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世界》——戴維·洛奇對傳奇文學的完美戲仿

摘要：戴維·洛奇是二戰后英國最重要的小說家之一，其代表作《小世界》自出版以來廣受讀者喜愛，其中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作者在小說中大量運用了戲仿。本文從主題、人物和情節三個方面，分析這部作品對傳奇文學的大膽戲仿。作者通過戲仿這一手法，生動形象的表現了現代學者的困惑和精神危機。

關鍵詞：戴維·洛奇；《小世界》；戲仿；傳奇文學

中圖分類號：I56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6-026X（2013）08-0000-01

戴維·洛奇是當代英國著名的小說家和文學批評家，以描寫知識分子和學術界的生活見長。他的小說大多幽默詼諧，諷刺意味很濃，并大量運用互文、戲仿、拼接、復調、狂歡化等后現代主義手法來表現現代學者生存現狀。他曾經說過：“從某種意義上說，小說是一種游戲，一種至少需要兩個人玩的游戲：一位讀者，一位作者。”[1]《小世界》便是這樣一部作品，完美的體現了洛奇的文字游戲思想。本文從該作品對傳奇文學的戲仿這一角度入手，分析戴維·洛奇對戲仿這一手法的嫻熟運用和對現實世界入木三分的刻畫。

戲仿（parody），又稱戲擬、滑稽模仿。在文學發展中歷史悠久，可以追溯到古希臘。那時的parody一詞（古希臘詞parodia）指對史詩的滑稽模仿與改造。戲仿手法常常會產生反諷效果，增添作品的喜劇性氣氛及趣味性和可讀性。在《美國傳統辭典》中，戲仿被定義為：為取得喜劇或嘲諷效果，而模仿某一作家或作品的獨特風格的文學或藝術作品，即戲謔模仿、滑稽模仿。M·H·艾布拉姆斯這樣解釋這一術語：模擬某篇作品的嚴肅的素材與手法或是某位作家的創作風格，來表現淺俗或風馬牛不相及的主題。[2]即將既有的儀式或作品以夸張扭曲（夸大或縮小）的形式再現，營造出詼諧滑稽的氣氛，從而達到預期的喜劇性效果。

《小世界》的副標題是“學者羅曼司”[3]，它暗示了戴維·洛奇對中世紀傳奇文學的戲仿。縱觀整部小說，戴維·洛奇在作品的主題、人物形象和情節上都成功地運用了戲仿。

一、主題的戲仿

傳奇文學的主題是冒險尋求（quest）[4]，《小世界》也描寫了現代學者的無止境的尋求，只不過這兩種追尋卻有著本質的區別。傳奇文學中主人公的尋求是出于對國家的熱愛、對國王的忠誠及對百姓的責任，而《小世界》里的學者們卻是徹頭徹尾的利己主義者。

《小世界》中的人物身為學者、社會名流，堪與古代的英雄們相媲美。但是他們不再遵循昔日古代英雄的足跡，而是追求世俗的享受和名利。他們所追求的“圣杯”喪失了崇高性，它可能是學院的職位、豐厚的薪水、有名望的出版社、獎項、女人或者地位等世俗的東西。其中最典型的人物形象是扎普教授，他原來研究奧斯汀，后來為了名利轉而研究炙手可熱的解構主義，唯利是圖的本質展現得淋漓盡致。其他“騎士”如塔迪尼、馮·托皮茲、拉迪亞德·帕金森等也都是私欲和世俗利益的追求者。對他們來說，猶如基督徒朝圣般神圣的研討會早已成為尋歡作樂，尋求職位、出版商、獎項、金錢和地位的場所。雖然柏斯對愛情的追求比上述學者們高尚得多，可他也沒能得到自己的“圣杯”——安吉麗卡的愛。在小說的結尾，柏斯又開始了新的追尋。

通過對英雄傳奇的“尋求”主題的戲仿，戴維·洛奇突顯了古代騎士的純潔與現代世界的污濁二者間的反差。這種追尋與失落，與中世紀騎士的執著和成功之間形成的戲仿，揭示了現代學者不為人知的丑陋一面，預示了他們欲望的不可滿足，也有力地批判了后現代社會的浮躁、焦慮和沉淪。

二、人物形象的戲仿

傳奇文學中的英雄十分類似從天而降的救世主而敵人就如惡魔般，所以人物形象是善惡分明的。[5]然而，讀者很難在《小世界》中很難找到頂天立地的英雄和十惡不赦的惡魔。《小世界》中的人物是一群現代學者，這些人不像中古騎士般充滿智慧和勇氣，而是現代社會里懦弱、彷徨的“反英雄”。

在這部作品中，作者著墨最多的柏斯·莫克加里格爾也不是一個稱職的學者。在愛情上，柏斯為了得到安吉麗卡的愛，他不惜花光所有積蓄，透支信用卡，甚至在徒步穿過沙漠時幾乎被渴死。在學術上，柏斯在美國現代語言學年會上起到了同圣杯騎士一樣的作用，而且他提出的問題不僅拯救了“漁王”，也給荒蕪的文藝界帶來了希望。但是作為一名學者，他所追尋的圣杯沒有騎士傳奇中的圣杯那樣的威力和榮耀，只不過是一個陌生姑娘的愛。因此，與以事業為重的騎士相比，愛情至上的柏斯成了戴維·洛奇間接戲仿的對象。

從表面來看，作品中的扎普教授是個成功的“學者”，他有令人羨慕的職位和可觀的待遇，但細心閱讀我們不難發現他也只不過是個被現代社會異化了的空殼——他崇尚物質享受；所有的學術研究都是為了追求名利與地位；為了一個高級文學批評職位，他阿諛奉承，不惜一切代價。毫無疑問，扎普教授和許多像他一樣的人物形象都成了戴維·洛奇直接戲仿的對象。同充滿正義感和責任感的古代騎士相比，現代人是算不上英雄和典型人物的，他們貪婪、享受、物質至上而精神空虛的生存現狀被戴維·洛奇刻畫得淋漓盡致。

三、情節的戲仿

《小世界》的故事情節也成了戴維·洛奇戲仿的對象。對傳奇文學的情節而言，最主要成分就是冒險，其中心人物往往要經歷一次又一次的險遇直到完成最后的使命。[4]《小世界》中的人物同傳奇文學里的英雄一樣，經歷了一次又一次的冒險。然而，他們的冒險卻被戴維·洛奇有意地設計成注定無果的追尋，以此來傳達其對生命有限而人類欲望無窮這一現狀的思考。

除了冒險，愛情也是傳奇文學不可缺少的情節。英雄們通常在極其危險的情況下遇到一位美麗無助的姑娘，經過一場生死搏斗后，最終俘獲芳心。可是《小世界》中的柏斯就沒這么幸運了，他對安吉麗卡一見鐘情，堅信安吉麗卡就是他一生所追尋的“圣杯”。柏斯滿懷癡情，由魯米治追到倫敦，而后是阿姆斯特丹、日內瓦、洛桑、洛杉磯、夏威夷、東京、漢城、耶路撒冷，最后到紐約，他就像騎士一樣，為了追尋圣杯而勇往直前。柏斯為了向安吉麗卡表達他的愛慕之情，在雪地上用腳印踩出了安吉麗卡的名字，很可惜這一舉動并沒有感動安吉麗卡。第二天，一場春雨融化并沖走了積雪，腳印也消失得無影無蹤。這一情節暗示了柏斯對安吉麗卡的愛情追尋終究是場空，也暗示著生命的荒誕可笑和世人在命運面前的無力。

正如喬伊斯在《尤利西斯》中戲仿《奧德賽》的結構一樣，戴維·洛奇的《小世界》是對古代圣杯傳奇的戲仿。戴維·洛奇的戲仿是全方位的，無論是主題、人物形象還是情節，都體現了作者嫻熟的戲仿技巧。這種手法的巧妙運用給《小世界》以無窮的魅力，吸引著一批又一批的讀者；同時也更好地揭示現代學者空虛、偽善的丑陋面目和他們所面臨的生存危機。

參考文獻：

[1] 戴維·洛奇.小說的藝術[M].王峻巖等譯.北京：作家出版社，1998.

[2] 王先霈，王又平.文學批評術語詞典[M].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1999.

[3] 戴維·洛奇.小世界[M].羅貽榮譯.重慶：重慶出版社，1992.

[4] 布蘭奇溫德爾復述.外國民間故事小叢書：亞瑟國王[M].鄧保中，陳素蓮譯.北京：中國民間文藝出版社，1984

[5] 諾思羅普·弗萊.批評的解剖[M].陳慧，袁憲軍，吳偉仁譯.天津：百花文藝出版社，2006年.

作者簡介：于開顏，東北大學外國語學院副教授 研究方向：英國文學

李偉，東北大學外國語學院研究生 研究方向：英國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