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民間年畫中的鐘馗情結

宋 健　吳文龍　（云南藝術學院　云南昆明　650500）

鐘馗形象雖最早出現在文人筆墨下，但在民間年畫的刻畫中鐘馗作品并不少于繪畫。民間年畫中的鐘馗畫像一直在更新，甚至影響超過繪畫。隨著民間鐘馗年畫的興盛，鐘馗情結也跟著逐步產生。民間年畫鐘馗形象的廣泛傳播對鐘馗情結的推動是顯著地，它促使鐘馗情結的快速生長，貼、掛鐘馗像成為民間民眾歲首、節令期間必做之事。

歷代以來，有關鐘馗源起的觀點很多，其中有鐘馗可能由逐鬼法器“終葵”而來一說；也有鐘馗與儺儀有密切關系一說；還有鐘馗可能由儺儀中的方相氏轉化而來一說。在這些觀點當中，較為可信的解釋是楊慎所考據，由驅邪法器演變成人物名稱一說，即“鐘馗”乃由“終葵”衍生而來1。

依據宋人沈括所撰寫的《夢溪筆談?補筆談》中有關鐘馗抓鬼形象的記載，“玄宗于病中夢見一大鬼提小鬼啖之，玄宗問之，自稱名鐘馗，生前曾應試舉未中，死后托夢決心消滅天下妖孽。玄宗醒后，命畫工吳道子繪成圖像2。”由此推斷出唐代畫家吳道子可能是鐘馗畫像的最早創作者。

在唐玄宗時期，當時的長安地區，鐘馗畫已經融入了春節的民俗中，歲終春臨之際，宮中將鐘馗的形象繪制成畫幅，連同新日歷各一軸，“奉宣圣旨”頒賜給朝廷官員，懸掛在家中3。又依據孟元老《東京夢華錄》里的記載：“近歲節，市井皆印賣門神、鐘馗桃符”，這是關于木版拓印鐘馗年畫的早期記載。畫工之作大都刻板刷印，廣布城鄉各地，印數既多，影響也大。至明代，傳統風習更盛，北京宮內元旦，“門傍置挑符板”，將軍炭、貼門神，室內懸掛的鐘馗以絹繪制，裝裱后嵌在木框上。清代新春貼掛鐘馗畫之風，漸向后移，歲暮活動只有“早貼春聯掛錢，懸門神屏對”，農歷五月，“市肆間用尺幅黃紙，蓋以原印，或繪畫天師、鐘馗之像，懸而售之。”4

鐘馗情結的諸多方面中驅魔辟邪首當其沖。如朱仙鎮木版年畫《鎮宅鐘馗》就是驅魔辟邪情結的代表。作品中鐘馗人物相貌丑陋，滿髯胡須，但形象收斂，一身正氣，著重刻畫其頭部,突出表現眼睛、眉梢，營造出凜冽的表情；身材魁梧，四肢健壯，傳神地表現了他力拔山兮的猛士形象；怒發沖冠,盛氣凌人，誓死保護家園，給人以心理的安慰。在整張圖的左上角和右上角有“鎮宅鐘馗”字樣，進一步突出驅魔辟邪的大眾鐘馗情結。在古代社會時期，民眾由于自身所掌握和儲備的知識不足并有限，加上自然中時常有怪異現象出現以及疾病和災禍的頻發，民眾覺得這些是自然的報復和有神顯靈。古人有“以怪治怪”的說法，因此民間畫工創作出來的鐘馗造型著重突出表現“丑”和“惡”，以營造驅魔辟邪的氛圍和效果，鐘馗驅魔辟邪的情結也由此產生。

《鐘馗嫁妹》也是驅魔辟邪情結的代表作品，在現保存的一幅天津楊柳青于清代所作《鐘馗嫁妹》年畫中,畫面清新飽滿,因正逢雨天,凡夫俗子模樣的鐘馗騎著驢子在眾鬼的陪伴之下護送妹妹出嫁。清代國學大家俞樾在他的《茶香室三鈔》中寫道:“明文震亨《長物志》云:‘懸畫月令，十二月宜鐘馗迎福，驅魅嫁魅。’按此知世傳嫁魅之訛。”俞樾認為“鐘馗嫁妹”故事是從原來十二月應掛的“鐘馗嫁魅圖”演變而來。原來的“嫁魅”就是驅除鬼魅，只因后人口耳相傳,把“嫁魅”誤認為“嫁妹”,進而演化出一段傳說。5而此種說法也印證了古人認為萬物有靈，驅除鬼魅而達到驅魔辟邪之效用。

納福迎祥也是鐘馗情結之一，《說文》中說：“吉，善也”；“祥，福也”。吉祥就是好兆頭，凡事順心與美滿。趨吉避害，人皆有此心。吉祥符號、圖案就是人類創作出來借以傳達心聲的道具。“畫中要有戲，百看才不膩；出口要吉利，才能合人意；人品要俊秀，能得人歡喜。”6這是木版年畫的老藝人曾經流傳的口訣，同時也非常符合鐘馗納福迎祥的情結。桃花塢年畫《騎驢鐘馗》是納福迎祥的代表作，此作品分為《福在眼前》和《喜從天降》兩幅，構圖飽滿，上空下實的兩幅作品基本是對稱的，選擇的道具分別是“蜘蛛”和“蝙蝠”兩種吉祥物。作品中的鐘馗臉部迎向正前方，手高高揚起，分別指向迎面而來的蝙蝠和從天而降的蜘蛛，與小鬼手中執掌的破傘構成了畫面的上半部分。而坐騎中驢的軀干和四肢正好也構成了畫面下半部分的空間適應，巧妙的運用了馬的頭部填補了人因手部揚起而留下來的空間，畫面喜慶祥和、吉祥。

從民間年畫中有關鐘馗畫像得知，盼子多福也是鐘馗情結的一個方面。在戰爭、自然災難頻發，醫學技術缺乏的古代社會，人們一旦患上疾病，就會死去。人們希望子孫后代繁榮昌盛，創作出一大批以祈愿多子為主題的鐘馗年畫。俗話說：“不孝有三，無后為大”，民間畫工把祈愿多子的形象巧妙的賦予了鐘馗。如《麒麟送子》《送子娘娘》《天仙送子》等，將鐘馗手中寶劍換成童子，繪制出鐘馗肩馱童子的形象，將鐘馗由判官的“判”和盼子的“盼”進行比附、通子的功能，保佑后世延續，從而通過諧音巧妙地賦予鐘馗形象以祈愿多子多福。

總之，民間年畫中的鐘馗情結，是民眾思想情感的流露與表達。它是歷史的積淀，有著深厚的文化底蘊。無論過去與現在，地位一樣重要。

注釋:

1.參見胡萬川(鐘馗問題):刊于.〈中國古典小說研究專集〉5.靜宜文理學院中國古典小說研究中心編.臺北聯經出版事業公司:1982年,第7—14頁.

2.參見郭立誠:《中國民俗史話》.[M].天津:百花文藝出版社,2005.

3.參見文苑英華卷.596表.中華書局:1966年,第 3093 頁.

4.參見劉錫誠:《鐘馗傳說的文人化趨向及現代流傳 》.[J].民間文學論壇:1998年1期第25頁.

5.參見俞樾:《茶香室三鈔》.[M].中華書局:第1版 (1995年2月1日).

6.參見沈利:《華吉祥物論》.[J].新華文摘:1997年（11）.

參考文獻:

[1]劉振:鐘馗信仰和鐘馗戲.[D].上海師范大學碩士論文,2003年.

[2]劉錫誠:鐘馗傳說和信仰的濫觴.[J].中國文化研究:1998年,(1)51—57.

[3]顧春花:民間年畫中鐘馗形象的探析.[J].美與時代.編輯:鄭鋼嶺,2008年01期.

[4]林春蘭:民間年畫中鐘馗形象的研究.[D].揚州大學碩士論文,201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