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三國演義》中周瑜的悲劇性

摘 要：《三國演義》中的周瑜是一位個性鮮明，悲劇色彩濃厚的英雄。無論他不屈不撓的斗爭精神，還是作為一個英雄人物的最終毀滅所帶來的惋惜和悲痛，都體現著周瑜的悲劇性。深入周瑜功績彪炳的人生，通過對周瑜性格悲劇、命運悲劇兩方面的分析，展現周瑜身上濃厚的悲劇色彩。

關鍵詞：周瑜；悲劇性；《三國演義》

中圖分類號：I207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2589（2014）05-0166-02

一、《三國演義》中周瑜的形象

魯迅先生曾經給悲劇下過這樣的定義：悲劇是將人生有價值的東西毀滅給人看。唯有英雄的隕落才能帶來動人心弦的悲劇效果。

自古英雄出少年，周瑜在小說家筆下展現出一個雄姿英發的少年英豪形象。即使在《三國演義》中，周瑜作為諸葛亮的陪襯出現，他的光輝依然無法被完全遮蓋。第十五回，羅貫中在周瑜第一次出場時便寫道：“行至歷陽，見一軍到，當先一人資質風流，儀容秀麗”可見周瑜頗有英雄氣質。他不僅有英雄之氣，而且有英雄之志。周瑜剛剛出場，羅貫中緊接著就讓他對孫策表明自己的志向：“某愿施犬馬之力，共圖大業。”

生于亂世，男兒應當在沙場中披堅執銳、奮勇向前，而英雄又總是能憑借人類的智慧和力量來改變戰局、扭轉乾坤，建立萬世不朽的豐功偉績，為后人所崇敬。就如敢于去送詐降書的闞澤所說“大丈夫處世，不能立功建業，不幾與草木同腐乎！”[1]261周瑜也以建立不朽的功業為自己畢生的目標。他24歲時就被孫策任命為建威中郎將。從此以后，他和孫策一起開拓領土，征戰南北，奠定了江東基業：鎮丹陽、打皖縣、進軍尋陽、討伐江夏，平定豫章，直至統一了整個江東地區。在孫策向東漢政府所上的《表》中，列舉“所領”諸將的第一名便是“江夏太守、行建威中郎將周瑜”，可見周瑜在這些戰役中的重要功績。正如《三國演義》中周瑜所歌詠的：“大丈夫既食君祿，當死于戰場，以馬革裹尸還，幸也?！盵1]284他是幸運的，在三國亂世，作為男兒，征戰沙場，為自己的理想而戰，努力實現自己的人生價值。在孫策死后，他又協助孫權“討麻、保二屯，梟其渠帥，囚俘萬余口”。建安十三年春討伐江夏，“為前部大督”，我們依稀可以看見他率軍馳騁沙場的英姿。

周瑜生于亂世，一生征戰，成就英名，是幸運，也是不幸。亂世造就了這位少年英雄，卻又無情的奪走了他年輕的生命。這讓無數讀者為他的英年早逝而扼腕惋惜，為英雄的隕落而悲哀。

二、周瑜的性格悲劇

在《三國演義》中周瑜是被諸葛亮三氣而死的。直到現在一提起周瑜人們還會想起那個心胸狹窄的形象。導致這個悲劇結果的最主要原因不能不歸結于周瑜自身氣量狹小不能容人的性格。

在小說中他的不能容人主要表現在赤壁之戰的時候，雖然此時孫劉兩家已經結盟，他仍然幾次因忌才妒能而想除掉諸葛亮。諸葛亮初到江東，周瑜便暗自思忖：“孔明早已料著吳侯之心。其計劃又高我一頭。久必為江東之患，不如殺之?！盵1]248他先后三次設計除掉諸葛亮。而筆者認為諸葛亮氣周瑜并不是從第五十一回曹仁大戰東吳兵孔明一氣周公瑾開始的，而是從此時就已經開始了。正如羅貫中所寫的：“智與智逢宜必合，才與才角又難容?！盵1]249周瑜與諸葛亮的較量從此時已經開始了。周瑜先是派孔明烏巢劫糧，欲借曹操之手殺之。這一計被孔明識破，用一首童謠一個簡單的激將法即讓周瑜自引軍去斷曹操的糧道。聰明如諸葛亮怎會料不到魯肅會把自己的話告訴周瑜，顯然他是故意的。聰明如周瑜，真的不知孔明在激他？筆者認為他聽到這話時便知道孔明已看破了他的計謀，既然已被識破此計也就無用，索性作罷。但他心里怎能不氣！接著，諸葛亮又識破他故意使蔣干盜得假書而使曹操殺了兩位水軍將領之計謀，這使周瑜大驚“決意斬之”。周瑜限孔明三天造出十萬支箭，并暗中設障，想因其貽誤軍機而殺之。沒想到孔明又出奇謀，三天之內“借”到了十多萬支箭。周瑜著實又被氣了一回。最后周瑜設下埋伏在孔明借得東風之后殺之，卻也被諸葛亮預先識破，使趙云在江邊守候把其接走順利脫險。周瑜大驚說道：“此人如此多謀，使吾曉夜不安矣?！边@“三殺”完全把周瑜嫉賢妒能，容不得人的性格淋漓盡致地刻畫了出來，同時可以說也為后面的“三氣”做了鋪墊。諸葛亮始終技高一籌，周瑜已經損其銳氣，他的悲劇于此已開始顯現。他氣量狹小的性格弱點已經暴露給自己的對手，悲劇的結局已經向他逼近。

后來諸葛亮果然就是利用他性格的這一弱點，以三次輕松的勝利輔以言語譏諷，使他氣得口吐鮮血、金瘡迸裂而亡。便有了我們所熟知的三氣周瑜。如此自負才高、不甘人下的周瑜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慘敗給諸葛亮，這種無情的現實對于他來說無論如何是不能忍受的，臨終前他還在不甘心地質問命運“既生瑜，何生亮？”

這樣飲恨而亡的悲劇結局是周瑜逃不過的宿命。雖說周瑜死于諸葛亮的有意設計，但卻是他善妒的性格讓他無法掙脫這樣的悲劇結局。風流倜儻如周瑜，文武雙全如周瑜，才情滿懷如周瑜，卻因為心胸狹窄，結果英雄氣短，壯志難酬，最終只給我們留下這一幕悲劇，一句耐人尋味的“既生瑜，何生亮？”，不能不說是可悲、可嘆。

三、壯志難酬的悲劇

周瑜是江東重臣，為孫氏集團建立了不少功勛。甚至可以說江東基業的奠定他是僅次于孫策的第二功臣。他為東吳立下的功績絕不比諸葛亮為西蜀立下的功勞少。但是從他選擇了孫策，選擇了東吳開始，就注定了他壯志難酬。周瑜豈不知自己任重道遠，但他從未退縮，從未放棄努力，也從未想過要改變心意。當時曹操實力強大，挾天子以令諸侯；劉備則有皇叔的名號，打出正統的旗幟。而上天卻沒有眷顧東吳一方，無論是擁劉反曹或是擁曹反劉，江東集團都處于劣勢，處于陪襯的位置之上。但周瑜不相信命運，不屈于大勢，始終積極地為東吳大業努力爭取謀求利益。周瑜對東吳之忠誠絕不亞于諸葛亮對蜀漢的忠心，周瑜為江東所立下的功勞也絕不低于諸葛亮的功勛。

《三國演義》中周瑜初遇孫策之時便與孫策約定“共圖大業”。周瑜所說的大業正像張■為孫策所謀劃的那樣。兩人初遇之時，周瑜就向孫策推薦了江東名士張■，孫策向張■吐露自己的計劃：“策雖暗稚，竊有微志，欲從袁揚州求先君馀兵，就舅氏於丹楊，收合流散，東據吳會，報讎雪恥，為朝廷外■。”張■給孫策的答復是：“今君紹先侯之軌，有驍武之名，若投丹楊，收兵吳會，則荊、揚可一，讎敵可報。據長江，奮威德，誅除群穢，匡輔漢室，功業侔於桓、文，豈徒外■而已哉？方今世亂多難，若功成事立，當與同好俱南濟也。”孫策對張■的話表示了贊同，可見孫策的理想絕不僅止于偏安江東。這些話雖出自張■之口，但這一藍圖所描繪的正是孫策和周瑜共同的理想。但孫策過早死了，無法繼續去完成他追求的宏圖偉業。孫策遺言：“若舉江東之眾，決機于兩陣之間，與天下爭衡，卿不如我；舉賢任能，使各盡力，以保江東，我不如卿?！盵1]165孫策死后，孫氏也就真的偏安東南以保江東，與天下爭衡之霸氣逐漸煙消云散了。孫權繼位之后，確立了“保守江東以觀天下之釁”的基本政策，而這一政策在之后的五十年中從未改變。這讓周瑜實現理想的道路更加漫長，希望更加渺茫了。盡管如此，周瑜也從未放棄過自己當初的志向，沒有了知己他選擇獨自在實現理想的道路上艱難前行。他極力主張抗曹決不投降，他征討荊州，西征巴丘，始終實踐著他和孫策的共同志向，也始終與命運進行著頑強的抗爭。但就像命運不曾因此而眷顧孔明一樣，命運一樣沒有厚待周瑜，他也一樣演繹著“出師未捷身先死”的悲劇。

命運無情，但英雄總是知其不可為而為之，周瑜沒有屈服于諸葛亮的神機妙算之下，也沒有任憑命運的擺布。周瑜相信人生在世就要為自己的理想拼搏斗爭一番，盡管依然無法與命運抗衡，但英雄為我們展示出了生命的崇高和人類不屈的尊嚴。

四、結語

處于亂世之中，英雄的結局往往是悲劇收場。他們的悲劇歸根結底是那個時代所造成的悲劇，同時他們的悲劇也就是那個時代的悲劇。也許是戰爭成就了英雄，就如周瑜，如沒有戰爭，那么他將難以把他的才華揮灑的如此恣意。但也正是戰爭在肉體的意義上毀滅了他們，造成了他們人生的悲劇。若沒有戰爭，周瑜也許就不會英年早逝，若不是處于亂世，曹操也許會成為治世之能臣而非奸雄。但在亂世，驍勇的武將戰死沙場，文臣謀士機關算盡卻依然難酬其志，稱霸一方的英雄豪杰一個個隕落，這些不能不說，都是令人嘆息的悲劇。亂世讓所有人處在一個巨大的劫難和悲劇之中。而周瑜作為那個悲慘亂世之中的英雄人物，不斷與命運、與時運抗爭，為我們展現出人類對自我價值的追求和人類崇高的尊嚴，更將這種悲哀的氛圍提升為一種崇高的美劇之美。

正如小說開篇第一句話所說：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三國歸于晉，鼎足已成夢。在那樣動蕩的年代，人的生命是那樣的渺小與脆弱，而在歷史的長河中，那樣一段轟轟烈烈的時代也已如一場夢一樣逝去。悲劇的結局是永恒真理的勝利，但代價卻是個體生命的毀滅。戰爭四起的亂世對于每個個體來說都是一場悲劇?？墒怯⑿廴缰荑げ粫虼硕粫源龜?，更不會就此絕望。他們都是生命之中的強者，他們與命運和時代的抗爭所展現出的強烈的悲劇精神成就了這段氣勢磅礴的歷史。正如周瑜，他的生命也許短暫，但在他隕落之前為我們所演繹的生命的華章，為我們所展現的抗爭精神，在那墜落的瞬間都轉化成了一種深沉的悲劇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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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宋 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