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澤東與1945年“歷史問題決議”

摘 要：1945年的“歷史問題決議”是黨歷史上的重要文獻，其形成是一個復雜的過程，毛澤東同志在制定過程中起了很大的作用，他將自己的歷史觀和政治觀植入到這個全黨的決議中，產生的許多深遠影響一直持續至今。在為黨的歷史問題創造出解決問題的范本的同時，毛澤東也運用了“歷史問題決議”成功地解決了黨內領導核心轉移的政治合法性問題。

關鍵詞：毛澤東；延安整風；歷史決議；中共七大

中圖分類號：A7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2589（2014）05-0028-02

黨的歷史上有兩個重要的轉折點：一是1935年遵義會議，二是1978年十一屆三中全會。這兩次會議都挽救黨于危亡，使之重新步入了正軌。既然是“轉折”，必然伴隨著黨內權力的轉移和新的領導層的出現。孔子有言，名不正則言不順。這句話用學術話語加以詮釋就是強調政治合法性的構建。黨史上的兩次轉折同樣無法回避這個問題。從時間的先后來看，1945年的“歷史問題決議”無疑更為重要。因為不管是在內容還是形式上，它都是1981年“歷史問題決議”的模板，并很可能是以后黨內解決此類問題的范本。因此，1945年的“歷史問題決議”值得我們認真分析、研究。1945年歷史決議雖然是一個黨內重要文件，但是它的出臺不是一個迅速的過程，而是前后經歷了四年的時間，并伴隨著整風運動和黨史學習運動不斷修改，千錘百煉，最終在六屆七中全會上定型，在七屆一中全會上得到通過。

1935年遵義會議之后，毛澤東同志在黨內初步確立了軍事領導地位。其后隨著一系列軍事上的勝利和陜北根據地的鞏固，毛澤東同志的威望和權力得到進一步的提升。他首先要面對的是以王明為代表的“國際派”。王明曾經是共產國際派駐中國的代表。雖然他已經失勢，但是長期以來他在理論知識、意識形態方面對黨有深遠的影響。張聞天、博古等也是在黨內有相當影響的人。要徹底消除這些人的影響，一定要采取非常的手段，重新改造黨員的思想。1941年9月，毛澤東召開了政治局擴大會議，采用“批評與自我批評”的手段，清算高級干部中的“國際派”。毛澤東在會上做了《反對主觀主義和宗派主義》的講話，清楚明白地擺出了自己的目的——展開黨內的歷史問題討論。他指出：“這些主觀主義者自稱為‘國際路線’，穿上馬克思主義的外衣，是假馬克思主義”。之后他毫不客氣的一一列舉了所謂的主觀主義給蘇區造成的嚴重損失。最后在講解決問題的辦法時，他更是強硬地指出：“對于理論脫離實際的人，提議取消他們‘理論家’的資格”[1]。面對毛澤東的指責，“國際派”成員紛紛對自己過去的錯誤做出檢討，經過屢次事件的打擊，王明在1941年10月12日宣布有病不參加政治局會議。同年10月13日的中央書記處工作會議上，毛澤東決定成立“清算過去歷史委員會”，由毛澤東、任弼時、康生、王稼祥和彭真組成。同樣具有共產國際背景的任弼時此時是毛澤東的重要支持者，受過蘇俄情報部門“契卡”訓練的康生是毛澤東的支持者，王稼祥雖也算“國際派”但早已在長征期間傾向于毛澤東，而彭真是劉少奇的代表，毫無疑問也支持毛澤東。

與此同時，毛澤東寫了兩組文章，其一是至今未公布的“九篇文章”，其二就是九月政治局會議的結論《關于四中全會以來中央領導路線問題的結論草案》。“九篇文章”是毛澤東暢抒胸臆的文章，據胡喬木回憶，文章“用詞辛辣、尖刻，甚至還帶有某些挖苦……后來雖幾經修改，然而整篇文章的語氣仍然顯得咄咄逼人、鋒芒畢露。”[2]214這樣的文章當然不好拿出來發表，但是它確實是“結論草案”的基礎核心。在“結論草案”中，毛澤東點了王明、博古的名，對他們進行了毫不留情的批評。“結論”開始便明確地說明：“九一八事變至遵義會議這一段時期內，中央的領導路線是錯誤的”；其后又在思想、政治、軍事和組織形態上全面地論列了王明、博古路線的具體表現，指出“‘左’傾路線是比陳獨秀右傾機會主義路線和李立三‘左’傾機會主義路線形態更完備，時間更長久，結果更嚴重的一條機會主義的路線。”[2]215-222這對于“國際派”在黨內的威信是一次沉重的打擊。但是顯然顧忌到共產國際的利益和名聲，毛澤東同志在這個草案里肯定了六屆四中全會。為了在普通黨員中徹底肅清以王明為代表的“國際派”的影響，更好地向黨員灌輸自己的思想觀念，樹立的威信，毛澤東同志又在全黨范圍開展了一個“黨史學習運動”。在1941年9月政治局會議上，成立了以毛澤東同志為組長的“中央高級學習組”，領導黨史學習運動。實際上，這個小組在不知不覺中慢慢取代了中央政治局和書記處，成為了延安的最高領導機構。1942年6月2日，“中央總學委”宣告成立，其政治整合作用又大大超過了“中央高級學習組”。“總學委”領導全解放區的黨政人員學習“整風”文件——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六大以來》、《六大以前》和《兩條路線》。

之后毛澤東同志在1943-1944年召開了政治局會議，首先由于國民黨的反共活動越來越頻繁，所以有必要對全黨進行思想教育，明確對國民黨應采取的基本態度和對策；第二整風運動不斷進行，有必要時時進行報告小結；第三王明又一次跳出來與毛澤東主導的中央路線作對，毛澤東同志再一次要與王明等人做一番斗爭。

這次會議分為了三個階段。開會的方式主要是由犯錯誤的“國際派”同志自己檢討執行“王明路線的”種種錯誤，同時由其他同志發言，對他們進行批評教育。盡管王明稱病沒有參加會議，但與會者內心都十分清楚他是主要批判對象，所以在發言中都用了很重的詞句。

會議的第一階段是從1943年9月上旬到10月中旬。毛澤東同志在會議上做了講話。他著重講了“兩個宗派”的問題，強調教條宗派是主要的，經驗宗派不是主要的，要揭破教條宗派，要“整”。他還說：王明、博古、洛浦，對這些同志要“將軍”，要全黨揭露[2]287。此后在10月14日的西北局高干會議上，毛澤東同志做了時局與學習的報告，第一次在比較大的范圍內公開批評王明路線。11月13日政治局會議復會，中央領導層的整風進入了第二階段。會上毛澤東首先講話，他說：“王明宗派控制了中央碼頭。王明宗派中最主要的人物，在政治上以‘左’傾為外衣，用‘國際’旗號，用馬列招牌，欺騙了黨十多年，現在要揭破這個大欺騙。”[2]294之后博古、羅邁、洛甫和周恩來又相繼做了發言，主要是檢討，其中周恩來的講話十分關鍵。到了1944年初政治局會議繼續進行，其主題轉入了整風總結和對歷史問題做出結論，會議即進入了第三階段。1944年2月24日，中央書記處會議討論黨的歷史問題，統一了對幾個問題的認識。毛澤東做了總結性的發言，將討論的幾個問題做了最后的定論。由于長時間的“檢討反思”，這些結論在中央高層的“犯錯誤同志”那里也得到了一致的認可。后毛澤東又多次在其他會議上宣傳和強調這個精神，最終在六屆七中全會上通過了對這些問題的結論。這樣一來，黨內統一思想認識的工作終于在毛澤東同志的領導下趨于完成。接著他便正式提出要編寫“歷史問題決議”了。

1944年5月10日，中央書記處會議決定成立“黨內歷史問題決議準備委員會”，由任弼時負責召集，成員有劉少奇、康生、周恩來、洛甫、彭真、高崗，后來又增加了博古。1944年5月21日，六屆七中全會召開，主要內容就是在整風運動的基礎上對黨內歷史問題做出定論。任弼時作為“歷史問題決議準備委員會”召集人，撰寫了歷史問題決議的草稿，這個草稿根據毛澤東的意思，修改了以往對四中全會的評價，而且更加強調了對毛澤東的擁護。這個稿子經過任弼時和胡喬木的不斷修改，特別是后來經過張聞天的理論潤色，初步獲得黨內高層的認可。

從1945年春開始，毛澤東親自動手對草稿進行了七次修改[2]312，進一步強調“左”傾錯誤的危害，深入的批判“左”的路線，并最終將此文件正式定名《關于若干歷史問題的決議（草案）》。1945年4月20日，擴大的六屆七中全會舉行了最后一次會議。任弼時在會上做了關于“歷史決議草案”問題的報告。其后毛澤東又做了補充講話。最后經大會表決，該決議案獲得原則性的通過。1945年8月9日，七屆一中全會第二次會議再次通過《關于若干歷史問題的決議》。同年8月12日，該文件正式印發全黨。

毛澤東同志熟讀中國古代史書，對于史學論著的作用保持了傳統的看法，十分強調歷史的借鑒作用。與此同時，作為一位共產主義運動的領導者，他又很熟悉蘇俄領導人是怎么利用歷史為現實服務的。所以，在他看來，歷史敘事是政治斗爭的工具和輔助統治的工具。他親自參與編訂“歷史問題決議”的整個過程，可以突顯他對歷史編纂工作的態度和重視程度。他在公開場合的講話中多次提到歷史研究問題。如在1942年3月30日的《如何研究中共黨史》這個講話中，毛澤東同志首先強調近代以來的歷史就是斗爭史。他還把中共黨史分為三個時期——大革命時期、內戰時期和抗日戰爭時期。他還指出要研究中共黨史，就不得不研究辛亥革命和五四運動。最后他提醒廣大的歷史工作者要以《聯共（布）黨史簡明教程》為榜樣。這實際上是主張以“階級斗爭”為基本內容，以黨同不同敵人的斗爭過程為主要線索，來構建中國近現代史研究的理論框架。這個理論框架過于突出了歷史撰述的政治宣傳功能，卻忽略了歷史本來的多重維度與不同層面，其歷史局限性是顯而易見的。

但從另一面看，一位權威的黨史專家曾經指出：“《決議》總結了黨的歷史經驗，特別是對六屆四中全會至遵義會議期間中央的領導路線問題做出了正式結論……黨內的思想取得了一致，使提倡‘實事求是’、反對主觀主義成為中國共產黨的優良傳統，全黨在毛澤東的旗幟下空前團結起來。它的意義是十分深遠的。”[3]這個論斷在很大程度上是符合歷史事實的。正由于有了這個《決議》，毛澤東同志的領導權威得到空前強化，形成一個堅強的領導核心，使得全黨上下團結一致，終于取得了中國共產主義運動的勝利。雖然在“決議”醞釀、產生、定型的過程中，毛澤東同志出于現實的政治考慮，對歷史做出了主觀性很強的取舍。由此形成的關于中共黨史和中國革命史的宏大敘事，對我們今天全面、深入地認識那段歷史構成一些困擾。但總的說來，以做“歷史問題”的決議來解決黨內的歷史問題，從而使黨能夠保持團結繼續向前是毛澤東對黨的偉大貢獻。

參考文獻：

[1]毛澤東文集[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374.

[2]胡喬木.胡喬木回憶毛澤東[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4.

[3]金沖及.毛澤東傳[M].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04：673.

（責任編輯：宋 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