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韻圖《等韻精要》韻母特點及價值

張 輝

(延邊大學漢語言文化學院，吉林延吉133000)

《等韻精要》是明清時期記錄山西浮山地區實際語音的一部完備韻圖，是一部罕見的語音文獻資料。作為研究清代中期山西方言的重要資料，目前有一些學者如耿振生、李新魁等對它進行過介紹，但多為簡介性質的描述文字，并沒有系統、全面地考察該書的版本和音系性質等情況。《等韻精要》的版本，僅有“影印北圖分館藏清乾隆四十年河東賈氏家塾刻本”“國立師范大學圖書館的善本室本”“罕見韻書叢編本余嘉錫著長城(香港)文化出版公司1995年6月出版”“國家圖書館分館藏清乾隆四十年河東賈氏家塾刻本”。《續修四庫全書》[1]本與《罕見韻書叢編》本經對照與《續修四庫全書》本實屬于同一版本，屬于影印《續修四庫全書》。《續修四庫全書》本乃是影印北圖分館藏本。另外據宋珉映《＜等韻精要＞音系研究》介紹，該書另有藏國立師范大學圖書館的善本室善本。

《等韻精要》韻母系統的研究主要采取內部分析法，通過對《等韻精要》十二圖的分析，觀察內部韻部的分合情況，確定韻類，并進一步構擬出音值，通過分陰聲韻類、陽聲韻類和入聲韻類歸納出韻母表。分析《等韻精要》韻母相對于《廣韻》《中原音韻》韻母系統在韻部的分化、等的變化、攝的合并等方面的不同。把對《等韻精要》韻部的分析放在整體的漢語語音史的發展體系中，通過上下歷時聯系的方法，分析韻部的演變情況。本文對《等韻精要》的韻母系統與《廣韻》韻母系統進行對比分析及簡要論述，以求能在近年來明清語音研究方面作一補充。

一、《等韻精要》與《廣韻》韻母對比

《等韻精要》的韻母系統總分十二韻，并配以開、齊、合、撮分配不同的韻母。首先看一下這十二韻與《廣韻》韻攝的對應關系(表1)。由表1可以清晰地看出《等韻精要》與《廣韻》韻攝的對應關系。我們暫且將《等韻精要》的韻母系統簡化為十二韻部的形式，即:一獅韻(止遇蟹臻曾梗宕)、二馬韻(假山咸果)、三蛇韻(山假梗止果蟹遇曾咸宕)、四駝韻(江果宕遇蟹假通山)、五牛韻(流)、六獒韻(效)、七豺韻(蟹梗)、八龜韻(止蟹)、十羊韻(宕效江流)、十一猿(山咸)、十二麟韻(止)，逐一進行分析。

表1 韻母來源對比表

獅韻主要來自中古止遇蟹臻曾梗宕攝，包括餩衣烏于韻(以平賅上去入)。主要元音是[i]。四個韻類依次是:餩[?]、衣[i]、烏[u]、于[y]、從表面上看，陽韻具備開、齊、合、撮三種韻類，實際上韻字的安排如大多數明、清時期按四呼編纂的韻圖一樣(表2)。

表2 圖例

如表2所示，《等韻精要》里的等次、開合很大程度上還是繼承古音。《等韻精要》的編排遵循的是二十一聲母，以二十一聲母為主、四呼聲調為輔，而成每一圖表(表3、表4)。

表3 圖例

表4 圖例

《等韻精要》羊韻中，開合混雜，等次也不按規則排列，時有交替。不過，在《等韻精要》中有的開、合混雜的例子，頗能體現時音的變化。例如“黃鐘(開)”里的“方、昉、放”三個字，《廣韻》時的音韻地位均為陽韻合口三等，在《等韻精要》里被納入開口呼字，介音消失，接近近代音的變化規律，類似的字還有“芳、紡、訪、房、防”等等。

《等韻精要》中羊韻的中古來源:陽韻開口三等字、陽韻合口三等字、唐韻開口一等字、唐韻合口一等字、江韻開口二等字。如羊韻里所示，在《等韻精要》中保留入聲韻，保留入聲韻尾[－k]。這并不是說此時的[－k]韻尾仍未消失，而是賈存仁仿古造成的。下面我們來介紹一下個韻的中古來源。

二、各韻中古來源分析

通過分析，我們發現獅韻主要來自中古遇止攝魚、模、虞韻(以平賅上去)及屋、燭、沃、覺、質、沒、物入聲韻字。入聲韻尾[－t]、[－k]相混。馬韻主要來自中古假攝麻韻開口二三等、合口二等字(平賅上去)、果攝歌韻開口一等字(平賅上去)，入聲韻尾存在[－t]、[－k]相混的情況。蛇韻主要來自中古山假梗等攝(以平賅上去)。駝韻主要來自中古的果宕攝，包括歌韻、戈韻(以平賅上去)，分三個韻類:[o]、[io]、[uo]，主要來源是中古的歌韻開口一等、戈韻合口一等。從此韻部的排列可以看出賈書“仿古”的痕跡有多明顯，像“落、羅、索、娑、左、那、佐、多”等字。牛韻主要來自中古流攝，這里入聲韻為屋韻、沃韻，擬音為[u/]、[iu/]。獒韻主要來自中古效攝，包括豪韻、肴韻、宵韻、蕭韻(平賅上去);部分來自中古流攝，有侯韻、尤韻、幽韻(平賅上去);還包括鐸、覺、藥、陌、薛、燭、屋、沃入聲韻字。豺韻主要來自中古蟹攝梗攝(以平賅上去)、皆、灰、佳、支、脂等韻字以及麥、陌、德、職、曷、物、術入聲韻字。龜韻主要來自中古止蟹攝，包括支韻、微韻(合口三等為主，開口三等一例)(以平賅上去)，還混入個別中古灰韻、齊韻字。龍韻來自中古曾攝、梗攝，有登韻、庚韻、蒸韻、清韻、耕韻、青韻，平賅上去入。在最后這組韻部里，有入聲韻屑、陌、帖等等，即[－t]、[－p]、[－k]三種入聲韻尾相混。我們把入聲韻擬音為喉塞音[－/]。羊韻來自中古宕江攝，筆者在這里擬音為[a/][ia/][ian][ua/]。猿韻較繁雜，主要來自中古山咸攝。咸攝包括覃韻、咸韻、鹽韻、添韻、銜韻、談韻、嚴韻、凡韻(以平賅上去入);山攝包括寒韻、山韻、仙韻、先韻、元韻、刪韻、桓韻(以平賅上去入)。在此韻部里，[－m]韻尾已經歸入[－n]尾中了。正是由于[－m]韻尾的逐漸消失，閉口韻與陽聲韻混同。麟韻主要來自中古深臻攝中的痕韻、真韻、文韻、欣韻、魂韻、諄韻(以平賅上去入)，深攝侵韻(平賅上去入);其入聲韻有緝韻、質韻等，體現出[－p]、[－t]的混同，也證明了入聲韻尾在逐漸消失。

三、韻母小結

通過對《等韻精要》所分韻部的分析，我們可以看出此書還是較能反映時音特點的。前面四韻，除了有中、平、上、去四聲外，還有帶喉塞音的入聲韻，由入陪陽轉為入配陰。并且閉口呼混同于開口呼。陽韻來自中古的江、宕二攝，真侵韻來自中古臻、深攝，寒刪先覃鹽韻主要來自中古咸攝、山攝，庚韻來自中古曾、梗攝，等等。這種編排很明顯地流露出中古至近代韻攝合并的趨勢。同時，作者還是擺不掉復古的情結，書中刻意地要保留入聲韻。但是入聲韻尾相混的現象很明顯，產生喉塞音韻尾。[－m]韻尾的消變，也是《等韻精要》韻母特點之一。我們以《等韻精要》二十一韻部為主，擬音列表如下:

(一)獅韻 餩[?]、衣[i]、烏[iu]、于[y]

(二)馬韻 遏[a]、鴉[ia]、窊[ua]、

(三)蛇韻 戹[e]、也[ie]、嚄[ue]、悅[ye]

(四)駝韻 阿[o]、約[io]、渦[uo]

(五)牛韻 歐[ou]、尤[iou]

(六)獒韻 鏖[au]、夭[iau]

(七)豺韻 哀[ai]、挨[iai]、歪[uai]

(八)龜韻 威[uei]

(九)龍韻 譻[?N]、英[iN]、翁[uN]、雍[iuN]

(十)羊韻 坱[aN]、央[ia(]、汪[ian]、[uaN]

(十一)猿韻 安[an]、煙[i an]、剜[uan]、淵[yan]

(十二)鱗韻 恩[?n]、因[in]、溫[un]、云[yn]

四、研究價值

《等韻精要》是一部綜合性的音韻學著作。一方面，它繼承了《音韻闡微》及御制《性理精義皇極篇》等韻書體例;另一方面，它反映了當時作者家鄉——山西南部的一種共同口語音特點，用來做私塾用本，指導用韻，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當時的讀書音。書中僅有一卷，中為等韻圖，其它部分涉及總論、備考等內容。通過對《等韻精要》所分韻部的分析可以看出，陽韻來自中古的江、宕二攝，真侵韻來自中古臻、深攝，寒刪先覃鹽韻主要來自中古咸攝、山攝，庚韻來自中古曾、梗攝，等等。這種編排，很明顯地流露出中古至近代韻攝合并的趨勢。同時，入聲韻尾相混的現象很明顯，產生喉塞音韻尾。[－m]韻尾的消變，也是《等韻精要》韻母特點之一。

當然，《等韻精要》中作者有些主張也具有局限性。如他認為“后始知蓋人之聲音。本不止如釋家字母所有，而昔日人第知就彼之所見有者而布置之，譬之缺足之床，雖百易其地以求安，豈可得哉!”基于這種思想，他增列了部分無字之音，與成于1712年的《類音》[2]書中思想相近，是其仿古附會的體現，與《等韻精要》著重實際、勇于革新的精神向背，是它的一個局限。同時，其贊同《韻法直圖》和《橫圖》不分等的做法，認為是“善正前人之失者”;認為舊等韻門法紛繁，皆因分等，都顯示出他缺乏古今語音發展的觀點。[3]

[1][清]賈存仁撰續修四庫全書·經部小學類258卷:等韻精要[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

[2]潘耒.類音[M].遂初堂刊本(第1卷):12－14.

[3]李新魁，麥云.韻學古籍述要[M].西安:陜西人民出版社，1993: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