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昱思



羅本島監獄開辟菜園
“菜農”范兒十足
從1964年到1982年,曼德拉在南大西洋中的羅本島上一待就是18年。
曼德拉曾說:“獄中的時間好像是靜止不動的。”18年的獄中光陰,要如何度過才不顯得那樣漫長?在自傳《漫漫自由路》中,他如此寫到:要想度過獄中艱難的時日,你得想方設法為每天的生活尋找些許慰籍。在羅本島,曼德拉發展了兩大業余嗜好——種菜和打網球。
對于一個備受關注的高級“叛國罪囚犯”來說,種菜的權利來之不易。事實上,從最開始被轉移到羅本島,曼德拉就向監獄當局提出要在監獄院落里開辟一個菜園,但多年間,曼德拉收到的回復始終是毫無解釋的拒絕。
曼德拉沒有放棄;在爭取合法權益的路上,他從未放棄。就如他抗議監獄當局給囚犯發放帶有侮辱性質的短褲這件事,只給自己爭取到長褲并未讓他滿足,只有當所有的囚犯都被一視同仁得到配發長褲的權利,曼德拉才暫時停止斗爭。同樣,在爭取開辟菜園的權利上,曼德拉也進行了多年堅持不懈的斗爭,監獄當局終于同意他在監獄大院的墻根處開辟一個狹小的菜園。
羅本島監獄院落里的土地用廢渣鋪墊而成,貧瘠干旱而且亂石叢生,并不適合蔬菜生長。為了讓菜園結出碩果,曼德拉白天在石料場挖石灰石,收工后利用自己有限的自由時間撿出菜園中的石塊,這讓他被一同囚禁的同志笑話,稱他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礦工。
菜園整理好后,曼德拉向監獄當局要來蔬菜種子,大學時曾在教授的菜園中種過菜的曼德拉對西紅柿、辣椒、洋蔥等蔬菜的種植駕輕就熟,菜園很快獲得了大豐收。收獲的蔬菜不僅可以滿足個人使用,曼德拉還經常把最好的西紅柿和洋蔥提供給監獄監管人員,這讓監獄當局開始不反感他種菜,他甚至被允許訂閱有關蔬菜種植的書籍。
曼德拉掩飾不住內心的欣喜,他在自傳中寫到:菜園是我在獄中少有的能自主管理的事情,我播下種子,觀察它們的生長,悉心照料,然后收獲果實,成為這一方天地的主人的感覺讓我體會到了一絲自由的滋味。
老“菜農”被轉移
種菜事業蒸蒸日上
在被囚禁的27年漫漫歲月中,曼德拉幾乎在每一處被關押過的監獄里都開辟了菜園。種植蔬菜帶給他簡單卻經久的滿足感,他像是一個熱愛種植的老“菜農”,對泥土有著天然的親切感。
1982年,南非當局改變囚禁策略,曼德拉離開羅本島,被轉移到波爾斯摩爾監獄,由此結束了在羅本島長達18年的囚禁。在波爾斯摩爾監獄,老“菜農”曼德拉并沒有忘記自己的種菜事業。相反,在這里,他開辟了一片更大的菜園,種植了更多品種的蔬菜,種菜事業大有蒸蒸日上的趨勢。
曼德拉被關押在波爾斯摩爾監獄期間,每天早上,監獄的獄警們都會看到一個老“菜農”戴著草帽和手套,在菜園里沐浴著晨曦勞作,這成了波爾斯摩爾監獄里一道獨特的風景。
更加令人津津樂道的是,這次曼德拉的菜園不是開辟在監獄的院落里,而是在樓頂上。創意無限的老“菜農”向監獄后勤人員要來廢舊的大油桶,將油桶鋸成兩半后各自裝上肥沃潮濕的泥土,然后將油桶種植盆放在陽光充足的樓頂上種菜。由此,曼德拉開辟了自己的樓頂菜園。
據曼德拉回憶,他一共申請得到16個大油桶,劈成兩半做成了32個大花盆。在樓頂菜園,曼德拉先后種植了十多種蔬菜,從洋蔥、番茄到茄子、豆角,從胡蘿卜、卷心菜到球形甘藍和生菜,應有盡有。曼德拉甚至還種植了草莓,菜園種植的種類和規模相比羅本島時期更全更大,不可同日而語。
最多的時候,曼德拉的菜園里種了將近900株植物,儼然一個小型農場。勞動帶來收獲,辛勤的老“菜農”曼德拉收獲頗豐。除了滿足自己的蔬菜需求,他幾乎每個星期都可以向監獄伙房提供新鮮蔬菜來改善囚犯們的伙食,這個行為讓他在監獄中頗受大家喜愛。
此外,曼德拉也不時把種植的一部分新鮮蔬菜送給監獄看管人員,他們甚至還能將剩余蔬菜用背包帶回家。慷慨給曼德拉帶來諸多便利,作為回報,監獄長和獄警們有時會給他帶來蔬菜種子。曼德拉回憶到,他在波爾斯摩爾監獄遇到的問題要比在羅本島少得多,不得不說,菜園也有莫大功勞。
種植蔬菜給曼德拉的漫長囚禁生活帶來了不可替代的慰藉。在自傳中,他飽含深情地寫到,種植菜園變成他在監獄中最愉快的消遣,他甚至在與夫人溫妮的通信中兩次提到他種植的西紅柿。
曼德拉的“菜農”精神
在菜園里,曼德拉收獲的不只是蔬菜和精神上的慰藉。
在《漫漫自由路》中,曼德拉感慨地寫到:從某種意義上說,我認為耕作菜園隱含了生活中某些方面的深刻道理。作為領導人,他也必須認真照料好他們自己的菜園。他們要播種、觀察、耕作,然后才能收獲。領導人就像園丁,必須對他們耕耘的事業擔負責任。他們必須悉心呵護他們的工作,全力擊退敵人,竭盡全力挽留能夠爭取的一切,努力清除影響成功的一切障礙。
堅持斗爭、全力爭取、仔細觀察、悉心呵護、爭取雙贏,這些都是曼德拉的“菜農”精神。作為一個反種族隔離的斗士,曼德拉漫長的幾十年斗爭生涯中無不體現出這些精神。
最讓人印象深刻的是1995年的世界杯橄欖球賽,這場被稱為“改變南非命運的比賽”就是曼德拉“菜農”精神的最好詮釋。
當時,當選南非總統不久的曼德拉面臨著一個名副其實的“爛攤子”,一方面,南非經濟急需重建,另一方面,南非黑人與白人之間的種族仇視經過近百年的發酵愈來愈濃烈,在政治上重獲自由的南非黑人普遍對白人抱著復仇心理,內戰的言論甚囂塵上,一觸即發。
全世界都在密切關注著這個非洲南端的彩虹之國到底會走向何處。而曼德拉的所作所為讓所有人驚嘆不已。
當時,橄欖球是最受南非白人歡迎,卻被黑人深惡痛絕的一項運動。南非實行種族隔離之后,當權的白人政府以橄欖球作為訓練軍隊和警察的手段,借此為宣傳武器,橄欖球成為種族隔離制度的象征,而南非橄欖球隊國家隊“跳羚隊”更是被黑人視為痛苦和恥辱的象征。
在1995年橄欖球世界杯賽上,“跳羚隊”代表南非參賽,比賽前,幾乎所有被屈辱刺痛的黑人都希望它被取消比賽資格。
曼德拉決心打破這種“同國不同心”的局面。
賽前,曼德拉親臨“跳羚隊”,鼓勵白人隊員們(當時“跳羚隊”幾乎沒有黑人隊員)要為南非爭光,故意弱化種族感而強調國家榮譽感,并接受中衛勒魯贈送的綠色球帽。開幕式上,曼德拉戴上綠色球帽表示對比賽的支持,結果“跳羚隊”順利取得開賽大捷。在南非對新西蘭的決賽中,曼德拉更是穿上了“跳羚隊”隊長皮納爾的6號球衣,為“跳羚隊”加油助威。這個被視為“黑白”破冰之舉的做法燃起了黑人的國家榮譽感,更多的黑人加入拉拉隊之中。
或許是占盡天時地利人和,主場的“跳羚隊”一舉奪得橄欖球世界杯賽冠軍,曼德拉親自將冠軍獎杯頒發給隊長皮納爾,感謝他們給國家帶來的榮譽。在那一刻,南非第一次出現不分黑白的全場歡呼,第一次出現各個族群的人們為了國家的勝利而不是種族的勝利而淚流滿面的團結。
曼德拉通過體育將南非的各個種族連接在一起,為消除黑白隔閡開辟了一個新天地。
這與曼德拉開辟菜園可謂異曲同工:不僅在土地上種植,還以油桶為花盆開辟樓頂新菜園;不能夠取得立桿見影的斗爭成果,就一步一步融化與“敵人”之間的堅冰;不能夠一方獨霸,就盡可能爭取多方的和解與支持。
現在的南非依然沒有完全消除種族偏見,新南非的黑白融冰之路依然道阻且長,但有一點可以確定,從曼德拉穿著6號球衣站在世界杯的賽場上的那一刻起,這個國家開始不太一樣了。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