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彼得·潘

文_和菜頭

再見，彼得·潘

文_和菜頭

美國著名喜劇演員羅賓·威廉姆斯于8月11日逝世，疑因自殺。對于一位喜劇演員，這可能不算是令人意外的謝幕。因為對于我們來說，很難相信一個在舞臺上能夠把萬千觀眾逗樂的家伙竟然內心一片光明燦爛。萬物都有內在的平衡，凡事皆有代價，喜劇演員用自己作為歡樂的獻祭，在另一端的黑暗中默默燃燒。

對于中國觀眾，尤其是文藝青年來說，不大會錯過威廉姆斯主演的電影《心靈捕手》和《死亡詩社》。它們都不是喜劇，而是正劇，且偏文藝。我的朋友寧財神曾經多次和我說過：“能演好喜劇的演員演技不可能差，只要給他一次演正劇的機會你就知道了。”這話放在威廉姆斯身上正合適。

普通觀眾可能更熟悉他的《勇敢者的游戲》或者《窈窕奶爸》，最近的作品則有《博物館奇妙夜2》。不過，此時此刻，我更愿意聊聊拍攝于1991年的《鐵鉤船長》。

在這部輕松愉悅的電影里，威廉姆斯扮演小飛人彼得·潘，而且是長大成人之后的彼得·潘。永遠不會長大的彼得·潘怎么可能會變老呢？怎么可能一臉皺紋，腆著大肚子，而且徹底忘記了如何飛行？所以，這部片子并不討巧，在IMDB（互聯網電影資料庫）上的評分只有6.6分。

但是在遙遠的20世紀90年代，我剛出校門不久，在盜版碟店里偶然淘到了這張VCD。當我目睹40歲的彼得·潘徹底忘記如何飛行的那一刻，突然大慟，淚流滿面。當片中的彼得·潘重拾想象力，得以重返藍天時，我像個孩子一樣開懷大笑。今天回想起來，有生以來也難得有幾次能和當時一樣稱心快意。

他們說，我們終將變成自己當初所厭惡的那種人。這話或許是真的，無論是不情不愿還是半推半就，我們遲早會忘記飛翔，習慣腳踏實地的感覺，離開永無島（NeverLand），一去不返。但是，在我們心底某個不起眼的地方，藏著一個永遠長不大的孩子，一個拒絕一切現實設定，相信自己憑想象力能夠克服所有不可能的彼得·潘。

人們會緬懷一名喜劇演員，感念他生前帶來的歡笑。我懷念威廉姆斯卻不是因為歡笑，而是因為在23年前，他讓一個中年的彼得·潘在永無島上再次騰身飛起，仿佛這世間再沒有任何東西能將他阻攔。

再見，彼得·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