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與端起

吳言生

如果我們到寺院去，請求禪師開示，幾乎所有的禪師都會給你說六個字：

“看破，放下，自在！”

這六個字確實道出了禪的妙處。只有看得破，才能放得下。只有放得下，人生才能自在。

人生在世，該端起的時候要端起，該放下的時候要放下。人生在世，需要的就是這份從容灑脫。對于忙忙碌碌的現代人來說，首先要做到的，就是看破、放下。

用一只杯子為例。這只杯子很珍貴，當我們擁有時，我們固然要珍惜它。但是該放下的時候，就要勇敢地放下。

杯子的死期到了

中國人都很熟悉一休禪師。說起一休，大家都會想到一部日本動畫片——《聰明的一休》。片子中的一休，聰明機智，給大家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聰明的一休確實很招人喜歡，他不僅僅是個電視形象，而是一個真實的歷史人物。

一休出生于1394年，是一位皇子。因為一休母親的家族與天皇家族關系不和，小一休從小就被趕出了皇宮，在六歲的時候，出家到京都的安國寺學禪。

有一天，一休打破了一個茶杯，這個茶杯是他師父非常喜愛的稀世之寶。

打碎了杯子，肯定會受到師父的批評。怎么才能逃過師父的懲罰呢？ 一休想到了一個辦法。當師父回來的時候，他就問師父一個問題：“師父，人為什么一定要死？”

“這是自然的事情吶。世間的一切，都是由緣分決定的，有聚就有散，有生就有死。”

這時，一休恭恭敬敬地說：“報告師父，現在我要告訴您老人家一個好消息：你最喜歡的那個茶杯啊，它的死期到啦！”

師父聽了，哭笑不得，當然也就沒有責怪一休了。

在現實生活中，我也經歷過這樣的一件事。

有個女孩子，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這個決定使她失去了心愛的男朋友。對這件事，女孩子非常非常后悔，她不愿意接受已經發生的事實，茶飯無心，憔悴不堪，人比黃花瘦。

她萬念俱灰，自己折磨自己，但問題并沒有得到解決。

當她知道我對禪的智慧很有心得后，就坐飛機來西安找我。聽了她的經歷，我就拿出一只十分精美的杯子。我對她說：“不要悲傷了，先欣賞欣賞這只杯子吧。”

這個女孩子是學藝術的，她一下就被杯子優美、獨特的造型迷住了。這時我就一松手，杯子“啪”的一聲，掉到地上，碎了。這時她發出了惋惜的聲音。

我指著碎片對她說：“你一定會對這只杯子感到惋惜。但不管你怎么惋惜，杯子已經碎了，不可能復原，不可能挽回了！我希望你從今以后，從這只杯子上面，記住三點：

“第一，要制作成一只好杯子，非常非常的不容易。但是打碎它，卻是一瞬間的事情，所以，當你擁有杯子時，要小心地珍惜它。

“第二，如果杯子被打碎了，就不可能被復原。所以，當杯子不幸被打碎時，要坦蕩地面對它。

“第三，如果這是一只鋼化玻璃杯，它就不會被打碎。所以，你如果想要你的心不被打碎，就要把它做成一只鋼化玻璃杯！”

女孩聽了，眼淚“唰”就下來了，她當時就卸下了心頭的千斤重擔。

現在，她活得很幸福，氣色比以前好得多，也比以前自信了。

放下你的杯子

當我們無法改變一件事情的時候，就要去接受它，去面對它。要端得起，更要放得下。愛的時候要放開去愛，你可以愛得天昏地暗，死去活來；但如果不如意的事情發生了，就要勇敢地去接受它，果斷地去放下它。

現在我端起一杯水，大家認為這杯水有多重呢？大家會說250克重。但我要問的是，你們可以將這杯水端在手中端多久？可能很多人會覺得沒什么：“250克的水杯而已，端的時間再長又能怎么樣！”

確實，端10分鐘，大家肯定會覺得沒問題；端10個小時，大家就會感到手酸；如果端上10天呢？那你的手臂就會出問題，就會發酸、發脹、發麻、發腫，你就得叫救護車了！

雖然這杯水只有250克，但是如果你放不下，端得越久，就會越重。到最后，你就會被它壓垮。我們承擔著壓力時，如果一直把壓力背著，時間一長，它會越來越重，最后，你就會像那只駱駝一樣，被一根稻草壓死。

所以對這杯水，該端起的時候就要端起，該放下的時候就要放下。

參禪的第一步是看得破、放得下，但看得破、放得下之后，還必須認得真、擔得起。這樣的人生，才是圓滿的人生，才是精進的人生。

在登山運動中，有一條人人畏懼的死亡線，這就是海拔6500米的高度。超過了這個高度，登山的人一定要攜帶氧氣，否則就會缺氧而死。但是，有一個人，卻沒有攜帶氧氣瓶，多次跨過6500米的登山死亡線，并且最終登上了世界第二高峰——喬戈里峰。喬戈里峰的海拔是8611米。

這一壯舉，被載入了吉尼斯紀錄。

這個人，就是美籍印度人蒙克夫·基德。他之所以不帶氧氣瓶卻能登峰造極，是因為他發現了無氧登山運動的奧秘。

在頒發吉尼斯證書的記者招待會上，他說：

“我認為無氧登山運動的最大障礙是欲望，因為在山頂上，任何一個小小的雜念都會使你感覺到需要更多的氧。作為無氧登山運動員，要想登上峰頂，就必須學會清除雜念，腦子里雜念愈少，你的需氧量就越少，欲念愈多，你的需氧量就愈多。在空氣極度稀薄的情況下，為了登上峰巔，為了使四肢獲得更多的氧，必須學會排除一切欲望和雜念。”

生命在高處，覺悟在高處。大雄峰，就是大徹大悟的生命境界。在這樣的高度，任何欲念都不能生起，否則就會前功盡棄，就會身陷險境。

放下杯子，就是看得破、放得下；端起杯子，就是認得真、擔得起。在人的一生中，每個人都要做好這兩門功課。

（選自《快樂密碼：禪的智慧與心靈修煉》，中華書局）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