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力
問:你之前是工程師,后來下海到深圳任企業高管,現在是自由作家,是不是可以推斷,你開始文學創作的年齡比較晚?
答:是。2001年,我43歲才開始寫作,并于當年在《芳草》雜志12期上發表文學處女作。從此開始自由寫作生涯。
問:既然在集團公司做高管,怎么想起來寫小說呢?
答:直接原因是我當時任高管的上市公司退市,我必須面對人生新的選擇;其次我雖然是學工科的,但一直愛好文學,中學時代曾經閱讀過一個小小的圖書館,之前發表過50余篇科技論文,8次獲獎,有一定的文學基礎和寫作經驗,特別是任職的上市公司退市,感觸很多,渴望用文學的形式表達和宣泄,所以就走上了文學創作道路。
問:從你這次在《滇池》上發表的兩篇小說《劃痕》和《買鐘》看,都是反映深圳現實生活的。之前你的其他作品,如2007年獲最佳商業圖書獎的《高位出局》和今年獲《北京文學》中篇小說獎的《房東》,都是描寫深圳生活的,你的童年在安徽,怎么沒見過你反映家鄉生活的小說呢?
答:第一,我認為“小說是最能‘打動作家本人的記憶”,不一定是童年的記憶,也可能是青年甚至中年的記憶,對我來說,最打動我的記憶是來深圳之后的生活。我1991年從冶金部馬鞍山鋼鐵設計研究院“下海”來深圳。從蛇口港資廠的生產主管,到西鄉臺資廠的董事長秘書;從深圳科技園高科技創業中心總經理助理,到中科智集團戰略發展部總經理;從海南雙利娛樂管理公司董事長,到金田實業(集團)股份公司董事局主席助理兼董事局辦公室主任……這些生活震撼了我,點燃了我,激發了我的創作熱情,所以我最想表達的是這段生活。其次,十一年的商場經歷賦予了我一定的商業意識,使我變得比較“勢利”,在王十月成名之前,我曾多次對他說要“功利寫作”,其實,我自己就是“功利寫作”,同樣是寫小說,我寫老家安徽的陳舊生活,和寫深圳新鮮的生活,讀者肯定更喜歡后者,所以,從“市場”的角度考慮,我也更傾向于寫深圳。當然,童年的記憶也還是要寫的。事實上,我最近已經開始著手這方面的寫作。順其自然吧。
問:如果當初不改行寫小說,你現在仍然是企業高管,甚至自己當老板,你覺得在當自由作家和當企業高管甚至是自己當老板之間,哪個更適合你?
答:當然是當作家。前段時間在香港參加書展,我和周潔茹、弋鏵等作家在一起聊天,也談到這個問題。比如弋鏵,她也有自家的企業,做得不錯,但她做企業,不可能做到王石、馬化騰的程度,或者說,她做企業不可能做到在整個深圳出類拔萃,可是當作家,卻可以做到在深圳甚至在全國都有一定的知名度。我也類似。另外,文學是個人的愛好,文學上的成就比生意上的成就讓人更有成就感,所以,盡管經濟收入不如前者,但我仍然更喜歡當作家。
問:你確實有一定成就了。祝賀你的小說《房東》剛剛獲得第五屆《北京文學》中篇小說獎!能談談你對獲獎的看法嗎?
答:謝謝!獲獎當然好。比如莫言獲得諾貝爾文學獎,就不僅僅是他個人的驕傲,也是中國所有作家的驕傲。因為之前,有外國大嘴巴說中國作家全部是“垃圾”,我很生氣,卻沒證據反駁,因為文學和自然科學不同,文學水準沒有定量的硬性衡量指標,說好說壞全憑聲音強弱或話語權大小。現在莫言獲得諾獎了,總不能說莫言是“垃圾”了吧?而在中國,與莫言水平相當的作家又何止一個兩個?這至少說明中國作家不全是“垃圾”嘛。所以我很高興,我相信其他作家同樣高興。至于我自己今年獲得第五屆《北京文學》中篇小說獎,我個人的理解是評委對我的辛勤寫作一種肯定與鼓勵。首先肯定我的創作熱情,畢竟,我十年出版了四十部長篇小說,熱情可嘉;其次是鼓勵我不斷提高創作水準,十年出版四十部長篇小說,大多數屬于暢銷書,文學水準需要提高。這兩年我主要寫中短篇,就是想培養自己的水準意識。長篇主要寫故事,中短篇更能考驗作家細微之處的處理能力,特別是短篇小說,必須字字計較,細微之處見真功。等功力提高了,再回頭寫長篇,估計會有長進,不僅僅是暢銷,還要追求文學價值。
問:最后一個問題,能談談這次《滇池》發的這兩個短篇嗎?
答:可以。我先說小說《出鐘》。前段時間中國作協在深圳搞了一個港澳臺作家學習交流會,期間我認識了一位香港女作家,后來應她的要求,我把自己一大堆小說從QQ上發給她,她看后說,最喜歡的就是《出鐘》。為什么?因為真實。為什么真實?因為在當作家之前,我曾經開過七家娛樂城。那段經歷,我在長篇小說《娛樂城》中寫過。而《出鐘》則是一個短篇,開七家娛樂城的經歷濃縮在一個小短篇中,相當于從一桶水中取一小杯,當然不會很差。在創作技巧上,我借鑒了歐亨利的某些手法。比如結尾,阿萍在跟嫖客去賓館的車上,他老公卻在步行,目的是節省一百塊錢,以便下次夫妻團聚的時候他為老婆阿萍付出鐘的錢。這種強烈的對比與反差,自我感覺有一定的文學沖擊力。
我再說《劃痕》。當下社會都在關注弱勢群體,都在關心農民工。寶馬車與拖拉機發生擦碰,輿論馬上一邊倒地攻擊寶馬車主,仿佛為富一定不仁,只要攻擊富人就占領了道德制高點。這是一種仇富心態,和嫌貧心態一樣不健康。其實,富人不一定都是不仁,窮人也有一些是懶惰或價值觀不端正造成的,常言道:“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這話不全面,但多少有些道理。小說《劃痕》就是寫這部分人的,可能與當下的主流傾向不一致。但我以為,小說有時候就要寫這種“不一致”。感謝編輯的寬容與理解,也希望讀者能夠寬容與理解。謝謝!
本欄責任編輯 張慶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