是不可分隔的，不能單獨存在的。

古人云“水不在深，有龍則靈，山不在高，有仙則名。”而水和云在中國山水畫中就是水中之龍，山中之仙。有山有水，云氣虛實，有聲有色，若暗若明，使中國的山水畫達到令人陶醉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