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特律：從“汽車之城”到“生銹地帶”

一座曾經風光無限的明星城市隕落。7月18日，美國密歇根州底特律市負債超過180億美元，正式申請破產保護，成為美國迄今為止申請破產保護的最大城市。底特律的轉型注定漫長而艱難。 底特律，這座曾令全球汽車業頂禮膜拜的“圣城”，如今淪落為風雨飄搖的“廢都”。 7月18日，美國密歇根州底特律市負債超過180億美元，正式申請破產保護，成為美國迄今為止申請破產保護的最大城市。這座曾經風光無限的明星城市的隕落，既源于長期偏重于單一產業造成的收入結構失衡，也源于人口大規模向外遷徙、稅基削弱導致基礎設施服務缺失的惡性循環。作為美國制造業曾經的代名詞，底特律謀求轉型是不可逆轉的大趨勢，盡管這一過程注定漫長而艱難。 從“汽車之城”到“生銹地帶”

羅馬非一日建成，底特律的隕落也非一日之功。

底特律的繁榮始于18世紀。在內河運輸仍占主導地位的彼時，身處五大湖水路戰略要沖的底特律堪稱美國的交通樞紐，同時背靠密歇根州豐富的煤鐵資源，由此成為美國的重工業中心。上世紀50年代，蓬勃發展的美國汽車業創造了大量工作崗位，吸引了南部大量居民，底特律的人口數量迅速增長，一度達到185萬人，成為美國第四大城市。由于坐擁通用汽車、克萊斯勒、福特三大巨頭的總部和諸多工廠，底特律被冠以“汽車之城”的美稱。

隨著遠洋運輸的興起，底特律的地理位置優勢逐漸被削弱。隨著產業布局全球優化，密歇根州鋼廠的產品被更加廉價的進口鋼材所取代，新的工業中心在美國南方更靠近沿海港口的地方興起，底特律和密歇根州漸漸成為美國媒體所說的“生銹地帶”。

同時，日本和歐洲汽車制造商異軍突起，不斷瓜分美國汽車市場份額，令美國本土車企受到沖擊，不少車企開始在其他城市設立工廠，底特律的人口數量逐步下降，稅收和房地產價格下滑，大量建筑物被廢棄。

與美國其他一些城市相似，底特律在房地產開發商紛紛轉戰郊外后開始顯露衰敗跡象。1967年，底特律爆發因民權運動引發的種族騷亂，中產階級流向郊外和其他城市的進程進一步加速。人口大量向外遷徙導致城市稅收銳減，收不抵支，形成惡性循環。

根據美國人口普查局的統計數據，2010年底特律的人口已降至71.4萬，創近100年來新低，退居美國第18大城市，成為美國過去60多年以來人口數量下降最多的城市之一。

由于財政預算不足，底特律的城市公共服務也不斷變糟，犯罪率升至近40年來最高，而失業率超過18%，是全國平均水平的兩倍多。最新統計資料顯示，底特律市民致電警方后，平均要等待58分鐘才能得到響應，而全國平均等待時間為11分鐘。底特律的破案率僅為8.7%，而密歇根全州的破案率為30.5%。今年一季度，底特律約有40%的路燈不亮，只有三分之一的救護車可提供服務。該市約有7.8萬幢廢棄建筑，三分之一的居民生活在貧困線以下，五分之一的居民失業。今年2月，底特律被《福布斯》雜志評為“2012年美國最悲慘城市”。 單一產業注定城市之痛 興也產業，廢也產業。在巔峰時期，底特律全城90%的人口都為汽車業工作，但在國際金融危機的沖擊下，美國汽車業于2009年集體淪陷。產業布局單一化的惡果不斷顯露，盡管美國經濟的大環境不斷轉暖，底特律卻遭遇了“最后一根稻草”。

過去數十年來，雖然中國等新興市場對汽車的需求驟增，但日歐車企不斷崛起，不但搶占了美國汽車業在海外的市場份額，還入侵美國本土市場，美國汽車業備受威脅。在對成本的考量下，不少美國車企開始在新興經濟體建廠，沖擊了底特律汽車業的就業和稅收。

在底特律市內，大量二戰后修建的車企老廠房被遺棄，通用汽車、克萊斯勒、福特和數以百計的汽車零部件生產商在底特律以外的地區修建能處理現代集成生產線的新工廠。幾乎每經歷一次經濟危機，就有一批車企離開底特律。最近一輪的國際金融危機更是令底特律汽車業雪上加霜。

2009年，通用汽車和克萊斯勒相繼申請破產保護，美國三大汽車公司裁員14萬人。美國汽車業的集體淪陷令底特律陷入深淵。目前這座“汽車城”只剩下通用汽車和克萊斯勒等少數幾家汽車公司。通用汽車是唯一將總部留在底特律的汽車制造商，但其龐大的研發和測試中心均在底特律以外的其他地區。

長期以來，底特律的產業結構單一，就業和財政均嚴重依賴大型車企。在汽車業興旺時，底特律的財政收入直線上升，汽車業一旦遇到困難，其財政受到的打擊也格外嚴重。2008年以來，底特律每年的財政赤字平均達1億美元，該市一直通過借債來維持日常運營。

事實上，將通用汽車等美國車企擊垮的不只是金融危機，另一個重要原因是這些車企長期的過高福利，這也是底特律“不能承受之重”。據媒體報道，底特律車企工人不僅收入豐厚，還享受“從搖籃到墳墓”的全方位福利照顧。由于車企員工的高福利成本，消費者每購買一輛美國車，要比買其他國家生產的汽車多花1200美元，導致“美國制造”的競爭力銳減。在截至去年6月30日的最新一個財年中，底特律包括醫保和養老金在內的勞動力成本高達9.68億美元，約占該市財政預算的49.5%。 轉型之路漫漫 底特律并非美國第一個申請破產保護的城市。據報道，自上世紀50年代以來，美國有60個城市、鄉鎮或村莊申請破產保護。國際金融危機以來，美國有十幾個州和地方政府面臨“無米下鍋”的困境，包括紐約、克利夫蘭和費城等大城市都曾瀕臨破產邊緣。

去年6月，加利福尼亞州有三個城市在兩周內相繼申請破產保護。2011年，阿拉巴馬州的杰斐遜縣申請破產保護，當時該縣負債超過40億美元。

美國司法部門的公開資料顯示，美國破產法第九章專門針對市政當局的破產保護申請。在破產保護狀態下，市政當局可以制定一個調整債務的方案，并就該方案進行磋商。

業內人士表示，申請破產保護對于底特律居民的影響不大，底特律市政府目前仍有一些稅收來源，如來自通用和克萊斯勒兩大汽車巨頭的稅收。底特律市政府仍然可以利用這些稅收為當地民眾提供服務，但一些服務可能會被縮減。

聯邦政府是否會出手相救存在不確定性。根據美國法律的規定，除非發生自然災害，否則禁止聯邦政府對州和地方政府實施直接救援。在獲悉底特律申請破產保護的消息后，白宮發言人表示總統奧巴馬和總統高級團隊成員將持續密切關注底特律的局勢，但沒有進一步表態。

上世紀70年代，紐約市曾一度瀕臨破產邊緣，但在時任美國總統福特的力主下，聯邦政府向紐約市提供緊急聯邦貸款，幫助后者渡過難關，但底特律很可能不會得到這樣的“眷顧”。目前美國聯邦政府財政捉襟見肘，并且國際金融危機時期對汽車業的大規模救助曾引發巨大爭議，如果再拿納稅人的錢為底特律“填窟窿”，恐怕會招致社會輿論更強有力的反對。

在密歇根州州長斯奈德看來，底特律需要一條打破公共服務每況愈下惡性循環的清晰路徑，唯一的辦法是進行徹底重組，讓底特律“脫胎換骨，卸掉那些根本還不起的債務包袱”。

或許可以像曾經的通用汽車一樣，處于再工業化背景下的底特律在經歷一系列重組后浴火重生，但這條路注定十分艱難。在破產重組的過程中，底特律數以千計的退休工人可能失去部分養老金福利。在擺脫這些負擔后，底特律可以把有限的資金投入基礎公共服務，以更好的設施吸引更多人和企業的回流。

目前，在底特律城中心和北部一個叫Midtown的地區，已出現企業投資和居民數量的增長。2004年，時康博軟件（Compuware）在底特律興建總部，成為新的城市地標性建筑。文藝復興中心的翻修和三座賭場、新體育場的投入使用也令底特律部分城區重新煥發生機。這一切，似乎就是底特律的未來希望所在。