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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必再心碎

2014-01-13 02:54:01姜東霞
滇池 2014年1期

姜東霞

綿延的土地

那些阡陌縱橫的土地很快就要重新映入我的眼。那些道路,曲曲彎彎被父親踩踏得平整而不露聲色的道路,是否還能在時間里延伸。農場,滋長記憶和生命不息的永恒牽掛,就是從那兒開始。十五年,父母離開農場的最后日子是在這個叫沙坡的地方度過的。我們的少年和青年時光都在這塊土地上浸沒著。自父親離去后我的回憶幾乎都是從這里開始,這樣的回憶是溫暖而貼近的。

常想倘使時間能倒流我愿重新經歷從前的貧窮和寒冷,哪怕一切是那樣的不堪忍受。記憶中的天空總是灰暗陰冷的,也總是下著冬天那樣綿濕陰冷的雨,路總是很長,父親推著自行車沿著凹凸的道路一路走來。母親總在出了家門的路口張望。日子總是清淡的,清淡得幾乎感覺不到時間和時間的不同。在那樣清淡的日子里,時間被拉扯得幽遠而長久,人不會有任何的憂懼。

那時無論踩踏到哪,都屬于父親的領地。因此一花一草一樹都有了別樣的情致,都屬于父親都屬于我們,都充滿著和人一樣的情感。走在寸草生情的土地上,我們是那樣的自在如同土司的女兒,驕傲而尊貴。

從我記事起父親就一直佩帶著手槍,直到退休。父親憑了這支槍在有似于邊塞那樣僻遠而荒疏的農場,獨自管轄著方圓千里的土地,憑了他一身英武的豪氣,應對各類閑雜入侵者,以及他身邊隨時有暴力可能的特殊留場就業人員。

父親非常愛惜槍,用一塊紅絲綢包裹著,每晚睡前都要將槍認真地擦一遍,所以父親的槍總是锃亮放光的,與一把新槍別無二樣。父親擦槍時無論誰站在邊上,他都會告知我們槍的每一個部位和操作。因了這樣特別的原因我的母親會使用槍自是不必說的了。就是我在中學時進行民兵訓練,我也能很快地找到靶心并打中它。

在某個特定的歷史時期,說父親在血雨腥風中工作是不為過的。在那些貌似平靜日子的表面,常常傳來有人要殺我弟的消息。我們姊妹五個,只有一個弟弟,因此母親在起初聽到這些話反應是很強的,她總是不肯饒恕父親的,因為她知道那些威脅來源于父親做事的認真。我們也是驚慌不已,甚至于如驚弓之鳥。而我從未從父親那兒看到絲毫的痕跡。父親是鎮靜的。他的胸懷包藏著我一生都沒能看清的寬大。

久而久之我們都聽慣了那樣的話。從那些話里我們漸漸地變得異乎尋常地堅強。當然這并不意味著那些話僅僅是威脅。父親在那樣的環境里工作,在待遇上卻也常常地吃很多的虧。父親從部隊下來工資級別就很高,高過他的許多頂頭上司。這使得我的父親在很多年月里都得不到增長工資。然而父親卻是寬厚而滿足的。

車停在了從前的道路上,靜坐在車中,等待著。想我的父親從遠遠的道上走來,推著自行車,他沿著道路一抬頭定能看見走出家門的母親迎了他一路回去,菜已是做好冒著熱氣,倒上一杯藥酒圍坐在破鐵爐上,有滋有味地說著話,菜都是從地里剛剛采回來的,新鮮而溫暖。一如父母的心境。

眼前的道路和房屋比先前狹小低矮了許多,且都是昏暗破敗的。只有樹木又經歷了十五年的時間顯得自由而蓬勃,且那樣的蓬勃里又多了些許的不為人所知的曲折,因此它們的高大里有了幾分憂懼。它們胡亂地自顧自地長著,胡亂地遮蔽和埋藏著時間和記憶。它們長得越高,道路就越狹小,房屋就昏饋。

下車前取了手臂上戴的孝,生怕遇見從前的熟人,生怕被別人問起。繞道走進我們家的菜園,地里依舊生長著這個季節的蔬菜,芫荽、茼蒿開出淡淡的花來,還有萵筍自由地長著長到了它僅能長到的高度,也開出些花來。玉米豇豆的芽剛剛從土里冒出來,一如從前我跟隨父母在這地里時一樣,松土、施肥、移栽、留種,土地樹木的氣味都未曾變過,還有那日突然出來的一點點煌煌的日光,照射著曾經與我們息息相關的這塊綿延不絕的土地。仿佛一切都未發生過,仿佛我的父母還在屋子里,都還浸透著昔日的氣息。

那池塘邊的柳如此蔥郁地掩藏了池塘,塘里只剩下一池的綠水。塘是比先前小了許多,并被許多的雜草覆蓋。就是在這樣狹小的塘里曾經那些鮮活跳躍著的魚,是怎樣的殷實了我們的家。在那樣幻想的年月,我在這樣狹小的池塘邊生出許多的對未來的念想來,模糊而遙遠的念想曾經怎樣的慰藉過和溫暖著我。

春天回到家中,父親也總是要到塘里釣魚,那次父親把竿子交給了我,我惴惴地將竿子放進塘里,猛然間竿子被魚咬住了,我一抬竿子,那魚便在空中飛躍起來,一條大大的魚,是怎樣讓我激動和害怕,以至于很快地丟了魚竿,急跑幾步。父親站在塘邊遠遠地笑著說,沒出息。那笑里夾著輕視和欣慰。一如在往后的日子里父親對我沒出息的輕視里,包藏著只有父親才有的贊揚。

那一年冬天很冷,地上結了一層冰,我回到家中,父親便到這塘里為我打撈魚,他重重地跌倒了,跌壞了他的胸,整整地疼了好幾個月,因為住得偏遠加了父親一貫節約,身體又好,所以不曾上醫院看過。

房屋周圍有成群的雞,每天我們家可以揀好幾個蛋。少年的我也能抓住一只雞判斷當天是否下過蛋。有驚無險的是,夜里有人來偷雞,母親拿了父親的手槍,跑出門來,邊跑邊朝天空放幾聲,那賊也就嚇得屁滾尿流。于是母親又會再放一槍,就能聽見賊逃竄的叫聲,或許他還會重重地摔倒。母親肯定知道不必再去追趕,可是那賊并不知道,只死命地跑。這樣一路跑下去,或許膽也跑裂了也未可知。然母親卻是從容的,幾天后即使見了那賊也并不動聲色。

土地依然在延伸,鋪展和席卷了所有的與生命息息相關的記憶。然而在那個無法預知的冬天和另一個春天,我的父母悄然地走到了時間的背面,他們走得輕巧不著一絲痕跡。仿佛一個破敗的夢境,在猝不及防的時候,碎了。看不清,一個重著一個,來了,又來了,沒有間隙。來來往往的人,來來往往的聲音,重疊在時間里,天空是昏暗的和著時間。

是誰的夢境如此綿長如此脆弱如此不堪一擊,而又疼痛。

是誰在誰的夢境里。

時間變得如此昏濁。看不清也無法觸摸。碎裂了依然粘糊著。粘糊著這綿延不絕的土地。在每一次的回憶里溫暖著過去和現在的時間。

煙雨迷蒙

驅車去往公墓的路上,天本來沒有下雨。只是那種連日來的灰蒙陰沉里多了些壓抑。自母親離去以來,天似乎從來沒有放晴過。且每逢燒七日,天必下雨。這一切是否與母親決絕地離去有關,我不得而知。

停好車,雨便下了起來,稀稀啦啦的雨,給閑日里顯得清靜的公墓,平添了幾分凄楚的意味。管理處大門外落寞地站著兩個保安,路邊兩家賣香蠟紙燭的攤子,依然擺放著黃、白兩種菊花,只是在雨中那花更顯清冷和肅穆。兩家店主都寞寞地坐著各執一方,見了我們又從那寥寞中生出些許的期待來,他們似乎終于地于這樣的清冷中看到一絲生趣。他們用了那樣寥寞的眼光在雨中注視著我們。

站到攤位前,雨中更顯凄楚的花便炫動起來,不知在什么時候就已看熟的攤主那寥寞如蠟紙樣的表情突然地動了一下,心也就動起來。那些來來往往前前后后的疼痛穿連起來,形成一個空空的黑暗的洞。于是就連要挑選什么樣的花也沒了主張。朋友示意我到裝有水的桶里挑一枝。我隨了朋友的建議,挑了枝白色的菊花便往墓地走。

去往墓地的路被雨沖冼得很干凈,兩邊的植物浸在雨水中,風一吹挾著些泥的氣味。那味因有了植物的氣味很濃,浸入肌體后很快就又消散了,且變得極淡,淡得讓人誤以為自己也溶了進去。

煙雨籠罩了整個山頭,無法張望。咫尺之間竟然那樣遙遠。拾階而上,雨中的墓地孤冷地靜默著,仿佛一個遙遠的去處,無法到達卻終歸要到達。那些隔離和恍惚形成一種難以逾越的親切和著至親的血脈,在身體里重新生長出來的另一條血管里汩汩地淌著。

靜立在父母的墓前,凝視著父親寬厚的笑,照片的背景是一片綠色植物。其實照這張相時是幾年前,父親已明顯地蒼老。因了他的健康豁達和少有的堅強,讓子女們忽略了他的蒼老。而這樣的忽略卻變成一種深重的疼痛,纏繞在心里結成一個堅韌的核。

安葬父親是在冬天,很冷。因此父親身邊留出來給母親的那個空位,讓我們于懼怕中深深地感到它的冰冷和欠缺。現如今我的母親用了那樣熱切的方式奔了來,在父親離去后四個月的時間。也許就是為了父親的旁邊不再有那冰冷的欠缺。眼前這個原本冰冷空虛的墓,變得柔軟而充盈和溫暖。

墓是充盈了,而我們的心我們的身體卻因了那樣的充盈而日漸殘損。如黑暗里冰冷的風吹過無遮無攔。光光地走在這光光的世間,沒有了可以攀援的物體,而只剩下了個空空的殼光溜在這空空的世上。抽絲剝繭是不是對痛失親人最好的描述,也許誰也無法回答。

“七月半”漂移的等待

“七月半,鬼亂躥”,說的是農歷十四、十五這個日子,是鬼的節日,四方陰魂飄浮游走,隨處可遇。小時候聽此說,不敢在外久留,天黑即回家中,閉門不出。

我們家是外鄉人,母親的家鄉沒有關于這一習俗的傳衍,“七月半”一直以來都只是別人家的事,是傳說中的傳說,離我們的生活很遠。

成年后逢上鄰里燒紙插香的,都會跑得很快,有恐一不小心就跟游魂遇上了。有一陣子對門家的紙燭之類的進貢,就在門口,從我們家門的貓眼里往外看,火光繚亂煙塵繚繞,本來要出門的,竟然連那樣的勇氣也喪失盡了,沮喪地轉回到房中。

很久以來就連清明上墳也都是別人的事。外鄉人舉目無親,在外漂泊得久了,就哪里也不是了。家鄉人認為你是外鄉人了,而外鄉人更理所當然地認為你是外鄉人。父母遠離家鄉四十多年,外鄉人的情結根植延綿于我們心中。

記得那一年祖母去世,我們第一次經歷了死亡。那是個初冬季節,父親將祖母安葬于緊鄰我們家附近的一座小山坡上。那年父親六十歲,在瑟瑟的冷風中,他穿一件近于黑色的灰呢外衣,在眾人的吆喝聲里將背上背著的一撮土,側著身傾斜著撒在祖母的骨灰盒上。

眾人高聲喊著:孝子背土了。

父親遲緩地靠近墓坑的樣子,那些隨風飄散的聲音,都不曾隱蔽過。那日眾人都下山之后,我采了一把菊花,心驚膽寒地爬上去插在祖母的墳前,天色已晚,風吹著枯草,跪伏于墓前的我,對膝下的泥巴充滿了情感。許多年后,當父親已將祖母的墳遷回老家之后,每每路過那兒,無論走路或是坐車,也無論多遠的距離,我都會朝著墳的方向遙望,望到墳在眼睛里只是個虛弱的影子。

戴冰曾在很多年前的一篇小說里寫道:“于是有一種石頭就叫碑,有一種泥巴就叫墳。”經歷之后就會有一種徹骨透心的認同,有一種泥巴被稱做墳后,就會匯入你的生命,汩汩流動。

母親是不懂得“七月半”要燒紙的,奶奶去世后的起初幾年,每逢“七月半”就由大姐來做。后來說路途太遠了,我的祖母拿不到錢,大姐有沒有再給祖母燒紙,我們已經不再過問。

前天大姐說“七月半”來了,要燒紙。于是她就大包小包地買了來,姊妹們也都來了,做了一桌菜恭敬地擺好,按父母生前坐的習慣,我從柜中找出父親生前打開來,還沒有喝完的酒,倒上,依然是父親生前用過的杯子。父親住院前,每天我都要陪同他喝上一杯,父親總是很滿足很高興的樣子,我也曾為此獲得過成就感幸福感。

那些日子我上完課,疲憊地穿過人群,太陽斜斜地照在我的臉上,心里依然升起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幸福感。我曾經對女兒說過,一個人能盡力做到:上無愧于父母,下無愧于子女和親朋好友,就是無愧了。只是這樣能夠讓我滿足的日子實在太短了些,我還沒有完全地做好,我還想努力地做好的時候,父母走了。

天黑得很凈了,大姐開始吆喝我們到花臺上去燒紙。煙塵中總有一種難盡的情緒,孩子們蹲伏著,躲閃隨風而來的煙塵。父親走后,我的母親在這花臺上燒紙,她老人家要經歷怎樣的我們不能夠明白的疼痛,一張一張地點燃手中的紙錢,那是什么樣的一種經歷啊。

我退回屋中全無精神地坐著,無以想象今夜的情景,那個我們看不見的空間,真的如我們描述的一般嗎?

孩子們燒完紙后,也都退回屋中,圍繞而坐,擠擠挨挨的。這是我的父母最愛的一種情景,如果他們今夜回來,看到如此的情景,會不會十分地欣慰。我想會的,他們一定會看得見的,也一定能夠知道的。

四處繚繞著煙塵的味道,這種味道徒然間進入了我們的生活,如同夢魘一般,從此接受了親切了這樣的味道。

今夜滿街都漂移著這樣的味道,漂移著這樣等待的心情。

何必再心碎

突地就踏進了母親的村莊。母親的村莊在海邊。這樣的時刻我似乎想象和努力了一輩子,從我五歲時離開直到現在。

母親走了,海成為生命中更深更遠的記憶,成為一種綿長的思念。我們長在山地,卻對海充滿了無限的想象。那樣的想象形成了我們的情感框架。海和村莊映在我們的血脈之中,成為與生俱來的如同生命一樣自然的東西,在父母都已離世之后更加揮之不去。

坐在青島機場的大廳里,已是深夜一點半。望著來來往往的人群,聽著母親樣的鄉音,靜靜地等著正在路上往這邊趕的表哥,心里生出些空落的幻念,這人世如同夢境一樣迷離而無以信任,昨天還鮮活著的生命,陡然間便煙消云逝般無以想象。

父母在世時總叨念著回家,他們一生很多的積蓄都花在了回家的路上。仿佛他們生活著的念頭全都是為了一次又一次地踏上回家的道路。現在當兒女的有了讓老人家了無牽絆的路費,他們卻只能成為一張照片隨我而行。我想這一定是我的業報啊,子欲養而親不在。

二表哥終于站在了我的面前,我看出了他眼里掩遮著的重逢時的驚異,抑或是一種傷痛。就在去年我們表親的相聚,(天南海北幾乎除二表哥那年在母親病時,匆匆地見過一面外,別的都未見過)竟然是以那樣沉痛的方式——母親的離世。

短短的依然沉浸于傷痛中的表哥竟也能看清我的生活,并牽累著難以放下。機場送別,四妹將他們送至登機的廊橋,他們三個大男人竟然揮淚而別,言語中除了父母突然離去后,這座于他們來說,遠隔千山萬水的城市,便只剩下了我姊妹五個孤零零地在這世上的牽掛外,他們心里更多的還是放不下我。

半年后我的表哥在給我的短信中這樣寫道:半年前的今天我們相擁而泣。這樣的回憶讓我對山東男人生出了無限的好感。同樣是一個雨天,表哥說,我們這兒下大雨,我尋思著你們在做什么。這樣的言語多么地讓我心碎,我的生活在破碎中被親人拾起來縫綴。早已習慣了只知道關心別人的我,每一次都會流下淚來。

現在我就站在他們的面前,在空空的大廳里無言以對。

接近日照時下起了大雨,和我從家里出來時一樣。我是相信諸多空間存在的,想我的母親也一同地來了。所以心在雨中就格外地安穩。

二哥將車開進村莊時,天已經放亮,我能清楚地看見海。極目望過去,除了驚懼,竟然是絕望。渾濁的海浪從遠處涌來,它的寬闊竟然顯出了更多的狹窄,那是一種逼將過來的,讓人無以喘息的狹窄,隨時將生命吞噬殆盡的狹窄。

我知道這便是祖輩們生生不息,賴以存在的大海了,這個一直在生命中流淌著的海,它曾以怎樣的姿態反復出現在我的想象里,那無疑是遼闊而蔚藍的。現在這個被我想象得不符實情的海,卻又迂回曲折充滿情感和回憶的海,就在我的眼前,我可以隨即下得車去,走近它呼喊它,踏過我母親曾經無數次踏過的生命足跡,觸摸與祖輩與母親有關的生命脈絡。就如同我原以為我會在記憶中的村口要求停下車來,然后深深地跪伏下去,感謝這片土地給予了我母親生命,然后感謝我的母親給予了我生命一樣,然而我卻什么也沒有做,只木訥地坐著。

終于地敲響了二姨的門,而一夜未眠的她早早地等著了,開得門來她一把抱住了我。我們的哭聲很大,驚來了四鄰。常常說悲喜交集,而我們的心有的只是深深的傷痛。

見了表親們,熱熱鬧鬧的親人們讓遠在異鄉的我好生羨慕。身在異鄉我們從來沒有感受到除姊妹而外的親情。他們總有一千個讓你喝酒的理由,以此讓我深深地感受到骨肉相連的那份真情。你不用去防備他們的熱情,一舉一動都漾動著血脈的波瀾。

兩天太短卻讓我十分地滿足。臨到我說話時卻是聲淚俱下,我的親人們都含淚緘默。我無需掩飾內心的情感,即使我有些失態說了不該說的話,我想他們也不會放在心上。

二哥說的話時常在心里回旋,沒有邊際的大海上,他和我的表親們駕著木船,在風雨中相擁相偎抵御未知的生死。這樣的情景讓長在南方的我時時揪心。那是怎樣的一種絕望,在他們的生命中。然而他們還需一次次地走進海,走進反反復復的絕望中去。他們的生命中注定了那樣的堅韌與不屈。所以他們才會有如此細膩的情感和寬大的胸膛。要不怎會有山東男人是全國最好的男人之說。

我走了。車啟動時我的二姨哭著回屋去了。我望著車外的村莊,想著我的母親一遍又一遍地來,一遍又一遍地離開的村莊,有了撕心裂肺樣的疼痛。我走了,我沒有想著再回去。這似乎是一次終結。讓母親在我心中的痛從此終結吧。我不能想,不能想起母親對我的愛對我的依靠,一想心就碎裂開去。何必再想,何必再心碎。

母親的醫生

那一年母親還年輕,家里許多的關于生計的事全由她操持著,身體上的病也就因此拖到了非動手術不可的地步,當然那時候還沒有醫保,如果沒有單位醫院的同意,也不能外出就醫的。

手術前的所有檢查都做過之后,母親從省醫回到家中,給她的管床醫生捎帶了兩斤農場自產的茶葉。那天我陪母親坐在病房外的花園里,陽光透過來暖暖地照在身上,那是六月的陽光,不遠處的院墻外面是驚動天地的熱鬧。

我并不知道母親坐在花園里的真正目的是為了等那個管床醫生,1989年給醫生送禮的風或許還不太盛行,而母親覺著送東西是件不太光彩的事,是見不得人的,不必讓病房里的人知道。她便早已暗暗看清了管床醫生的必經之路。可以見著母親的良苦用心。

果然母親等來了那個醫生,姓代三十出頭。要知道女人三十出頭是最為好看的,代醫生的溫柔里透出一種美麗,或許因為我從小長在鄉下沒見過什么世面,或許我們對她寄予了無限生的希望,覺得她真的是極美的一個女人,眼光里涌動著的是一種讓人極為信任的安全感。

母親叫住她迎過去說了些客氣話,就又折回身在花園的石桌下取出那兩斤茶葉,往代醫生手里塞。代醫生面露羞澀輕輕地推辭,記得是母親將她推走了。我一直坐在花園里看著代醫生,那時我心里升起一種對她的無限艷羨之情,很多年都不曾褪去。或許那時還很單純,送兩斤茶葉就能將人的心拉得如此近,而今即便送了兩千或兩萬,心的距離會遠得看不見。

醫生也許不會明白職業的那份神圣或莊嚴,這一切都來自于生命。代醫生的美麗或許與那份神圣有關。那時在我們的心里是沒有專家和普通醫生這樣的區分的。代醫生給母親做手術也就變得很值得信任。手術前一定都要履行一個家屬簽字的鐵定程序,是父親簽的字。父親簽完了字之后,耳朵就聾得什么也聽不見了,整整一天。父親耳聾的毛病是在朝鮮戰場上落下的,說他全聾了也不對,就是不好使。那么當他看完了寫了整整一頁可能出現的死亡之后,他老人家真的就聾了,給他說什么都聽不見。

母親進手術室之后,我和父親等在門外。我靠在墻的一角將魯迅先生的一本雜文集捧在手里。間歇時抬頭會遇上父親到處尋我的眼光。也許在他老人家感覺焦慮的時候,就會回過頭來,而看見我顯得極平靜地看書時,他的心可能會變得稍稍安全些。母親進去的時間已經超過了醫生事先告知的大概時間,我發現父親有些按捺不住,因為他回頭來看我的次數比先前密集。而我莫名其妙地對代醫生篤信無疑,或許就是她羞澀的笑和她眼里流出的柔軟的光。因了這樣的信任我沒有過多的焦慮。

手術當然是成功的,代醫生就更加值得信任。我們一家人對她念念不忘,她的名字至今都還能記得。母親出院后的第二年,到了八月我們家的葡萄熟了,母親也完全地康復,母親摘了一提籃葡萄依然按照先前的時間和地方等在花園里。代醫生走了來,母親叫住她,她也許早已將母親忘了,一臉的疑惑。這次母親是直接提著籃子迎過去,顯得有些理直氣壯。母親此時的理直氣壯當然是有道理的,前次是因為有求于人,現在是極為純粹的一種感激。

二十多年過去了,許多的事已然隱去。可是我患了與母親當年同樣的病,只是沒母親當年那么嚴重。那時農場只認省醫的檢查和治療,生了病一般都直奔省醫,而今我便沒有那么多的約束,看了好幾個醫院,半年前去了省醫,檢查結果出來后,第一個看結果的醫生沒有一點余地地說,要住院手術。有人告訴過我,醫生的話不可不聽,也不可全聽,這很有道理。

我半信半疑地往外走,當我走到大門口時,便又返了回去。這次我走進另一個標有主任醫生字樣的診斷室,是個女的很高大,不太像醫生,她認真地看過檢驗報告說,手術可做可不做,三個月后再來復查,如果長得很快就做。她在我的病歷上標識了三個月,也許是怕我忘了。

我當然是信這個可做可不做的醫生的話,能不做便不做的。其間我看了中醫,吃中藥。中醫說她們家祖傳秘方,吃過藥之后,病就好了。有病亂投醫,我并沒有完全地信她說的話,只想不要瘋長,不做手術便好。三個月后,我又做了檢查。我拿出前面的結果反復地對照,無論怎么看那些個由儀器標出來的數字,都有跟上次對不上號的數據,但總之能看出,身體里的那個病源并沒有瘋長。

這一次在門口候診的時候,我便看見了代醫生的名字,我正好掛上了她的號。二十多年過去了,我還能記得她的名字和那時的模樣。而今這個曾給母親做過手術的被我們記憶了一輩子的女人,這個曾經只收了母親兩斤茶葉,就給予了我們無限希望和信任的女人,在母親已然離世之后意外重現于我的眼,心便在時間和傷痛里翻卷著。

代醫生已經老了,從她枯澀的雙眼里看不見當年絲毫的痕跡,那些曾經留在臉上不經意間就流瀉的柔軟溫情已蕩然無存。除了名字和無法改變的五官,真的不敢相信時間會如此殘酷,將一個女人活生生地打造成眼前的模樣。俗話說面隨心變,是有一定道理的。代醫生不會知道我坐在她的面前是懷了一種怎樣的心情,她做醫生的時間長了,心會變硬變狠,變得奇形怪狀。

她看過我的結果冷淡地說,長得很大,住院手術。

我說,能不能往后推一下,到明年的三月。

她依然是冷淡地說,可以。

我走了出來,我再次拿出結果反復地對照,怎么看都沒有什么變化。心里便生出一股悲哀。走出省醫的大門,不想坐車,獨自走在大街上,腦子里偏又映出父母生命垂危時送到醫學院,那個叫什么珊珊的年輕醫生,同樣是女的,年齡大概要比代醫生當年還要小,但卻看不見絲毫的柔軟,她的臉色蒼白生冷與每時每刻的死亡有關。只是如此的下去,到年老時,她會生出怎樣的一張臉呢?年輕時美麗善良的代醫生都尚且如此,何況如此從來就不曾擁有善良和美麗的珊珊一類的女人呢。

穿越寒冷和村莊

2011年剛一開始,兩天沒有出門,向外一看,沉沉寒霧,雨是沒有下了,卻凍住了。2008年的凝凍憂懼仍縈繞于心。縮回身來匆忙上樓看屋外的花草,已然是凍結得凄婉而不忍入眼。

那年發生凝凍時父母都還健在,樓上的花木是早已抬回家中,不能抬的父親早已用一塊塑料薄膜蓋住。屋外茫茫一片冰封,屋內卻被那些植物裹染得有些生氣,即使那一年整個城市很快就要在冰雪中癱瘓,電停了煤氣也已然告急,那樣脆弱的綠色還是給了我們一些渺茫的希望。

那次凝凍凍傷了我的心,之前我總愛往家中不停地買回各樣的花草,當然是依著父親愛伺弄這些植物,我只管買父親只管小心地盤弄,那種叫三角梅的植物無論春夏秋冬,一開便紫艷艷地一片,那樣生氣盎然的熱鬧,使我們家的小院有一種格外的明麗。還有就是我最愛買的紅掌,紅綠交織持續的時間又長,往屋里一擱只管隔些日子澆水,而可盡享其美。可是它們都凍死了,它們的死亡仿佛在我的心里烙下一個疤,我再也沒能夠如先前那樣不斷地將它們買回來,后來父母走了,心里的那個疤便是如雪上加霜。

眼看著父親種下的已顯稀落的花草,不免生出許多的哀嘆來。這樣寒冷的夜晚女兒偏又要求上街,走出門來石階上全結了凍,只能小心地挽了手在那凝上挪動。還好車站上沒有多少人,那公交車好似為我們等在那里,一上去便開動了。大街上沒有更多的人,公交車每到一站幾乎沒有人上車,站上的人也極少,這樣冷落凄然的夜,映著冰冷中顯出凄惶的燈,便是城市和人和生活中的真實了,似乎更能讓人懷了真實的心情去觸摸。

想著多年以后在這樣的夜獨立于街頭,車站上經過的一輛又一輛車,都不是自己要乘坐的那一輛,寒風中已然滿頭白發的我,拄一根拐杖,心便突地通往寂然的村莊,那是一座被重重樹林子包裹著的村莊,村外有一口活井,1976年仍然是冰封大地,停水停電,住在村莊附近的我們,挑了桶到村子的井里去取水。

或許村莊就是這樣留在了我的心里,還有不遠處,穿過層層的土地到了春天開滿油菜花的土地,就在路邊上的一個小小的學校,只有一個校長兩個老師的學校,便成為我生命中的理想。

通往村莊的道路是密密層層的荊棘叢,秋天時紅過還沒凋落的紅刺果,經冰凍后仍固執地透著紅色,掛滿了泥濘的道路,加深了村莊的神秘。我曾經遠遠地站在村外,看著那些牛群和走在牛群后面的身著苗家衣裝的婦女,她們身背重物,款款地走在牛群的后面,看著那些樹林上空飄蕩的青煙和密密層層的樹木,心中便會生起無數的想象,總以為穿過那些樹林我會到達一個我們看不見無法想象的地方,或許沿著樹林一直走,那就是夢開始的地方。

村莊的名字叫大梨樹,高聳的樹林里常常飛出許多的鳥,我們住的高炮營駐地(當時駐扎著一支保衛磊莊機場的部隊,調走后被農場占用)與村莊不偏不正地隔著一條馬路,雖只是一路之隔,卻似千山萬水一般,人和人互不往來。記得有一次因工作,父親走進了村莊,仿佛父親走進的是一個吉兇難卜的虎穴,我站在村外遠遠地等著父親,直到父親跟在一個抽著旱煙的老農走出村子,我才如釋重負。

我從來沒有走進村莊,那需要怎樣的一種勇氣。然而它卻留在了時間和記憶里,曲曲折折地延伸,連同那個小小的學校。我常常告訴女兒,其實我的理想就是去村莊的小學當個老師,等女兒長大之后去了她想去的地方,我也會去到我想去的地方,讓女兒不必憂慮于我的生活。

在這樣寒冷的夜晚,終有一天年老的我獨自走在村莊通往水井的道路上,在沒有了父親種下的三角梅和紅掌的日子里,那些道路已然被漫天冰雪封凍,那些牛群依然會踏過泥濘的小路,鳥群還會在樹林上空盤旋,我依然還能看得見先前的道路,卻永遠也看不見了先前的生活和記憶的年老的我,會不會于那樣凄婉的絕望中生出現在的希望來,還會不會如前日那樣看到一個作家離世的消息,長泣不止。

海和漁船

海和漁船離我們的生活或者視線,實在是遠了些。遠得我們的情感無法抵達。母親生長在海邊,祖輩為漁民。因此我們的成長里就全是些有關海和海的故事。海對于我始終包藏著無邊無際的神秘,包藏著我那個年齡或許更多的人無法預知的兇險,從我童年的記憶里漫溢出來,形成晦暗的痛。很長一段時間里,海在我幼小的心里是一種無邊漆黑的疼痛,帶了那個冬天無法驅散的寒冷,或許也在母親的心里。

那個幾十年前海風狂嘯的夜晚,因為海浪卷走了培養海帶的漁船,年僅26歲的二舅,帶領守海的另外四個人,迎風搏浪搶救那些離去的船只。天寒地凍,風浪掀天,船行于海浪之中有如遭遇刀石破竹,五個人在寒冬臘月身葬大海,自是不必多想的結果。或許還不待母親將結果說出來,我的心早已就穿越了那個慘痛的結局。(當然后有兩人幸免于難。)消息傳進村莊,冰天地凍的海邊會是怎樣的情形,這是我始終懼怕想象的。因了那樣的懼怕那個漆黑的寒冷和撕心裂肺的呼喊,偏就重重地覆蓋了時間和所有的想象。心與漆黑凍結在一起,于是我天性的脆弱里便多了份憂懼。憂懼海浪憂懼風聲憂懼漁船憂懼我祖祖輩輩的生生死死。

過年了,遇難的親人仍等在海邊。我不知道那樣的等待里,需要耗盡親人還有他的女人多少生命和勇氣。時間在撕毀著親人的疼痛,一天兩天,我的舅母和她的孩子在等待死亡的縫隙里徹底地絕望了。打撈上來的人中沒有二舅。寒冷凄厲的風浪裹挾了村莊還有對死亡的盼望。一個月以后,二舅的尸體才出人意料地浮出了海面。他的頭被棉絨衛生衣包裹著。母親說,二舅水性極好,在船毀人亡的瞬間他準備脫衣游上岸來。不管這樣的猜測是否真實,我想二舅在遇難時是做了最后的掙扎的。我只希望那樣痛苦的掙扎不要太長。

我無法描述那個黑暗的冬天遮蔽舅母和表親們的生活之后,他們將以怎樣的勇氣再次走近他們賴以生存,卻吞沒了他們生之希望的海。我從沒有追問過母親,二舅他們那個夜晚或者平日里出海用的是什么樣的船。但我相信那一定是木船。在風雨中破破爛爛的大的小的木船,從久遠的時間里駛進那個村莊,駛進我幼小的心里,應和著時間陳舊的斑駁氣息和生命的歷程生命的苦難以及我祖祖輩輩的生存夢想,印記著人類年深月久的永恒記憶。

這樣的漁船幾年前,我在北海終于地見到了,那都是些廢棄的船只,一個挨著一個地泊滿了另一個與出海無關的碼頭,倒像是永久地泊住了時間歷史和苦難。我想那些船永遠地不會再出海了。那些破舊而執著的木船,終究不會停止,它們在波浪中飄飄搖搖,承載著久遠的生命和苦難,并且將會在時間和記憶中沉陷的船只,是怎樣地讓我的心為之震動顫栗和不安。于是一切的一切便交織在我的心里,成為對一個流淌著親人血脈的村莊永恒的傷痛和記憶。

母親對家鄉的述說,形成了我們對思念的延續。實際上是我們在繼續著母親對村莊的魂牽夢縈。5歲是無法完成記憶的。而我就在那個無法完成記憶的年齡跟隨母親,回到了她的家鄉。那是1969年的冬天,河水凍結了,母親雇了個推車的將我們送到了河的對岸。在我的記憶里只留下了那個北方特有的獨腳車,在泥濕的土路上吱吱咯咯的聲音。這讓我在事后的很長一段時間里不斷地追問著,那個人是不是長期地守在河邊等待。答案自然是沒有的。無數次去到海邊跟隨母親重溫她兒時的生活,卻也終究沒有將海印在腦子里。海的故事一直在延續。我的大舅做了船長,我的那些表哥們跟隨著大舅行駛在風浪之中,重復著祖輩打漁為生的生活。

后來我發現,那些關于海的記憶,那些記憶的延續全都被母親穿縫進一個又一個、一年又一年的包裹里。幾十年如一日,從未間斷。漸漸地母親的頭發白了,她將她的記憶和情感全部地縫進了包裹。包裹裹著時間和親人之間的愛,來來往往地傳遞著一份存在。在通訊不暢的日子里,天南海北,它包裹著的是一份平安、一份親人健在的信號。

母親節的花束

年輕人或者更浪漫一點的人,用鮮花表情達意,是一件很正常的事。而于我這樣的人來說,有點別扭或者奢侈更準確些。

記得談戀愛那會兒倒是被人送過花,不過只是兩扎梔子花,去了干只留下花苞的那種,賣花的人用線捆綁了,一塊錢兩扎。送花的人說我給你買了花,我就高興起來。他就用一個碟子放些水把花一朵朵的碼好,過一天那些花就開了,整個房間全是香味。那是我第一次知道梔子花是可以那樣開的,且那么地香。

姑且也算是被人送過花吧。后來就喜歡自己買花,不知道在潛意識層里,是不是一種關于浪漫的自我彌補。等到女兒上學了,大概是她上三年級以后吧,我才知道母親節。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并不怎么流行。那天女兒放學回來,把小手背在身后,然后說,媽媽母親節快樂。她舉起手里的花,是一把街邊叫賣的野花類,倒是很好看。我當然很高興,覺得女兒長大了。

小學時候的女兒很在意這種表達,每一年母親節都要送一把花給我。記得那一年她上六年級了,我們家剛搬進新居不久,我的父母也搬來和我們住在一起,女兒放學回來手里拿著兩把鮮花,進門來先上樓去送給我的母親一把鮮花。母親接到鮮花高興得不得了,我倒是覺得有點羞愧,為人女竟也不如自己的女兒周全。

女兒上中學后好像就忘記了送花,再后來是父母的離去,讓我們都忘記了鮮花。三年來我竟然連一株植物都不肯買,先前的家中這一切都由父親照管著,家中到處一片繁榮景象。那年夏天,就連不經意掉進土里的葵花籽長出來后,一個勁地長,像是較著勁一般,幾乎真的要長到天上去了,棚瓜爬了一架子,花草就更不用說了,長得那個茂盛,讓人真的無法想象,在那樣旺盛的景象里,不幸會降臨到我們家里來。

今天一大早八點來鐘接到一個電話說,請問是姜老師嗎?

我說,是,你好。

他說,姜老師今天是母親節,祝你快樂。你的女兒給你訂了一束鮮花,我這就給你送去。

有點意外有點茫然更有點想落淚。沒想到十分鐘以后他便到了,叫我去取花。遠遠地我就看見了抱著花束的他站在學校門口,他的身后是一輛摩托車,這與他懷里抱著的花束顯得很不相稱。我走向他,一個有些歲數的男人,他笑瞇瞇地將花遞到我手里,他顯得格外高興,又再次祝我母親節快樂,仿佛那花是他送給我的一般。

我抱過包扎得十分華麗的鮮花,一路掂量著它的價格,覺得女兒大可不必做這樣的浪費。但心里還是很感動的,我將花放在上課的客廳里,有幾個家長抬頭正好看見了我,我就說今天是母親節,祝你們快樂。她們也都十分地感動。花束包裝得實在是太美了,使整個房間顯得十分地光艷。

跟女兒通電話后,知道花并不如我想的那么貴時,心里對女兒的責備才慢慢消褪。

女兒問我,別人知道花是誰送的嗎?

我有些得意地說,當然不知道。

女兒在那邊哧哧地笑起來說,你還想假裝是哪個情人送的是吧?

我說,是啊。

她說,你咋不想一想哪個情人會在母親節送花給情人呢,你傻不傻啊。

想想也真的是有點傻。

她說,你不僅傻,還財迷。

上完課后,抱著那束光艷無比的鮮花,心情極為復雜,畢竟是第一次得到這樣隆重的花束,這樣一種特別的贊揚,心里還是有一股子虛榮的感覺,一路回到家中。到了這樣的歲數還能生出如此的感覺,真是有點不相稱,這就如同那個送花的人,他顯示出來的熱情跟本身不相稱一樣。

站在花束前,突地想起母親,覺著應該將之放在母親生前的房間里,聊以彌補千般無奈萬般痛惜。最終我將花束放到了母親生前的佛堂里,相信母親會看到的,更相信母親能明白我的心思。

給母親過生日

已是五月了,天卻清冷得如同秋天,讓人看不清日子的那種灰暗,隱約地牽扯著類似于惆悵的情緒。很久沒有這樣,便是篤定地懷了好的壞的都一并感動著的心和歲月一起褪盡吧。

先前的一天,大姐特別地給我打了一個電話,她說這個周日陰歷二十,是媽媽的70歲生日。我握著電話竟然無言以對。雙親在世時,過生日都是大姐張羅吆喝,而我是從來不曾記住過。現如今想記起卻都變成了一種痛。

上完課已是下午五點多鐘,和往常一樣的空落沮喪,走在風雨欲來的大街上,裹挾著心頭的一道口子,朝著空空的家奔走,父母離開后留在心里的除卻那個透徹的“空”,便是那滿心幻象一般的模糊。很長一段時間,我甚至懷疑我的父母是否真實地存在過。

“落葉滿山空,何處尋行跡。”雖為禪境,仔細思來仍有渺渺之疼痛。

已是晚飯時間,菜場里的喧鬧已顯稀落。無趣地穿走在破敗的攤位間,可以買的菜已經很少。或許從來就很少,常常地走進菜場,就完全地沒有了想象,有時還會站下來,四處瞭望整理思緒。天生的在人群中就失去能力的拙笨,曾使我有過深深的自責。父母在時我未能好好地做過一次像樣的飯菜孝敬于他們,女兒的成長中也未能享受過我的飯菜。父母是沒有責備的,而女兒會常常地坐在飯桌前發出如此的哀怨說:又吃豬食啊。我心悲矣我心悲矣啊。

很久很久沒有走進菜場了,然而那些迷糊錯亂,以及曾經牽引著我的母親走入菜場的情形(父親去世后的短暫日子里),一一地盤繞而來。我認真地買菜,大包小包地提著,踽踽地穿過陰暗的街道和人群,假裝我的父母在家中等著我,假裝我一進門一仰頭就能聽見他們在樓上說話。可是一切的假裝都很不堪一擊,如一把剪子立在那兒,迎著你的永遠是退不去的尖利。

回到家里放下東西就開始做飯。讓假裝繼續,每擺上一碟菜就會喃喃地告訴父母,煮好玉米按照母親生前的習慣,一破成二地放進碟子,素瓜、虹豆,一一認真擺好之后,如同以往那樣父母坐在兩邊,我坐在中間,這樣的一坐,往事如浪潮洶涌。

道一聲爸爸媽媽吃飯,就淚如泉涌。哽咽。往事如煙塵啊。那些留著的熱過一次又一次的玉米,放在一個破爛不堪的鐵爐子上,等我坐來了看著我吃。每次我回去,就會將平日里不輕易吃的“海貨”拿出來,那些無限的細節穿連成的往事,如針刺刀刮一般。而在今晚我卻沒有拿出“海貨”來。我忘了,完全地忘了,只記得母親很喜歡吃素菜和玉米,卻忘了那是母親生命中的一種依據,“海貨”是她與老家山東唯一聯結的信息。悔恨,又都只是悔恨。

或許痛嚎一場就會好的。那就痛嚎吧,坐在父母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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