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冰的人來了》：一系列對立而又互補的主題沖突

陳向普　(大連外國語大學　遼寧大連　116044)

一、引言

《送冰的人來了》是奧尼爾自認為最好的作品，反映了風云變化的世界。宗教信仰危機，科技發展,社會等級和家庭的分崩離析徹底地顛覆了現代人的身份，幻滅感,不安和混亂籠罩著西方世界。

故事發生在哈里?霍普旅館, 這里收留著17個無家可歸的不幸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他們沉浸在過去或者未來，籍以酒精和白日夢聊以時日。

在劇中，奧尼爾把現實展示為一系列的沖突，現代人注定一生都在做著無用的掙扎。然而這些沖突不只完全對立，而是相互補充，相互滲透，甚至互相轉換。

二、主題對立

1.現實vs 白日夢

這群流浪漢終日在旅館沉酒迷夢，對于外面世界極少問津。一旦他們從白日夢中醒來，悲劇是難免的。一旦做夢者知道自己是在做夢，痛苦也就不可避免了。清醒加劇了他們的悲劇性，因為他們知道自己是在自欺欺人。希基，題目中送冰的人，逼迫著他們驗證自己的幻覺，從而把他們逼進了他們不愿也不能面對的現實。作為白日夢的摧毀者，希基自己也是一個白日夢者。他幻想著自己可以完全擺脫酒精和妓女，做個忠貞的丈夫。妻子一次次的寬恕支撐著這個白日夢。無法承載的內疚感和自惡感最終驅使他殺死了自己的妻子。同時又努力投入另個白日夢：他殺死妻子是因為他愛她，想要給她永遠的寧靜。當他意識到自己真正的殺妻動機是因為自己恨她時，他崩潰了。沒有白日夢可以依附的他不斷地向警察重申自己殺妻是因為自己瘋了，他這樣做不是為了逃避懲罰，而是為了給予自己一個新的白日夢。清醒是災難，因為它只能導致敵對，自殺。而生命和友誼取決于白日夢和幻覺。

2.過去vs未來

旅館主人哈里不斷地回憶著自己曾經的政治生涯，信誓旦旦地決定要重返政壇；被警察局辭掉的吉米則夢想著有一天可以重回自己的崗位。對于兩者來說，對于未來的夢想全有賴于對于過去的自欺欺人。因為沒有機會獲勝，哈里利用妻子的死退出了政壇；而吉米則刻意忘卻自己因為瀆職被辭退的事實。哈里對于自己妻子的回憶引發了萊利的評論，“對于過去的白日夢難道不是件好事嗎？”當吉米發誓將來有一天自己要走出去工作時，萊利說，“未來的行動很傷感但是也很美麗”。哈里著眼于過去的幻想，而吉米則寄希望于未來，他們代表了虛假的回憶和空洞的夢想兩者之間的互相依賴。正如萊利所言，“在這里，最糟的就是最好的，明天就是昨天”。在霍普旅館過去和未來相互參雜滲透在一起。

3.生命vs死亡

生與死是這個劇中又一對沖突。送冰人希基是死的代表。然而旅館的房客們卻期待著他能給他們帶來活力因為他們最懷念他的聚會。劇末當希基不斷地向帶他走的警察訴說著自己的瘋癲時，旅館里迸發出了生命。這種集生死于一體的不僅局限于希基，劇中人都是，無論是主角還是小人物。生即死，死即生也體現在這家旅館本身。一方面小旅館呈現出一派死氣，但同時又代表著生命本身：避風港，食物，同伴以及足以支撐白日夢的杯中物。當希基揭露了他們的白日夢，把他們逼進現實時，杯中物也失去了延續生命的生命力，旅館的人們瞬間都死去了；而希基的離開又再次讓他們有了賴以生存的白日夢，生命在旅館中得以回歸。作為劇中的敘述者和唯一看似清醒的人，萊利看到了白日夢對于生命的不可或缺性；而他自己的白日夢則是期盼死亡。

4.存在vs虛空

劇中的希基希望人們拚棄白日夢，面對生存的虛空。在劇本的最開始，只有萊利和洛奇還醒著的旅館異乎尋常的沉寂。即使再房客陸續醒來，談話，走動，萊利還是不斷地贊美“美麗的寧靜”，因此這個旅館本身就等同于虛空的靜寂。但是希基的到來打亂了這種靜寂，殘忍地揭露里每個人賴以生存的白日夢。虛空的靜寂慢慢讓位于生存的暴力，朋友們互相譴責，互相謾罵。當所有的人失去了白熱夢，被逼進了他們無法面對的現實時，靜寂卻回歸了，唯一不同的是，旅館里充斥著面對虛空時的絕望。在第四幕開始，當所有的房客都陷入了恍惚，“房間里有種壓抑的，逼迫的沉寂，一種麻木的氣氛”。他們的沉寂不斷地穿插在希基的供述中，四段死一般的寂靜。只有當希基申訴自己瘋了時這個房間才一點點地恢復了生命，劇本在他們的歡歌笑語和沉醉中落幕。作為生命的基礎，白日夢回歸了而虛空漸漸從房間隱退。

三、結語

根據伯加德，世界危機使得奧尼爾出世并縱情于自己的內心，“他用自己的方式探討他所處世界的弊病，同時也內省，好像解決社會問題的答案就在于自我剖析。社會和自我的兩個問題有著共同的答案，因為他們是同樣的弊病。”

旅館里的每個房客都有過去，也是這樣的過去導致了他們今天的處境。每個人的自尊都有賴于他們的信仰，即明天一切都會改變，他們的白日夢會成真。當被希基逼迫面對他們的現實生活時，他們變得敵對絕望。只有但他們最后再次恢復了白日夢，他們才再次像個家庭一樣和諧。故事結尾恰如故事的開始，一群人沉浸在威士忌里，憧憬著自己的明天。

這一對對沖突的兩元，此消彼長，直至一方讓位于另一方，從而形成了一個永不結束的循環。

參考文獻：

[1]約翰?亨利,羅利.尤金?奧尼爾的戲劇[M]南伊利諾伊大學出版社,1965年

[2]巴雷特克拉克.尤金?奧尼爾:這個男人和他的戲劇[M]紐約:多佛

[3]埃德溫?恩格爾.尤金?奧尼爾鬧鬼的英雄[M]劍橋,質量:哈佛大學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