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路收費的南轅與北轍

劉洪波

無巧不成書的事情，真有。最近兩個與行車收費有關的新聞，正好適合對讀。

一個是廣西柳州，從今年元旦起，不再收取城市路橋費，改由財政埋單。這一提前結束收費的行為，比原定23年的收費期限，提前了15年。

另一個是山東，多條高速公路過了15年的最高收費期限，進行“例行性”的收費延期。

兩個做法，當然是各有理由的。

我們并沒有看到柳州官方對停止收取路橋費有什么說法，政府做一件讓人高興的事情，其實也用不著多言。當地市民每車每年減少680元路橋費，對政府的做法自是無任歡迎，他們會來闡發善政的好處：“有利于柳州營造宜居創業的環境、緩解交通擁堵，對改善柳州的發展環境有好處。”官方還留了點尾巴，表示不再收費，但并沒放棄收費權，也就是說，萬一有什么意外，也可以恢復收費，但相信一般情況下，路橋收費應是終結了。

山東就不同，收費期過了，還要繼續收費，市民不高興，道理上也講不通啊，所以，就更加要“講道理”。道理如下：收費期限過了，但錢還沒收完，養路還要巨額費用；期限過了，但新政策還沒來，要邊等邊收；個別路段不收的話，高速公路的整體性和完整性就破壞了；免費了，不好管理。這樣的道理，傻子聽了都會搖頭。

若說養路要錢，還講什么期限呢，那就不是15年收費期，而是永久收費，直到公路被廢棄為止。什么是新政策沒來？在公路上走，過一個省就交一次錢，可見高速收費原本是各省的事情，新政策來不來，都是省里決定，新政策不來就收費，就永遠不會有停止收費的新政策。問題是地方政府承諾了15年到期，到期又不兌現，政府掌自己的嘴不怕疼，可以，但置草民的觀感于何地？ 免費不好管理，所以要收費，這個算是條總的理由。政府嘛，就是專門進行管理的。現在據說要叫“治理”，以示社會是大家的，管事也是官民共舉的，但終究來看，恐怕政府的意思還是管理，何況我來管你或我來治你，區別也不大。管理是難事兒啊，因為不好管理，所以要收你的錢，費你的力，煩你的心，勞你的神。這樣，管理就大大方便了，難事兒也就變得稍微容易一點兒了。

高速公路要延期收錢，連“不延期不好管理”都拿出來做了理由，真是令人耳目一新。做管理的事，卻管不好事，這是能力不足，本是一件丟臉的事情，現在卻像一個優點一樣，侃侃而談。不僅可以談，還可以堂而皇之地據以加害于民眾。

近些年，政府還喜歡說“服務”，例如“服務型政府”，例如“管理就是服務”等等，這是為了讓你覺得管理，還是接受的好，但一個壞處，就是讓人對漢語的理解發生了困難。明明是被管了，卻說成是被服務了，大家就會聞服務而膽顫。

按道理說，一個人既然要攬瓷器活，自己就要備好金剛鉆，有多大本事做多大事兒。嫌不好管理，那你別管啊，換人來管，總有不覺得難的。但你又必須要管，占著管理的位置，或者叫服務的資格，又大嘆煩難，說不好管，不好服務，于是盡做些有利于管理者而損害被管理者、有利于服務者而不利于雇主的事情。這就是霸道。

當然管不管得好，也是方向性的。例如高速要免費，那管不好，但怎么收費，怎么一個不放過，怎么維持收費的秩序，怎么追究逃費的責任，那辦法就多得很，周密又豐富。

高速公路收錢，收給誰？收給地方政府了，還是收給什么公司了？如果是收給政府，那就是政府要錢，不管取之是否有道。如果是收給公司了，那就更加奇怪，政府怎么會跟公司站在一起。

柳州停收路橋費，山東延期高速收費，兩者都有創造先例的意思，但南轅北轍，大為不同。它們是否有后繼者，哪個的后繼者多一些，代表著社會治理朝著哪個路向走。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